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yīng) 琛
韓寒說即將上市的《合唱團(tuán)》,會是一本能夠改善作者生活并給年輕人帶來一種內(nèi)心安全感的文學(xué)雜志。
韓寒決定要辦一本雜志。那是早在今年5月份的事情。他在自己的博客上以千字1000至2000元,遠(yuǎn)遠(yuǎn)高出行業(yè)標(biāo)準(zhǔn)的稿酬對外征稿。
但自從對外征稿起,這本雜志卻一再“難產(chǎn)”。出版日期一拖再拖、刊號遲遲未獲批準(zhǔn)、聚星國際的千萬投資被他放棄、刊名“文藝復(fù)興”被槍斃。
韓寒說,如果十月底刊號申請再遇失敗,將考慮改用書號。好在這樣的事并未發(fā)生,11月初,韓寒通過博客透露,由他主編的雜志其中一本名字定為《獨唱團(tuán)》,月底上市;另外一本叫《合唱團(tuán)》的雜志將在明年元旦亮相。
如今新雜志已進(jìn)廠印刷,他的小團(tuán)隊在浦東某套月租近一萬元的公寓內(nèi),即新雜志的辦公室,緊鑼密鼓做最后的工作。不過,韓寒會不時抱怨,雜志社離他住的地方太遠(yuǎn),每次開車過去就要花2個小時,平均時速是每小時13公里,“我住的地方要通過一個地道,地道是閔行區(qū),閔行區(qū)沒有絲毫要拓寬的意思?!?/p>
而這些團(tuán)隊成員中,有很多是為了韓寒拋棄了原來在大集團(tuán)的工作,原因是:“喜歡和更聰明的人一起辦些新的東西。”
據(jù)了解,在決定辦兩份雜志的背后,韓寒也周折頗多。據(jù)知情人士透露,起先韓寒只想同他的好友兼老板路金波辦一份雜志。不料消息泄露后,其他投資方看中了韓寒辦雜志的潛力,便半路殺出展開競爭,最終他們給韓寒開出了優(yōu)厚的條件,導(dǎo)致他決定同介入者合作辦一份雜志《獨唱團(tuán)》,再同路金波合作辦另一份雜志《合唱團(tuán)》。
這是一本什么樣的雜志?
出版人路金波說,這是一本青年知識分子雜志,將會影響百萬中國人。
韓寒說,這是一本能夠改善作者生活并給年輕人帶來一種內(nèi)心安全感的文學(xué)雜志。
據(jù)了解,《獨唱團(tuán)》將定位純文學(xué)雜志,其中會有韓寒的小說連載,但不會有他的專欄。而韓寒和路金波合作的《合唱團(tuán)》則可能走高端路線。
不搞內(nèi)部粉絲刊物
《新民周刊》:你在博客上寫新辦的雜志十月底就要出,但現(xiàn)在十一月的前半月你都忙于賽車,不知道雜志出版進(jìn)行得怎樣了?
韓寒:差不多第一期都已經(jīng)下廠了。但因為印量比較大,所以印刷的時間比較漫長。
《新民周刊》:印量大概是多少?
韓寒:30萬冊。
《新民周刊》:約稿(有名的作家)和投稿的比例是?
韓寒:一半一半。因為投稿很難完全支撐起一本雜志?;ヂ?lián)網(wǎng)普及了以后,其實寫得好的人都已經(jīng)出來了。論壇上發(fā)帖子都能發(fā)成一個知名的互聯(lián)網(wǎng)寫手。真的寫不好的就是寫不好,這是比較殘酷的。事實上,文筆好的就那些。在這個世界上,也不可能存在真的很有才華的一個人,結(jié)果被埋沒了。
《新民周刊》:約稿過來有被你“槍斃”的稿子嗎?
韓寒:應(yīng)該不會的。要是約的就表示我欣賞你。那一般都會用。就像這個是行規(guī)嘛。而且一般這些人也不會交那種特別狗屎的東西出來。這個還是跟專業(yè)車手和業(yè)余車手的區(qū)別一樣。
《新民周刊》:那投稿來的淘汰量怎樣?
