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詞的產(chǎn)生往往建立在原有詞的基礎(chǔ)之上,即詞語的產(chǎn)生是有一定理據(jù)的。我們從詞源的角度探究其隱含的構(gòu)詞理據(jù)會很容易將“談”“講”“論”和“說”區(qū)別開來。這四個詞語之間的構(gòu)詞理據(jù)并不相同,這也是他們能夠共存的一個重要原因。
關(guān)鍵詞:詞源 潛在含義 構(gòu)詞
“談”“講”“論”“說”是我們?nèi)粘I钪凶畛S玫膸讉€詞。當今,無論是中學生還是受過高等教育的老師,很少有人能準地確把他們區(qū)分開。詞的產(chǎn)生往往建立在原有詞的基礎(chǔ)之上,即詞語的產(chǎn)生是有一定理據(jù)的。我們從詞源的角度探究其隱含的構(gòu)詞理據(jù)會很容易將他們區(qū)別開來。
“談”即“譚”。陳詩庭《讀說文證疑》:“《說文》每引譚長說,而言部無‘譚字。案:‘談即‘譚字,古文‘覃‘炎每相通。”“譚”是形聲字,從言,覃聲。覃,《廣韻·覃韻》:“徒含切,定母,覃韻?!薄墩f文·厚部》:“覃,長味也。”《廣雅·釋詁二》:“覃,長也?!薄稜栄拧め屟浴罚骸榜?,延也?!睆摹榜甭暤淖趾芏喽加小吧睢薄伴L”之義。如:潭,《廣雅·釋水》:“潭,淵也?!敝傅氖巧顪Y?!都崱ゑ崱罚骸疤?,一說楚人名深為潭?!薄豆茏印こ廾印罚骸疤陡惴?,故事之毋入。”尹知章注:“潭,深也?!薄稘h書·揚雄傳》:“而大潭思渾天,參摹而四分之,極于八十一?!鳖亷煿抛ⅲ骸疤?,深也?!辈s,《說文·目部》:“瞫,深視也?!倍斡癫米ⅲ骸耙娖涞桌镌?(深)視?!薄队衿つ坎俊罚骸安s,深視兒(貌)?!睓A,《說文·木部》:“屋梠前也。從木,覃聲。”徐灝注箋:“梠,蓋謂屋瓦相疊如脊呂然,橝則瓦溝也。橝之言覃也。覃,延也。字從木者,承檐言之耳。”簟,一種竹子。南朝宋·沈懷遠《博羅縣簟竹銘》:“簟竹既大,薄且空中,節(jié)長一丈,其直如松?!笨梢姡@種竹子是由于其節(jié)長而被稱為“簟”?!对姟旐灐ゑo》:“有驔有魚,以車祛祛?!泵珎鳎骸昂荔_曰驔。”孔穎達疏:“《傳》言‘豪骭白者,蓋謂豪毛在骭而白長,名為驔也?!瘪R名為“驔”,這是因為馬脛有長毛。鱏,陸德明《經(jīng)典釋文·爾雅音義下》:“鱏,《字林》云,長鼻魚也,重千斤?!摈S,又名鱘魚。《本草綱目·鱗部·鱘魚》:“鱏魚,(一名)鱘魚。時珍曰:此魚延長,故從尋,從覃,皆延長之義?!?,《玉篇·甘部》:“?,長味也。”醰,徐鍇《說文系傳·酉部》:“醰,甜長味也。”《廣韻·感韻》:“醰,長味?!蓖瑯印白T”也具有“長”的意思?!队衿ぱ圆俊罚骸白T,大也,誕也?!薄稄V韻·覃韻》:“譚,大也?!边@里的“大”當訓為“長”?!秴问洗呵铩ど鞔蟆罚骸敖又笠??!备哒T注:“大,長也?!薄稜栄拧め屍鳌罚骸矮暣蟪叨缰^之玠。”刑昺疏:“大,長也?!薄秴问洗呵铩け疚丁罚骸按笙闹},宰揭之露,其色如玉,長澤之卵?!备哒T注:“長澤,大澤?!笨梢姡按蟆焙汀伴L”互訓古已有之,二者有相通之處。
“譚”之所以不同于其它詞就在于它具有“深”“長”之義,即“譚”是有一定深度的。比如我們經(jīng)常說“座談會”,而不說“座講會”,也不說“座說會”。至于為什么這樣說而不那樣說,更多的人認為這是一種習慣,卻沒有注意到“譚”的潛在含義。其實這些固有的習慣就是詞語產(chǎn)生時候的構(gòu)詞理據(jù)。
講,繁體寫作“講”?!墩f文·言部》:“講,和解也。從言,冓聲。”冓,《廣韻·候韻》:“古侯切,見母,侯韻?!薄墩f文·冓部》:“冓,交積材也。象對交之形。”其實甲骨文的“冓”像兩條魚相遇之形,“冓”是“遘”的本字?!稜栄拧め屧b下》:“遘,遇也?!惫弊ⅲ骸爸^相遭遇?!狈矎摹皟凇钡寐暤幕径加小跋嘤觥薄爸丿B”“相交”之義。如:褠,《后漢書·馬皇后紀》:“倉頭衣綠褠,領(lǐng)袖正白?!崩钯t注:“褠,臂衣,今之臂褠,以縛左右手,于事便也?!薄把悺睉?yīng)當是“鞴”的異體。鞴,《說文·韋部》:“射臂決也。從韋,冓聲?!倍斡癫脫?jù)《文選·答蘇武書》注引《說文》改“射臂決也”為“臂衣也”?!氨垡隆本褪恰疤仔洹?,至今仍然被廣泛使用。之所以“臂衣”被稱為“褠(鞴)”是因為臂衣有一部分是和衣袖重疊、相交。