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添鴻 劉兆立 黃由亮
前些日子,我們翻閱1994年由郴州市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編印的《郴州市志》,看到書中第215頁“解放郴州城”一節(jié)有如下的記述:
“1949年10月初,人民解放軍迅速南下,4日解放永興。盤踞在郴的白崇禧軍殘部紛紛向嘉禾、藍山方向逃竄。6日,郴縣縣長周庚星率主任秘書曾昭采、警察局長朱濟民、升平鎮(zhèn)鎮(zhèn)長何保賢等200余人逃往塘昌鋪。次日凌晨,部署在城郊的湘南游擊隊,由南區(qū)指揮所指揮員××、政委×××等率第一、第二、第五大隊及直屬中隊600余人向郴城進發(fā)。部隊到白水后,組成三支突擊隊,兵分三路,發(fā)起攻擊?!痢痢谅实谝煌粨絷?,沿城邊從后路包抄蘇仙橋,占領(lǐng)火車站;××率第二突擊隊經(jīng)曹家坪,過牙石橋,進城區(qū)中心,占領(lǐng)縣政府、專員公署;×××率第三突擊隊經(jīng)駱仙嶺、五里堆,占領(lǐng)汽車站,隨即轉(zhuǎn)向中山西路,占領(lǐng)軍需物資倉庫1座、彈藥倉庫3座?!?/p>
在這些記述里,很明顯地斷定郴州完全是湘南游擊司令部的部隊向敵人發(fā)起進攻、經(jīng)過戰(zhàn)斗解放的。 然而,實際情況并非如此。
據(jù)我們所知,當時郴州是一座空城,解放時并沒有打仗。原先盤踞在郴州城的國民黨桂系白崇禧第九十三軍殘部和交警第二總隊、保安縱隊謝聲溢部,因怕受到南下解放大軍的包圍,已于10月4日就倉皇逃跑了。原郴州縣縣長周庚星也在10月6日帶領(lǐng)縣自衛(wèi)隊、警察局約200余人逃到了塘昌鋪。這天,湘南支隊在進軍桂陽途中得知這一消息,司令員劉亞球即命副參謀長李明成率郴縣光華鄉(xiāng)軍管會武裝連夜進駐郴州城,并于7日凌晨,在郴州城與湘南游擊司令部南區(qū)指揮所的第一、三、五大隊會師,宣布郴縣解放。劉亞球率領(lǐng)湘南支隊的大隊人馬進城時,市民燃放鞭炮,懸掛五星紅旗,敲鑼打鼓,夾道歡迎。除國民黨政府機關(guān)等候交接外,商店照常營業(yè),郵電部門、醫(yī)院照常工作,學校照常上課,呈現(xiàn)一片歡慶景象,絲毫不見因戰(zhàn)爭造成破壞傷亡的痕跡。中共郴州地委黨史辦經(jīng)過全面調(diào)查核實后于1994年編印的《中國人民解放軍湘南支隊革命史料》第32頁中,明白無誤地寫道:“10月7日,湘支李明成部與湘游南區(qū)指揮所部隊乘駐郴之敵棄城逃跑之機,一舉進占郴州城(時稱郴縣地區(qū)),郴縣宣布解放?!?001年由中共郴州市委黨史辦編寫、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中國共產(chǎn)黨郴州歷史》也作了類似的記述。
后來,我們又查閱了有關(guān)歷史資料,在由湖南省軍區(qū)黨史資料征集委員會編輯組編寫、中國文史出版社出版的《解放戰(zhàn)爭時期湖南地區(qū)敵后游擊武裝》一書中,載有原湘南支隊司令員兼政治委員劉亞球和原湘南游擊司令部司令員兼政治委員谷子元各自所寫的回憶錄。劉亞球在其《湘南烽火》一文中明確寫道:“……我軍追至桂陽城腳。白崇禧部隊兩個團埋伏在桂陽城。由于我軍對敵情不明,敵集中優(yōu)勢兵力向我軍反擊,我軍主動撤退,轉(zhuǎn)而攻打郴縣,將敵人擊垮,繳獲火車頭32輛,解放了郴縣?!