沈嘉祿
本周二,上海美術(shù)館以格外亮麗的姿態(tài)迎來了南京畫家毛焰的個展《意猶未盡》,說它亮麗,是因為展覽的總體布置出于一個法國環(huán)境藝術(shù)家和她團隊之手,布展前他們特意帶了色卡趕到南京毛焰的畫室看了他的近50幅展品,那是一種相當內(nèi)斂的灰綠或灰黃的調(diào)子,然后他們設(shè)想了很多方案來適應它們。在畫展開幕式現(xiàn)場,記者看到這個團隊的所有成員表情輕松。
在參加開幕式的來賓和觀眾中,毛焰混在人群中是比較難找的,因為他個頭不大,服飾也不是很出挑,主要是他不習慣在這種場合顯山露水,他甚至有點害羞地逃避上海同行的目光。
但是,他的畫太強烈了,那是一種低調(diào)的、似乎是微風吹皺春池的強烈。有人說,在他的畫前呆久了,經(jīng)常會感到一陣暈眩襲來,還有人說,會感到有一道白光閃過,渾身就像觸電一樣。
體魄壯實高大的托馬斯微笑著走向《托馬斯系列》,領(lǐng)受大家友善的目光。沒錯,就是這個托馬斯,毛焰的長期模特兒——其實是相當默契的合作伙伴。他本人比畫中的形象帥多啦,周正、溫柔、富有教養(yǎng),有一種歐洲人的古典氣質(zhì)。當然,請注意他的鼻尖,略微上翹、削尖、有明顯的側(cè)影,于是就帶了一點點小頑皮。
托馬斯很值得畫嗎?或者,毛焰為什么選擇這個歐洲人?
這是一種很有趣的關(guān)系。從個話題切入窺視,也許是所有觀眾的愿望。
天才進京的第一件事
許多畫家拿起畫筆是出于一次偶然,但毛焰是為畫畫而生的。毛焰出生于湖南湘潭,他的父親毛大亮在長沙一個科研所里工作,是一個“業(yè)余美術(shù)工作者。這是毛焰自己的話,此外他編過舞蹈、擺弄過樂器,還寫過小說,毛焰三四歲時,就跟著父親在單位里,看他畫畫,辦展覽,受到最初的美術(shù)熏陶,對涂涂抹抹也發(fā)生了強烈的興趣。但毛大亮在那個時候沒法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于是將心中的愿望移植到兒子身上,希望延續(xù)一種閃亮的生命。
毛大亮開始教毛焰如何運筆,如何捕捉前眼的色彩與光線,油畫、水彩、水粉、素描……像五谷雜糧一樣塞給他吃。毛大亮的朋友和學生也一直看好這個瘦小的孩子,在他這個年齡層上,小家伙一直是拔尖的。大家就像一群母雞,圍著等待這枚蛋啄破殼。鉆出毛絨絨的身體。而毛焰學得很輕松,似乎這一切都跟吃飯、睡覺一樣,是出于一種本能。毛焰長大了,野心勃勃,意氣奮發(fā)。他遇到了一個好時代,擠上火車去北京報考中央美術(shù)學院。但是他顯然沒有做好準備,文化科目考得一塌糊涂。名落孫山的毛焰灰頭土臉地回到家鄉(xiāng),想去一所中學當美術(shù)老師。他父親得知兒子這個想法后非常傷心地說:“中學老師有許多人可以勝任,我對你的期待可不是這個位置啊,你怎么可以輕易放棄呢?”