韓寒:還蠻高的。99%以上。因為收到稿子挺多,有幾萬份。結(jié)果用的可能也就十份。
《新民周刊》:最近你接受的采訪比較多,是不是也在為雜志做宣傳?
韓寒:這是一方面,因為本身你沒有必要去花宣傳費用在公共汽車上打廣告或者什么的,而且那種廣告事實上是不會讓人記住的。第二,是因為開了一兩次先河以后,把我好多的以前的一些朋友,“你不是說……”,然后就一起順便都做了唄。反正趁比賽的時候,很多時候都閑著,也沒有什么事情。
《新民周刊》:那你雜志的讀者群定位在哪兒?
韓寒:我在做之前從來沒有定位過。管他呢!而且事實上,我是希望把我的名字越來越淡化,因為靠一個人的名字去拼命做,做到最后其實很容易只做成一本內(nèi)部粉絲刊物。事實上,那可能會賣得比較多,但它就沒有任何的外部影響力。無論是像《最小說》啊或者像別的作者做的那些刊物,甚至包括我朋友做的一些電子刊物什么的,正是因為他們太強(qiáng)調(diào)自己作為主編自己本人的名字,所以才導(dǎo)致了他們可能在粉絲群中大家都會看都會買,但是沒有任何的粉絲群以外的影響力。我不希望是這樣的。
《新民周刊》:但雜志上還是會印著主編:韓寒。
韓寒:對,但那不會有特別強(qiáng)的我的影響力。我絕對不會去刊登任何人表示崇拜我啊的信件之類的東西。那種來信啊,包括連那種讀者交流都不會有,不會有那種任何的編讀往來,辦公室花絮,那些都是很低檔的東西。不會有任何的讀者調(diào)查表看你喜歡什么,你喜歡什么關(guān)我什么事。就像拍電影一樣,我就照我的性格,把這個電影拍出來了。如果你喜歡,那好,大家有緣嘛,都是朋友。那如果你不喜歡,我不會強(qiáng)留你,就再見咯。根據(jù)別人的口味拍一個片子,那有可能反而會更失敗。
給年輕人以內(nèi)心的安全感
《新民周刊》:雜志第一期的封面是怎樣的?
韓寒:第一期雜志封面肯定不是人物,也不是漫畫,肯定是很干凈的。到了第二期才會有別的封面,也會有自己設(shè)計的LOGO。說不清楚,看到就知道咯。
《新民周刊》:定價是多少?
韓寒:16元。
《新民周刊》:是怎么估算出來的?
韓寒:按照每一本要有的利潤加上印刷的成本。這個價格很適中,我不希望定價定得特別便宜。你如果想要看四五塊錢的,你勢必只能得到像《讀者》那樣印刷質(zhì)量的東西。那種東西我是不愿意讓大家看到的。第二,我覺得書價就是應(yīng)該往上提一提。我真希望有朝一日聯(lián)合所有的書商,一覺醒來,大家都發(fā)現(xiàn)書都賣50塊錢一本了。我覺得挺好的,寧愿我以后都不出書了,免得人家說我是自己掙錢,但我覺得這個對文化是有積極作用的。以前的書都是為了宣傳,所以特別便宜嘛。結(jié)果導(dǎo)致老百姓覺得書就是應(yīng)該便宜的。書當(dāng)然不是貴的,但它絕不應(yīng)該是便宜的。十年前,我記得我的書賣19元。十年后賣25元,十年多少東西翻了多少倍,書只不過是長了幾塊錢而已。而且漲的都是屬于成本,人工也漲了,紙張也漲了,印刷也漲了,各種東西都漲了。賣書根本算不上一個行業(yè),像路金波表面上很風(fēng)光,感覺做得很大,其實他一年的利潤只相當(dāng)于房地產(chǎn)商賣掉一套房子。這個是很可悲的。書稍微漲個一塊兩塊的,人家就會罵你書商黑啊,作者黑啊,這點我覺得都挺怪的,可能大家太習(xí)慣了。
《新民周刊》:現(xiàn)在網(wǎng)上還都能看到免費的。
韓寒:對,這個跟音樂不一樣。音樂電子化,事實上,并沒有沖垮歌手的市場,可能就把CD和磁帶的市場弄沒了。那些音樂人只要讓他們的音樂流傳,他們是可以去走穴的。他們主要的收入不是唱片,他們主要的收入是靠代言,靠趕場子,靠這么來的。唱片本身就不占他們收入里多少錢,那沒就沒了,無所謂咯。你傳播得更廣一點,可能我走穴錢還掙得更多呢!但對于作者來說,他百分之百的收入就是靠書的。你如果把這塊的市場給抹殺了,以后就看不到作者了,不會有人再去愿意寫書了。就沒有這些東西了,因為你不讓人家活了嘛!你絕對不能拿音樂和圖書市場去做比較。作者根本就不能去走穴,不能去拿代言啊。
《新民周刊》:預(yù)計第一期的盈虧是怎樣?
