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蕓
戰(zhàn)國時期是處士橫議的時代,是舌戰(zhàn)的時代,是演講、論辯術(shù)發(fā)展的鼎盛時代。號稱戰(zhàn)國群雄中的舌戰(zhàn)大師——孟子,就精于辯論術(shù),他能自如運用各種辯論技巧,他在任何一次言談中,都能清楚地看到所談論問題的癥結(jié)所在,而且對于這個問題自己頭腦中有著圓滿的解答。從《寡人之于國也》一文中,我們就可窺豹一斑。
一、迂回曲折,巧設譬喻。
諫諍君王的方式有兩種,一種直諫;一種諷諫。這正如配藥,一種話如極苦、極澀的藥,難以下咽,聽者若有“宰相肚里能撐船”的氣量倒還好,否則一個直言不諱,一個諱疾忌醫(yī),則項上人頭不保者大有人在。但另一種話如良藥裹了糖衣,吃起來毫無苦澀感,既可治病,又使病人極愿服用。孟夫子就是位“高超的藥劑師”,他的專長就是把藥做得有滋有味,使用藥者樂于接受。
孟子清楚的知道要改變對方的立場,首先應站在對方的立場上取得對方的信任與認同,而后再引導對方走上自己的立場,這是孟子辯論技巧的關(guān)鍵。
《寡人之于國也》中,當梁惠王自詡“寡人之與國也,盡心焉耳矣”,但不明白何以“鄰國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時,孟子并未直接給他潑涼水,而是把話題轉(zhuǎn)到梁惠王感興趣的“打仗”上。孟子在講“五十步笑百步”的故事時,一步步把惠王引入自己預設的“陷阱”,直至惠王順理成章承認五十步“是亦走也”時,孟子才正式提出“王如知此,則無望民之多于鄰國也”,即梁惠王對百姓的小恩小惠跟鄰國統(tǒng)治者的治國不盡心,實際上就是“五十步笑百步”。
孟子在與人對話時,常常誘對方進入一個與對方所犯錯誤相類同的環(huán)境中,而這個環(huán)境往往又是根據(jù)對方言行設計出來的簡潔形象的模擬氛圍,這樣對方所犯的錯誤也就顯而易見了。文中孟子就以模擬的故事情景迂回曲折地批評了梁惠王的治國現(xiàn)狀,并促使他改變,這就為下一步提出如何實現(xiàn)“王道”埋設了良好的心理基礎。
二、一柔一剛、寬猛相濟。
孟夫子談話的藝術(shù)高超處就在于他能夠綜合幾種方法,多管齊下,使對方心悅誠服。如果在談話中對方接受自己的觀點還猶豫不定、彷徨顧慮時,就需要以氣勢宏大的思想來激勵他,以敏銳透辟的說理來啟發(fā)他,以旁征博引的廣博折服他,以滔滔不絕、精妙絕倫的語言感化他。
孟子一句“王如知此,則無望民之多于鄰國也”,無疑有別于前面設喻式的循循善誘,而改為強有力的詰責和迎頭痛擊式的批評,粉碎了惠王的自以為是,一柔一剛,恰到好處。
接著孟夫子開始給惠王提供實現(xiàn)“王道理想國”的具體方案:王道之始一使民養(yǎng)生喪死無憾(養(yǎng)民政策)一謹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義(教民政策)一王道之成。其中如何“養(yǎng)民”和“教民”,是孟子實現(xiàn)“理想國”的重點。他在談到“養(yǎng)民”時,連用三組“……不可勝……也”的排比句式,闡述了發(fā)展生產(chǎn)的具體措施及要達到的效果;在此基礎上,孟子又進一步通過四組排比提出教養(yǎng)百姓的觀點和方法。整個行文氣勢浩然、邏輯嚴謹、縱橫恣肆,至此孟子的“仁政藍圖”觸手可及,令惠王怦然心動,迫切希望實現(xiàn)王道。
然而孟子到此并未欣然鳴金收兵,而是順水推舟地針對惠王自以為已“盡心”的心理,運用比喻“刺人殺之歸罪于兵器”來駁斥他的“路有餓莩歸罪于年成不好”的荒唐。在前文委婉道來的基礎上,這里水到渠成、直截了當?shù)耐闯?,如晴天霹靂、當頭一棒刺激著梁惠王的神經(jīng)。使他真正明白如何才能使“天下之民至焉”。前后一柔一剛、寬猛相濟、此起彼伏。
正因為孟子擅長辯論,他才能在各種情況下應答如流。在舌戰(zhàn)“百家”時,鎮(zhèn)定自若,揮灑自如,最終在戰(zhàn)國百家中據(jù)一席之地、成一家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