毛大亮押寶押對了,第二年,毛焰經(jīng)過臥薪嘗膽式的努力,終于考上了中央美院?!皥蟮胶螅Y(jié)伙上街去撮了一頓?”記者問。
“當時我們油畫班第二畫室只有四個學生,我們結(jié)伴而行,直撲軍博,去朝拜一張畫,它就是陳逸飛與魏景山合作的《占領(lǐng)總統(tǒng)府》。”
倒行逆施的古典情懷
南京北部靠近長江大橋的一個藝術(shù)園區(qū)內(nèi)毛焰的畫室設(shè)在這里,這個以前生產(chǎn)面包車的廠區(qū)里還有30多個工作室,一輛剛買不久的“路虎”停在門口,看上去至少有幾個月沒洗了,園區(qū)里的小孩子在后車窗的灰塵上寫了幾行歪歪斜斜的字。
毛焰的畫室是前年租下的,360平方米,他還嫌不夠,又破墻搭了一個天棚,陽光從頭頂?shù)拇蠓AТ傲鳛a下來,罩著下面的油畫架,攝影師看了一眼鏡頭就驚呼:光線太棒了!
黑檀原木做的一張中式畫桌上排列著三個筆筒,這是毛焰揮灑水墨畫的地方,但同樣布滿了灰塵。一只到處開裂的皮沙發(fā)是專供來訪朋友坐的,他自己喜歡坐一張條紋布面沙發(fā),兩者共同之處是一樣的破舊骯臟。一只可能是從某個劇團里撿來的戲箱權(quán)作了茶幾,堆滿了未洗的茶盅和油畫顏料??繅R著好幾幅作品,是為展覽準備的。架上還擱了一幅,畫到一半,毛焰表示肯定在最后一刻畫完,一起打包送到上海去。
這是上個周末,記者去南京采訪毛焰時看到的情景。以往毛焰參加一些聯(lián)展時,經(jīng)常將未完成的作品送去,待畫展結(jié)束后再繼續(xù)畫,許多觀眾包括同行居然看不出是不是已經(jīng)完成了。他拿回來后,慢慢點起一支煙,面對未完成的作品,其中那些不為人知、難以察覺的精微部分,就在畫室里慢慢享用。他像一個技藝高超的鐘表匠,專心致志地校正一只老舊的勞力士。
如果你對80年代中后期中央美院油畫系的教學情況有所了解的話,特別是對那撥學生的能力與狂妄有所了解的話,那么本記者就沒有必要對毛焰在那里的求學過程啰唆幾句了,說難聽點,誰教誰還不知道呢。一句話,毛焰在北京他已經(jīng)有點名氣了。再說啦,男孩子嘛,學藝術(shù)的,玩玩電腦游戲、泡泡酒吧、睡睡懶覺、侃侃大山,把個別同志貶損一通,很正常,毛焰就是這樣打發(fā)光陰的,很快樂也很放松。然后畢業(yè)了,舉起一升裝的啤酒杯,向老師同學、還有首都告別。
1990年。
事實上,經(jīng)過八五新潮洗禮的北京,在西方各種新思潮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猛烈碰撞下的北京,毛焰是沒法像宰予那樣安然晝寢的。他的導師中,影響最大的是趙友萍,她是留蘇的,還有幾位導師也非常關(guān)心毛焰的成長。第二畫室對學生的要求就是熟練地掌握和運用現(xiàn)實主義的油畫語言。這樣集中一個時期的刻苦訓練造就了毛焰作品中特殊的藝術(shù)品位,也使得他在心態(tài)上總能超越所謂“當代藝術(shù)的實踐”的時尚潮流。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就需要很大的定力。當時中國藝術(shù)正處于一個大的轉(zhuǎn)型期,藝術(shù)家和批評家們都力圖與國際接軌,進入西方當代藝術(shù)的大框架中,對毛焰這樣具有古典情結(jié)的人來說應該是極大的磨難和考驗。