韓寒:它一定是第一期就能盈利的。因為它是可以不靠廣告的,是可以靠出版利潤的,因為它不像時尚雜志需要大量的銅版紙來印。當(dāng)然,我選的紙是非常好的紙,是賺多賺少的事。而且經(jīng)過我的研究和調(diào)查,我發(fā)現(xiàn)女性其實不是那么喜歡銅版紙。女性更喜歡那種比較毛的,比較糙的或者說那種輕型的,摸在手里更有質(zhì)感的而不是那種很滑的,那種很亮的紙。所以我在那里就拼命地讓人家把原來那種輕型紙調(diào)得摸上去質(zhì)感更老一點,更毛糙一點。后來實在不能調(diào),再稀一點就變草紙了。
《新民周刊》:第一期里就沒有廣告嗎?
韓寒:會有一些。我寧愿等,也要把這些廣告放上去。不是說為了掙多少錢,因為你也知道很多的廣告第一期有可能都是送的。我一定要放是因為類似這樣的文藝雜志你在第二期放會有很多人覺得反感。比如說《收獲》,它是沒有廣告的,可能是一開始的路線。但假設(shè)《收獲》從現(xiàn)在開始放廣告,會流失很大的一批讀者,他們會覺得心里很不舒服,“你這個是純文學(xué)的,你放什么廣告?!薄妒斋@》如果從第一期就放廣告,那些人就不會覺得心里不舒服。所以我一定要讓他們先入為主了。
而且為什么不能放廣告,你看日本的文藝圈,就放了最奢侈的奢侈品廣告。事實上文藝是一個很高檔的東西,跟賽車一樣,它不應(yīng)該是破破爛爛的。文藝應(yīng)該是高檔于時尚和新聞的。當(dāng)你過了新聞類的東西,過了時尚類的東西,才可能會上升到一個文藝的概念。那種文藝是非政治的,不被政治所左右的一種純粹的東西。
《新民周刊》:之前你可能在采訪中說過,郭敬明輸出的是一種很賤的價值觀。那通過辦雜志,你會向你的讀者輸出一種怎樣的價值觀?
韓寒:事實上,我根本不想輸出什么價值觀。我只是想讓大家看得很開心,享受很好的一個閱讀的過程,感受到自由的氣息而非政治化的東西。因為,我一向覺得我們應(yīng)該是沒有立場,只分是非的。不過,現(xiàn)在太多的中國人,他們不分是非,只有立場。站在某個立場上,即使錯的也認(rèn)為是對的,這樣是很不好的。
然后最多的我希望帶給大家的是那種理想,以及去實踐理想的那種沖勁。這是這個時代最難能可貴的東西,因為這些往往被認(rèn)為是不現(xiàn)實的東西。這個世界已經(jīng)很現(xiàn)實了,我們把這代人,“70后”尾和“80后”那代人的理想都拴在了房子上,他們很多人的生活已經(jīng)沒有趣味了,只看到房子。越是急,越是買不起房子,房價不停地往上升。滿腦子想的都是這些,無論是談戀愛還是結(jié)婚,都會跟特別現(xiàn)實的社會有關(guān)系。那些理想,包括年少時候的夢想都已經(jīng)被拋得很遠(yuǎn)了。我希望可以重拾這些東西。
因為現(xiàn)實,所以大家都很沒安全感,我希望讓很多人找到一種內(nèi)心的安全感,而不是由金錢、房子這些身外之物帶來的安全感??赡芪业碾s志第一第二期還做不到,但希望慢慢地可以做到。
《新民周刊》:那韓寒你有信仰嗎?
