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就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05年版《魯迅全集》中“青龍掩月刀”、“同仇敵慨”、麥綏萊勒的生年等原文個別文本和Goethe紀念號、“上海各界歡迎段公芝老大會”注釋等所存在的疑點、訛誤,以及非魯迅原文中“安特來夫”的譯名有失規(guī)范等問題提出意見、建議,以期有補于《魯迅全集》今后的修訂。
關(guān)鍵詞:《魯迅全集》 原文 注釋 譯名 疑誤 辨正
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05年版《魯迅全集》(以下簡稱《全集》)原文個別文本和注釋等存在疑點、訛誤,現(xiàn)略加整理如下,希望得到教正,以期有補于《全集》今后的修訂。
一、原文文本疑誤
(一)關(guān)于“青龍掩月刀”。魯迅在《忽然想到·九》(《全集》第三卷,《華蓋集》,P67)中寫道:
夫?qū)W生的游行和請愿,由來久矣。他們都是“郁郁乎文哉”,不但絕無炸彈和手槍,并且連九節(jié)鋼鞭,三尖兩刃刀也沒有,更何況丈八蛇矛和青龍掩月刀乎?
此中“掩月刀”疑其有誤。查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73年北京第一版《華蓋集》該文也是“青龍掩月刀”(P50)。《辭源(合訂本)》解釋“偃月刀”云:“刀名?!度龂萘x》稱關(guān)羽使用八十二斤青龍偃月刀(見第五回),因也稱關(guān)刀?!?廣東、廣西、湖南、河南辭源修訂組和商務(wù)印書館編,1988年7月第1版,P130)考慮到魯迅先生小學(xué)修養(yǎng)深厚,“掩”“偃”可能通假,翻查《辭源(合訂本)》和《漢語大字典縮印本》(四川辭書出版社、湖北辭書出版社出版、漢語大字典編輯委員會,1992年12月第1版),均無“掩”“偃”通假的注釋。所謂“偃月”,《辭源(合訂本)》(P129)的解釋是:“半弦月?!参镄螤钏瓢朐碌?多稱為偃月。”《辭??s印本(音序)》有兩個意義:“①半月形。如:偃月刀;偃月營;偃月陣。②舊時迷信,觀察人的相貌來推測禍福貴賤,有‘日角偃月之說,以為是極貴之相?!?上海辭書出版社,2002年1月第1版,P1966)可見,“掩月刀”應(yīng)為“偃月刀”,宜在“青龍掩月刀”后設(shè)個注釋,加以說明。
(二)關(guān)于“同仇敵慨”。魯迅于《五論“文人相輕”——明術(shù)》(《全集》第六卷,《且介亭雜文二集》,P394)中寫道:
因為讀者大眾的對于某一作者,是未必和“批評”或“批判”者同仇敵慨的,一篇文章,縱使題目用頭號字印成,他們也不大起勁,現(xiàn)在制出一個簡括的諢名,就可以比較的不容易忘記了。
此處“同仇敵慨”疑似有錯。查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81年北京第一版《魯迅全集》第六卷該文也是“同仇敵慨”(P382)。《辭源(合訂本)》《漢語大字典縮印本》均無“慨”通“愾”之說。《漢語大字典縮印本》釋“愾”三個讀音:xì,kǎi,qì。其中kǎi音為三個義項,分別為:①氣滿胸臆。②憤怒。③通“慨”。激昂、憤激。(1992年12月第1版,P978)細查《漢語大字典縮印本》附錄部分《通假字表》(P2168)只見“愾”通“慨”,在表義為“激昂、憤激”時,“愾”通假為“慨”。眾所周知,除了少數(shù)甲乙二字可以互為通假,如“無”與“毋”,“由”與“猶”等,通假字與本字一般是不能逆推互通的(《古代漢語》上,許嘉璐主編,高等教育出版社,1992年6月第1版,P67)依此推斷,則魯迅原文里“同仇敵慨”中“慨”當(dāng)為“愾”。
(三)關(guān)于麥綏萊勒的生年。魯迅在《〈一個人的受難〉序》(《全集》第四卷,《南腔北調(diào)集》,P572)中這樣寫道:
麥綏萊勒(Frans Masereel)是反對歐戰(zhàn)的一人;據(jù)他自己說,以一八九九年七月三十一日生于弗蘭兌倫的勃蘭勘培(Blankenberghe in Flandern),幼小時候是很幸福的,因為玩的多,學(xué)的少。
文中生年有誤,應(yīng)為一八八九年。文后注釋是正確的。查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73年8月北京第一版《南腔北調(diào)集》該文也是“一八九九年”(P119)。那么,這里到底是魯迅正文出了錯,還是他所依據(jù)的“據(jù)他自己說的”有誤?注釋中似可說明,至少也應(yīng)指出正文之誤。