“當時是各方面都最好的時期,各種流派、各種風格在學校里交流、交融,師生之間幾乎沒有任何隔閡,心都是敞開的。我的同學中走出了劉小東、方力鈞、趙半狄等今天風頭仍然很健的藝術(shù)家,來美院進修的外地藝術(shù)家也很多,他們帶來了新鮮空氣。”毛焰一臉真誠地說,“各種藝術(shù)思潮我都要了解,我還看了許多詩歌、小說、話劇、電影等,新的東西我都如饑似渴地接受。那時,美院里所有的地方,所有的人都在講空間,講激烈,講力量,講震撼,我和這些沒有關(guān)系,我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有一條我是抱定宗旨不變的,那就是畫畫一定要地道。這對我而言一點也不能含糊,要學,就必須扎扎實實?!?/p>
毛焰和他的朋友們
離開北京這個當代藝術(shù)中心后,毛焰來到南京藝術(shù)學院任教,無論在教學還在創(chuàng)作中,他都以湘伢子的性格,固執(zhí)地探索古典繪畫語言向當代藝術(shù)的轉(zhuǎn)型。為了強調(diào)這一點,他扔下了寫生,而且主要畫肖像。肖像畫是一個古老的題材,幾乎是油畫一出現(xiàn),肖像畫就隨之誕生,并很快
成熟。但在中國繪畫的傳統(tǒng)觀念中,它的地位并不高。油畫進入中國后,一開始是承擔了宗教傳播的使命,由畫匠們實施最早的操作。后來,中國畫家、包括吃過洋面包的那一批人,也沒有很好地掌握技巧,即使是老一輩畫家也不行,表現(xiàn)力太差。在采訪中,毛焰希望記者不要太具體地表達他的看法,但同時又認為,一直到了陳逸飛、陳丹青,中國的肖像畫才算成熟了。
到了毛焰出來混的時候,中國油畫中的肖像畫又將如何呈現(xiàn)呢?攝影術(shù)的普及,電子傳媒的覆蓋,都大大削弱了肖像畫的權(quán)威性。油畫無法與攝影照片比真實度,長期來受現(xiàn)實主義概念灌輸,習慣用“像與不像”的標準來評判一幅肖像畫的中國觀眾,又似乎有著很強大的審判權(quán)。這就是毛焰面臨的文化背景。
好在毛焰有一幫欣賞他、理解他的朋友,他在美術(shù)圈之外的文學圈、攝影圈都有朋友,他就畫他們,丑陋一點、變形厲害一點也不妨。最早的“朋友系列”就是這樣產(chǎn)生的。
美術(shù)評論家皮力說過:“毛焰所試圖捕捉的不是物理學意義上的‘像,而是一種心理學層面的。像。我們將他的繪畫理解為當代人的精神肖像是一點也不過分的。”
這可以作為解讀毛焰作品的一把鑰匙。
1992年毛焰畫的美術(shù)評論家李小山,如果說還是相當具象的,帶有法國古典主義繪畫的印痕,有點向前輩致敬的意味,到了1996年的《我的詩人》、《肖像》等,就出現(xiàn)了明顯的變化。這些人物大都站立著,既不喧嘩,也不急躁,所有的敘事性背景被一掃而光,這些肖像中人物不是以某個生活片斷出現(xiàn)在我們眼前,也不是符號性地呈現(xiàn)在時代的光斑中,欲表達畫家的某種思想或宣言,而是為繪畫本身而站立在這個時間節(jié)點上。毛焰似乎有意消解了人物的豐富性和復雜性,使人物吸引我們的理由變得簡單無比,就是一個戲劇性的場景,一種繪畫語言,讓我們感動或深思。從哲學上說,也可以這樣認為:中國的“他們”,正在等待中國的戈多。
但僅僅是畫自己熟悉的朋友,一方面他感到有本民族的東西隱藏在里面,另一方面,形式主義的欲望又讓他不盡滿足。
上帝派托馬斯來見這個畫家