篝,元·柳貫《浦陽十詠·潮溪夜?jié)O》:“兩岸櫟林藏曲折,一篝松火照微茫?!边@里的“篝”指在空曠的地方或野外架木柴燃燒的火堆。篝火是由于柴禾相互交叉擺放而得名的。媾,《說文·女部》:“媾,重婚也。從女,冓聲。”段玉裁注:“重婚者,重疊交互為婚姻也?!睒?gòu),繁體寫作“構(gòu)”,《說文·木部》:“構(gòu),蓋也?!薄队衿つ静俊罚骸皹?gòu),架屋也?!薄痘茨献印し赫摗罚骸爸翗?gòu)木,以為宮室?!备哒T注:“構(gòu),架也。謂材木相乘架也?!薄皹?gòu)”和“冓”當是古今字。高誘的批注指出了“構(gòu)”的本質(zhì):“相乘架也”,即“相互疊加”。覯,《說文·見部》:“覯,遇見也?!薄对姟ご笱拧すⅰ罚骸澳粟炷蠉彛擞M于京?!泵珎鳎骸坝M,見也?!?/p>
以上所舉的例子都有“相遇”“重疊”“相交”之義,它們本質(zhì)上具有一致性。同樣“講(講)”也有這一隱性含義,要“相遇”之后才可以“講”,即“講”要求有聽者、有對象。我們可以說“自說自話”卻不能說“自講自話”,可以說“孔子到各國去講學”而不說“孔子到各國去說學”,這些都能體現(xiàn)“講”的潛在含義。
論,繁體寫作“論”,《說文·言部》:“論,議也。從言侖聲?!倍斡癫米ⅲ骸罢撘詠鰰狻斣茝难浴?,侖亦聲?!绷至x光《文源》卷六:“說文云:侖,思也。從亼冊。按侖即論之古文。”章炳麟《國故論衡·文學總略》:“論者,古但作侖?!眮?《說文·龠部》:“龠,樂之竹管,三孔,以和眾聲也。從品、侖。侖,理也。”“理”是條理、次序的意思,這里是說 “三孔”的排列是有順序的?!皝觥焙汀皞悺币彩枪沤褡??!墩f文·亼部》:“侖,思也。”徐灝箋:“侖、倫古今字。倫,理也?!敝袊俗怨胖v究倫理道德,“倫”指的就是次序。因為“論”和“倫”都源于“侖”,“倫”和“侖”都有“次序”“條理”的含義,“論”也一定有相同的內(nèi)在含義?!夺屆め尩渌嚒罚骸罢?,倫也,有倫理也。”則正好證明了這一點。因此,“論”側(cè)重于“次序”“條理”。
說,《說文·言部》:“說,說釋也。從言、兌。一曰談?wù)f。”徐鍇系傳作:“從言、兌聲?!眱?,“兌”有“小”之義?!夺屆め岋検住罚骸皫?,或曰兌,上小下大,兌兌然也?!眱懂斒恰颁J”的古字?!盾髯印ぷh兵》:“(故仁人之兵)兌則若莫邪之利鋒,當之者潰?!睏顐娮ⅲ骸啊缎滦颉纷鳌J則若莫邪之利鋒也?!薄逗槲湔崱り犿崱罚骸颁J,細小也。”《左傳·昭公十六年》:“且吾以玉賈罪,不亦銳乎!”杜預(yù)注:“銳,細小也?!睆膬兜寐暤淖侄嘤小凹毿 薄岸绦 敝x。綐,指一種很細的??!队衿ゆ俊罚骸敖?,?細也?!薄蹲謪R·纟部》:“綐,細??!滨y,《爾雅·釋魚》:“鰹,大鲖,小者鮵。”郭璞注:“今青州呼小鱺為鮵?!倍悾蹲髠鳌は骞吣辍罚骸肮珕手?,如稅服終身。”杜預(yù)注:“稅即繐也,喪服繐缞裳,縷細而希?!睏z,《爾雅·釋宮》:“杗廇謂之梁,其上楹謂之梲。”郭璞注:“侏儒柱也?!彼巍だ钫]《營造法式·大木作制度二·侏儒柱》:“侏儒柱,其名有六:一曰梲……”《論語·公冶長》:“臧文仲居蔡山節(jié)藻梲?!毙虝m疏:“梲,梁上短柱也?!?,《集韻·舝韻》:“?,?頢,小頭?!?,《說文·食部》:“?,小餟也。從食,兌聲?!薄都崱呿崱罚骸?,小祭也?!?/p>
至此可以看出上面從“兌”得聲的詞多有“小”“細小”“短小”之義?!罢f”也具有“小”的潛在含義,例如我們平常說話就要求“短小”。
綜上所述,“談”“講”“論”和“說”之間的構(gòu)詞理據(jù)并不相同,這也是他們能夠共存的一個重要原因。“談”注重“深度”,“講”要求“對象”,“論”講究“次序”和“條理”,而“說”則側(cè)重“短小”。通過這些潛在含義很容易看出詞語的異同。而注意詞語之間的異同點,更有利于我們準確地運用和表達。
參考文獻:
[1]沈兼士.廣韻聲系[M].北京:中華書局,1985.
[2]李圃.古文字詁林[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4.
(時維超 重慶 西南大學漢語言文獻研究所 4007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