二、注釋等辨正
(一)關(guān)于白帝城?!夺葆濉さ苄帧纷⑨尅癧4]‘先帝爺,在白帝城”中解釋“白帝城(在今四川省奉節(jié)縣東)”。(《全集》第二卷,P146)有誤。重慶于1997年3月成為中央直轄市,原屬四川省的奉節(jié)縣自然改隸于重慶市?!掇o海(合訂本)》(P468)釋“奉節(jié)”一詞:“在重慶市東北部、長江沿岸南,鄰湖北省?!薄懊麆俟袍E有瞿塘峽、夔門、白帝城遺址。”
(二)關(guān)于孫夫人。《南腔北調(diào)集·看蕭和“看蕭的人們”記》注釋“[4]孫夫人”:“即宋慶齡(1893-1981),廣東文昌人,政治家?!?《全集》第四卷,P512)此中有誤。文昌原屬廣東海南行政區(qū),海南行政區(qū)于1988年由廣東析出置省,成為中國最大的經(jīng)濟特區(qū),自然隨之改隸于海南?!掇o海(合訂本)》(P1597)釋“宋慶齡”為“廣東文昌(今屬海南)人”是正確的。
(三)關(guān)于簡化字、異體字?!豆偶虬霞ぁ刺扑蝹髌婕蛋捱呅【Y第八分》注釋“[19]《梅妃傳》”:“傳奇篇名。寫梅妃(江采蘋)深受唐玄宗寵愛,受楊貴妃忌妬,終被疏遠的故事?!?《全集》第十卷,P156)同篇文章注釋“[25]黃廷鑒”,說其“著有《第六紘溪文鈔》等”。(《全集》第十卷,P157)此處“蘋”和“妬”都是非規(guī)范字。查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81年北京第一版《魯迅全集》第十卷該文也是用的“蘋”、“妬”和“紘”(P138、P139)。“蘋”字依據(jù)《簡化字總表》(1986年新版)應(yīng)改為“蘋”?!皧仭弊忠罁?jù)《第一批異體字整理表》應(yīng)改為“妒”?!凹嚒卑础逗喕挚偙怼?1986年新版),“糹”屬“簡化偏旁”,應(yīng)簡化為“纟”,相應(yīng)地“紘”應(yīng)簡化為“纮”。《譯文序跋集·域外小說集序》注釋“[2]上海寄售處”為“指蔣抑巵家在上海開設(shè)的廣昌隆綢莊”。(《全集》第十卷,P179)其中“巵”為異體字,依據(jù)《第一批異體字整理表》應(yīng)改為“卮”。
(四)關(guān)于Goethe紀念號?!遏斞溉拧分小?40117致蕭三”注釋“[10]Goethe紀念號”:“即《歌德》專號,蘇聯(lián)《文學(xué)遺產(chǎn)》雜志于1932年為紀念歌德誕生一百周年所出的第四、五期合刊。”(《全集》第十三卷,P12)這與隨后所注歌德生卒年相矛盾。查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81年北京第一版《魯迅全集》第十二卷該文也是注釋為“蘇聯(lián)《文學(xué)遺產(chǎn)》雜志于1932年為紀念歌德誕生一百周年所出的第四、五期合刊”(P324)。實際上,歌德生于1749年,死于1832年。如果是蘇聯(lián)方面原本就弄錯了,就應(yīng)在注文中加以說明?!罢Q生一百周年”顯系“逝世一百周年”之誤。
(五)關(guān)于可銘?!遏斞溉拧分小?40529致母親”(《全集》第十三卷,P129)注釋“[2]可銘”:“朱鴻猷(1880-1931),字可民,漸江紹興人,朱安之兄。”釋文有兩處錯誤?!皾u江”應(yīng)為“浙江”,“朱安之兄”應(yīng)為“朱安之弟”。 查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81年北京第一版《魯迅全集》第十二卷該文注釋(P437)沒錯,顯系后來修訂時弄錯了。查2005年版《全集》第十七卷《日記(人物書刊注釋)》(P51和P52)可知,朱安生于1878年,長于朱可民,確實為朱安之弟。
(六)關(guān)于“上海各界歡迎段公芝老大會”?!赌锨槐闭{(diào)集·論“赴難”和“逃難”》注釋“[3]‘上海各界歡迎段公芝老大會:段祺瑞(字芝泉)在‘九一八后被聘為國難會議委員,1933年1月24日去上海時,上海市商會等十八個團體于2月17日為他舉行歡迎會?!?《全集》第四卷,P489)這段注釋讀來讓人好生納悶:“去”上海是1月24日,歡迎會是2月17日舉行,是“去”的時間花得太長,還是歡迎會舉辦得太晚?返讀本文注釋[1](P489)云:“本篇最初發(fā)表于1933年2月11日上海《濤聲》第二卷第五期,署名羅憮。原題為《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這里并沒有提到《濤聲》延期出版,按說應(yīng)為正??觥D敲?“2月17日”舉行歡迎會之說肯定有誤。