毛焰決定重返人的內(nèi)心世界。這個時候,他的“朋友系列”在畫布上有了更多的表情,他們的衣著也趨于怪誕,可能是整齊的凌亂,也可能是色彩的不確定,人物的眼睛里閃爍著不安的神色,還有嘴角和扭曲的軀干,都在猶豫、緊張、恐懼、焦慮……現(xiàn)代人所有的心理變化,在畫布上都會呈現(xiàn)。或者說,都是毛焰自己的內(nèi)心呈現(xiàn)。
毛焰希望將對象畫成一個有深度的人,一個被豐富的內(nèi)在性所覆蓋的人,一個被靈魂折磨的人。這個時候,幾乎重要城市里的當代藝術(shù)展,策展人都會叫上他。也許是因為他的畫有個性,另類,現(xiàn)代人的困惑,很容易引起共鳴和喝彩。但接著問題來了,毛焰發(fā)現(xiàn)陷入了一個自我設(shè)置的圈套之中,他對記者回憶時說:“很多東西是在繪畫過程中顯露出來的。如果硬要說,我也可以找到一些東西來自圓其說,比如從形象的角度,從觀念的角度。我畫這個系列肯定有我的道理。其實我一直不喜歡也不愿意畫那種中國特色的東西,中國符號乃至中國形象,我已經(jīng)有拒絕的資本和理由。托馬斯不知不覺地符合了我的這種傾向和選擇。”
是的,這個時候托馬斯來了。
托馬斯是一個盧森堡人。90年代中后期在南京學漢語。他是毛焰一個英國朋友的朋友。在一個朋友的聚會上,毛焰看到了他,他向毛焰走來,面帶真誠的微笑。這一瞬間,毛焰感到他是上帝派來的天使,專門是為他捏塑出來的模特兒。雖然他那么壯實,體量那么龐大,但托馬斯給他感覺就是典型的歐洲乖孩子。當時托馬斯也就二十四五歲,單純而且有涵養(yǎng)。后來毛焰去倫敦做展覽,托馬斯特地從盧森堡趕到英國,陪了他兩天。
毛焰認定托馬斯是一個可以入畫的形象,而托馬斯也完全理解毛焰的藝術(shù)行為。他們的合作是愉快的,沒有所謂肖像權(quán)方面的麻煩。毛焰給托馬斯拍照,讓托馬斯擺各種姿勢,而且是那種并不舒服的姿勢,他非常順從地做了。毛焰畫好后給托馬斯看他自己的形象,那已經(jīng)不是他了,而是另一個叫托馬斯的外國人。他很認真地笑著,認同了。毛焰說:“他們(指外國友人)會很自然地去理解、去接受一些東西。他們抱有平常心,按照自己的生活體驗看待藝術(shù)這件事。我覺得這恰恰是對藝術(shù)的尊重,而不是由于一些額外的東西在起作用。”
幾年后,托馬斯進入盧森堡駐華大使館工作,有一天他打電話給毛焰,說:“我現(xiàn)在經(jīng)濟上沒有問題了,想收藏一幅你畫的托馬斯?!泵娈敃r就樂了:“我會送你一張的?!?/p>
托馬斯讓毛焰畫自己是不收錢的,毛焰則會隔一段時間送他一張。這是君子協(xié)議。
他們的友情發(fā)展得很順利,也很單純。有一次在成都,毛焰和托馬斯住在成都畫家何多苓的家里,客房里只有一張床。酒吧里聊到很晚了,托馬斯要先回去睡覺,毛焰就他開玩笑說:“你不要擔心,盡管睡,只要睡的時候把兩條腿叉開。你叉開的地方就足夠我睡的了。”大家當場笑得前俯后仰。后來毛焰回去了,兩人擠在一張小床上。睡到早上,毛焰發(fā)現(xiàn)床的中間還空出一大塊。原來他們都是側(cè)著睡的。
現(xiàn)在托馬斯在上海世博會負責盧森堡館的設(shè)計與建造。
一條河如何穿越沙漠
毛焰從托馬斯身上找出了突破口,一個藝術(shù)理想的載體。托馬斯幫助他解決了一個問題,那就是身份的消解。
如果說以前毛焰的肖像畫關(guān)注入的靈魂,到了托馬斯系列中,他開始以另一種方法來討論了。畫面上的人物,與其說是人物,不如說是人的輪廓,人的影子。畫面上的人同深灰色的背景色融化在一起,猶如一個在霧天行走的人,融入了濃霧之中。人的器官和表情,以及很難在現(xiàn)實中扭曲到位的形體,從畫面中脫穎而出,而另外一些東西,比如臉龐、額頭、脖子等,通常被畫面吞沒了,使這些器官變成另一個廣闊的世界,產(chǎn)生了無限的可能性。