韓寒:沒有。我的那種不能叫信仰,都是一些小理想,小愿望。宗教什么的我都不信,因為所有的宗教都有自己的“圣經(jīng)”之類的書,但所有的書都是人寫出來的。我就會想到會有一個像我一樣的人,每天晚上在那里寫圣經(jīng),我就會覺得那沒有什么神圣的,那不就是一個作者寫的一本書嗎?有什么可那個的。
《合唱團(tuán)》走高端路線
《新民周刊》:雜志名字為何起名《獨唱團(tuán)》?韓寒:以前被槍斃了一個,那也沒轍,也不存在為什么,就覺得想到這個名字,覺得可以用就用了,光想名字就想了兩三個月。是以前打算留給自己的小說的,但實在想不出來,就把小說的名字用在雜志上面。
《新民周刊》:所以它的“雙胞胎”(另一本雜志)就叫《合唱團(tuán)》?
韓寒:對,基本是這樣。
《新民周刊》:那另一本雜志走的是什么路線?
韓寒:現(xiàn)在還不好說,可能是比較高級的文學(xué)或者說所有的東西的選摘。但也不一定是文摘類,它可能也有原創(chuàng)的內(nèi)容。它每月或者每兩個月就登我覺得或者我們這個團(tuán)隊覺得最好的,帶來最好的閱讀體驗的、見識的那些文章。那些文章可能不是首發(fā)給我們的,可能是經(jīng)過篩選的最好的一些文章。跟《看天下》不一樣,《看天下》有一點壞。
《新民周刊》:怎么說?
韓寒:不可以這么做的,做成一個周刊,人家這個選題,還在賣呢,你就給人家摘起來放在一塊兒賣。
《新民周刊》:但《看天下》現(xiàn)在做得挺好,尤其是廣告方面。
韓寒:對啊,廣告做得好,但事實上是,我兩三年前就給人家建議過的,說中國其實是需要一本高端文摘的?!犊刺煜隆分蛔龅搅酥卸宋恼?。它跟《讀者》、《青年文摘》不一樣,因為現(xiàn)在在大城市里面或者說在稍微相對來說人群層次比較高一點的地方,看《讀者》和《青年文摘》是拿不出手的。你不好意思看的,頂多上廁所的時候偷偷瞄一眼。而且那些文章的確太土了,就是越來越面向打工仔或者說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的人,不是說看不起他們,但是從品位上,的確是很土。但這么多的周刊,你把上一期周刊里面的內(nèi)容,覺得好的,人家辛辛苦苦花了很多錢的選題,全部都拿過來,自己一組裝,就是一本中端文摘嘛。
每期都把你們做的所有好的專題摘一遍,那從可讀性來講,就強(qiáng)過你們?nèi)魏我槐倦s志。因為你們會有主打的,但肯定也會有湊版面的文章。那它就沒有湊版面的文章咯!但是我認(rèn)為這種做法有一點偷懶,稍微對你們這些雜志有一些不公平。但事實上,它從商業(yè)模式上算成功的。因為市場需要這樣的一個東西。但我相信還需要更高端的一些東西,不光光是新聞類的。
《新民周刊》:那你所說的高端的,具體是個什么樣的概念?
韓寒:你可能會看到上一周的一個新聞選題,你也可能會看到1957年的一篇小說。而且從設(shè)計上來講會更好。不會有那種很多的一些花絮啊、言論啊,或者說摘錄啊,那些小小的方塊啊,思想感悟啊,這些都不會有。很簡單,其實我會每一期都提供30篇頂尖的文章。
《新民周刊》:是你的團(tuán)隊去摘,你來審,還是?
韓寒:對,包括我自己,自己的閱讀都能夠支撐起來。就是說,包括別人的推薦,因為這也不是隨便誰都能夠推薦的,會有一批人,會讓他們來推薦。就是每一期我都希望給讀者帶來30篇文章,最好的閱讀體驗。雷打不動,就那30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