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新
這是一個出差的下午,我坐在車上,不想和陌生人說話,一任車子飛奔。窗外沒有什么好景致,唯一可看看的長江卻時瘦時豐,隱隱約約,神龍見首不見尾。肅殺的北風在這個冬天并沒有例外,水杉栽成的行道樹一如去年的樣子。本就不豐大的葉子早已落地歸根,只剩下斜出的枝椏刺向灰白的云空。
車開得很快,行道樹從車窗邊一閃而過,誰也沒有去留意這些天天見到的熟面孔,過了也就過了。確實,這些行道樹也經(jīng)受不起鄭重其事地下車駐足,或觀瞻或賞玩。
可是,我突然想到,明明是一道破土栽下的,一樣的施肥間草,陽光也并沒偏愛其中的任何一株,入冬以后的防凍灰也一樣地刷白到標準的高度,為什么有的就長得粗壯高大,而有的則瘦小伶仃。瘦點兒就瘦點兒吧,可瘦得也太不像話了,似乎偏離了生長的基本規(guī)律。如果用皮尺量一量,骨瘦者的直徑甚至沒有高偉者的十分之一。
雖然成材不是一年半載的事,有一個年年奮進的過程,但這樣大的水杉少說也長了有十多年了吧?問題恰恰就在這里。依我看,還是陽光雨露過多,硬生生地讓一顆苗子的內(nèi)力軟化了,于是,它自身的懶隋就以另一副美麗的面孔掩蓋了諸多時日的荒廢。十年樹木,按理說,成長的醞釀足夠了,給予的養(yǎng)分也足夠了,可是瘦小之于偉岸仍不及十之八九。
十分之一與十分之九,這就是差距。這種差距到了成材之后,就永遠成了差距,甚至相伴一生,直到在道旁老去。
老實說,在沒有看到這長長的行道樹之前,我從沒有認真想過“十分之一與十分之九”的問題。
看到窗外這些行道樹,我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另一個場景:一間教室,座無虛席。無論你從哪一個角度看去,都像極了挺拔俊秀的行道樹,整齊可觀??墒钱斈憔牡厝プ鲆环芯?,你就會發(fā)現(xiàn),有些學生居然與那些行道樹有了太多的相似。十分之一與十分之九的問題同樣存在于教育之中。
一樣的陽光普照,一樣的精心呵護!一樣的日復一日,一樣的萬物皆然!可就是有了十分之一與十分之九的區(qū)別。
在我們異口同聲歷數(shù)培育者失職的背后,是不是也該重提那個哲學的老話題:內(nèi)因是變化的根本。或者換一個角度,你為什么只注重享受陽光和呵護而拒絕內(nèi)化,把自己變得如此瘦小而羸弱?
有一種聲音在當下很動聽,也很感人:沒有教不好的學生,只有不會教的老師。又有人把它衍化成目前課程改革中廉價的鮮花與掌聲,似乎人生的道路上從來就沒有坎坷荊棘,似乎人從小就不能領受責罵與批評。我不敢茍同,也不想人云亦云。我倒覺得人從小就應該肩起一份責任,沒有理由丟掉那十分之九,終身相伴十分之一。
車在繼續(xù)飛馳,窗外的行道樹仍以兩種形態(tài)向我逼來,讓我的腦子不得安寧。
校園的情景也同樣以兩種形態(tài)在我的腦子里交替閃現(xiàn),我總是抹不去那個無端呈現(xiàn)的比例。
我索性閉上眼睛,把思維引向行道樹的深處。
明天回到學校,我要仔細地給學生講一堂比例課,講一個關(guān)于行道樹的故事,包括偉岸和羸弱。
(作者單位:湖北長陽職教中心)
責任編輯余志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