不斷放棄,不斷減弱,不斷虛化……同時又在不斷突圍,不斷深刻,不斷強烈。這就是毛焰。
如果再從哲學層面上來討論,那么不妨設(shè)問:一個人的面孔,真的是與他自己相同的一張臉嗎?一個人的面孔,在多大程度上代表他自己,或者人類整體?一個器官可以包含多大的世界?隱藏多少秘密?從這個意義上說,每個人的面孔,都是他者的世界。
有一次,毛焰在接受南京作家韓東的一次訪談時,跟韓東轉(zhuǎn)述了一個奧修講過故事:一條河流流經(jīng)沙漠,想要穿越過去,這怎么可能呢?穿越沙漠你就不存在了,就完蛋了。后來風告訴它要學會信任,然后把它帶到了空中,變成了云。到達沙漠的另一端,再變成雨,降落下來。
顯然,毛焰將自己比喻為這條渡過沙漠的河。
情色裸女以及《托馬斯·毛》
最后,對本文作幾點補充。
托馬斯系列還將繼續(xù)下去,這是肯定的。托馬期本人也非常樂意。
朋友系列也會繼續(xù)下去,但可能是另一種面目。他的朋友也求之不得,排隊等。
對女人重新點燃激情。毛焰要畫的女人是洋姐,很壯實很肉感的那種歐洲女人,淡粉紅的裸體。甚至他已經(jīng)想好了,高度在三四米的大尺幅,讓她們赤身裸體穿上名貴的貂皮大衣,衣襟敞開,擺出各種放蕩的姿勢。放縱的色情,直勾勾的挑逗。在之前,毛焰畫過《巴黎,巴黎》、《戴帽的lisa》、《kim》等以女性為主題的作品。毛焰說:“她們妖冶、艷麗、騷動,給古典主義注入新的生命力,并以此來照見當下。面對她們,會有許多人想到自己的污穢。”我們有理由認為這是毛焰相對新的極點運動的開始。
前不久,毛焰與畫家朋友們幫助了一個女學生,那是南師大的一位研究生,得了白血病,毛焰和朋友每人捐出一幅畫,賣了30萬,悉數(shù)送到醫(yī)院。毛焰與女學生素昧平生,“但這是義不容辭的”,他說。
這次畫展,如果讀者有興趣看看的話,一定不要錯過一部在展廳反復播放的電影。片名《托馬斯·毛》,編導是南京作家朱文。朱文是毛焰的老朋友,有一次向他透露想拍一部片子,人物以毛焰與托馬斯為主,有故事,有人物,還有武打戲穿插其中,是魔幻風格的那路戲。毛焰正好賣畫得了200萬,就全部投了進去。一千人馬在內(nèi)蒙的壩上外景地拍了一個月,毛焰和托馬斯大大過了一把癮。毛焰演的角色是一個農(nóng)民,打獵的場面讓他興奮不已。
“賈樟柯早幾年就請我演一個角色,他說這個角色非我莫屬,后來得知要拍兩個月,我不干?!泵婧艿靡獾剡€向記者透露;他看過法國作家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
“據(jù)我所知,在中國的作家圈內(nèi),確實有許多人買了這套五卷本的巨著,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沒有讀完,甚至一本也沒讀完。這跟《尤里西斯》在中國的遭遇相似?!庇浾卟幌嘈?。
“是的,我真的讀完了。我還特別欣賞《在斯萬家那邊》這一卷?!?/p>
不厭其煩地、津津有味地描述瑣碎的細節(jié),充滿激情和才氣,普魯斯特是這樣,毛焰也是這樣。但是,這需要極敏感的觀察力和排除外界及內(nèi)心干擾的持久耐力。不過記者不明白,你為什么不把價值190萬的“路虎洗一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