保ㄒ娫摃?42頁)所述與《中國共產(chǎn)黨郴州歷史》一書的有關(guān)記載基本相符。谷子元在其《堅持政治建軍,深入敵后游擊》一文中也只字未提解放郴州城的事。《新湖南報》1949年11月10日第一版發(fā)表原湘南支隊政治部主任、中共郴州地委宣傳部部長唐麟署名唐旭之的《湘南支隊的奮斗》一文,說到“湘南支隊與南下大軍有過兩次會師……第二次會師則是在10月,解放了郴縣、桂陽兩城之后……”。這也可以看出,唐麟是把解放郴州城歸屬于湘南支隊的。所有這些都充分說明《郴州市志》關(guān)于解放郴州城的敘述是不符合歷史事實的。
在該志中,我們還發(fā)現(xiàn)多處失實的記述。
例如:該志第644頁寫道:“1949年9月,國民黨白崇禧部于衡寶戰(zhàn)役潰敗后,逃到郴州,在火車站屯積了大批軍火。地下黨員×××在上級黨組織指示下,喬裝搬運工人,騙過敵軍崗哨,潛入火車站軍火處,將隨身攜帶的引爆器材將軍火引爆,自己迅速躍上正往北行駛的列車離開,頓時爆炸聲轟轟,火光沖天,燒了三天三夜,敵軍火全部炸毀,從而打亂了敵人的軍事部署?!睋?jù)了解,曾經(jīng)有過湘游部屬炸毀郴州火車站敵人軍火的事,但不是發(fā)生在1949年9月,而是在4月,即在解放郴州城將近半年之前。對于這一事件,《中國共產(chǎn)黨郴州歷史》寫了這樣一句:“1949年4月,郴縣城區(qū)支部的谷安昌等燒毀了國民黨堆積在火車站的大批軍火?!蔽覀冋J為這樣比較接近實際。
又例如:《郴州市志》第215頁寫道:“白崇禧部五、六百人在火車站正準備實施爆炸破壞計劃,×××部迅速向火車站挺進,占領(lǐng)了火車站,截獲火車頭20輛、客貨車廂200個,……”我們設(shè)想了一下:一輛火車頭或一個車廂的長度,平均以25-30米計算,220個火車頭和車廂,至少要占用5000-6000米長的鐵路軌道,然而,當時的郴州火車站,南北不到一公里,只兩三條調(diào)車的鐵軌,怎么可能停下20輛火車頭和200個客貨車廂呢?這是一個常識問題,人們怎么也不敢相信。倒是湘南支隊司令員兼政委劉亞球在前述《湘南烽火》一文中所說的“繳獲火車頭32輛”是真實的。
又例如:《郴州市志》對楊梅山煤礦的解放和接收問題,雖然記述不多,卻也自相矛盾,容易使人誤認為楊梅山煤礦“是湘游第四大隊通過談判和平解放的”。其實,早在1994年中共郴州地委黨史辦編印的《中國人民解放軍湘南支隊革命斗爭史料》第33頁就已有了明確的記載:“1949年10月15日晚,耿俊猛(筆者按:湘南支隊參謀長兼第一大隊長)率第一大隊進駐楊梅山煤礦,解除礦警武裝,獲機槍8挺、步槍70支、子彈萬余發(fā)。派陳腐去留礦工作?!边€錄下了湘南支隊司令員劉亞球、副司令員李林的《致楊梅山煤礦公函》,內(nèi)稱:“現(xiàn)我解放大軍一部已抵耒陽,進駐郴縣,一部已由桂東到達汝城,湘南解放勝利形勢已成定局。湘南各縣反動政權(quán)、文教機關(guān)、工廠、礦山等,均在本隊接收之列,貴礦自亦不能例外。為避免交接麻煩或引起不必要的混亂起見,故特函前來,希即派人與本隊接洽,以利接收,勿延為妥?!睆倪@里可以清楚地看到:解放楊梅山煤礦和接收礦產(chǎn)完全是湘南支隊進行和辦理的。
我們都是解放郴州城的親歷親見人,至今時間雖已過去將近60年,然記憶猶新。為了求實存真,尊重歷史,我們有責任將所知道的真實情況提供出來,以正視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