再讀原文(P486):“那時的執(zhí)政,是昨天上海市十八團體為他開了‘上海各界歡迎段公芝老大會的段祺瑞先生,他雖然是武人,卻還沒看過《莫索里尼傳》。”對照文末落款時間“一月二十八夜”可知,昨天為一月二十七日。顯然“2月17日”當(dāng)為“1月27日”之誤。如此則疑惑釋然。另,編者似宜對上文中的“《莫索里尼傳》”加注。一則使讀者知道此“莫索里尼”究竟為何人,二則了解該傳記作者、出版時間、傳記主要特點等情況。按魯迅當(dāng)時的寫法,此“莫索里尼”也作“墨索里尼”。此處當(dāng)指“墨索里尼”,系意大利獨裁者,法西斯黨黨魁,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的禍?zhǔn)字弧?/p>
(七)關(guān)于域外小說集?!度返谑呔怼叭沼?人物書刊注釋)”(P403)對“域外小說集”注釋如下:
日記又作《域外小說》、《域外小說集》。魯迅、周作人譯。收俄、波、英、芬、美、法等國小說十六篇,上下兩冊,分別于1909年2月、6月印成。1920年上海群益書社合排為一冊,增加二十一篇。……
此條注釋失誤有兩處:一是上下兩冊成書時間應(yīng)當(dāng)為1909年3月、7月。如按陰歷才是二月、六月。二是上海群益書社出版《域外小說集》的時間不在1920年,雖然魯迅代周作人為該書作的《域外小說集序》落款為“一九二○年三月二十日”,可實際出版的時間已到1921年。上述兩點,《全集》第十卷的《譯文序跋集》中“《域外小說集》序言”注釋[1]非常清楚:“《域外小說集》……共兩冊,己酉二月十一日(1909年3月2日)、六月十一日(1909年7月27日)先后……印制,……1921年增訂改版合為一冊,所將譯作增至三十七篇,重新編排次序,由上海群益書社出版。”
(八)關(guān)于“安特來夫”的譯名。《魯迅全集》中多次出現(xiàn)“安特來夫”的名字。筆者粗略統(tǒng)計了一下,魯迅原文中至少出現(xiàn)了13次,但其漢譯名稱有4種寫法:安特來夫,安特萊夫,安特列夫,安得列夫。魯迅原文乃時代使然,不能苛求;現(xiàn)在保持各自原樣,理所應(yīng)當(dāng)。作為注釋、譯文、著譯年表,同一個俄國作家至少出現(xiàn)了14處,居然也有4種寫法:安德烈夫,安德烈耶夫,安德列耶夫,安特萊夫。具體如次:
使用“安德列耶夫”的1處:見《全集》第三卷,P215,《華蓋集續(xù)編·有趣的消息》注釋[4]。
使用“安特萊夫”的1處:見《全集》第八卷,P455,《集外集拾遺補編·〈域外小說集〉第一冊》注釋[1]。
使用“安德烈耶夫”的3處:
1.見《全集》第六卷,P266,《且介亭雜文二集·〈中國新文學(xué)大系〉小說二集序》注釋[9]。2.見《全集》第七卷,P314,《集外集拾遺·〈十二個〉后記》注釋[3]。3.見《全集》第七卷,P478,《集外集拾遺·〈未名叢刊〉與〈烏合叢刊〉廣告》注釋[1]。
使用“安德烈夫”的9處:
1.《全集》第四卷,P296,《二心集·黑暗中國的文藝界的現(xiàn)狀》注釋[3]。2.《全集》第十卷,P173,《譯文序跋集·〈域外小說集〉雜識(二則)》注釋[2]。3.《全集》第十卷,P202,《譯文序跋集·〈黯澹的煙霧里〉譯者附記》注釋[4]。4.《全集》第十卷,P168,《譯文序跋集·〈域外小說集〉序言》注釋[1]。5.《全集》第十一卷,P375,《書信·190419致周作人》注釋[16]。6.《全集》第十一卷,P458,《書信·250217致李霽野》注釋[2]。7.《全集》第十一卷,P459,《書信·250217致李霽野》注釋[7]。8.《全集》第十四卷,P196,《書信·320116(日)致增田涉》譯文。9.《全集》第十八卷,P8,《附集·魯迅著譯年表》中“一九○九年四月”部分。
同一個俄國作家在《全集》非魯迅原文中出現(xiàn)了4種不同寫法,不便于讀者閱讀,有失規(guī)范。這表明,《魯迅全集》通校、通改仍然有待加強?!掇o??s印本(音序)》(上海辭書出版社,2002年1月第1版,P21)采用的譯名是“安德烈耶夫”。從《全集》實際采用情況看,似乎以“安德烈夫”為最常用。到底用哪個譯名,還可斟酌,但是,在國家沒有出臺外國人名譯名方面的權(quán)威規(guī)定前,《全集》內(nèi)部還是應(yīng)當(dāng)使用一個比較通用的譯名,不可自相抵牾。
(楊益斌 益陽 湖南工藝美術(shù)職業(yè)學(xué)院黨政辦公室 413000)
現(xiàn)代語文(學(xué)術(shù)綜合) 2009年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