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趙忠祥 整理/李光
文藝界都宣稱自己家里這點東西是“破爛”,沒有誰說你上我們家來看看國寶,那就是二百五了。除了大師贈送的作品,我自己買的那些東西,用今天收藏者謙虛的語言來講也是破爛。說是這么說,但破家值萬貫,破的東西里面帶有我美好的文化記憶,我能在里面看到遠古的歷史記憶,這樣的感悟千金難換,給我兩個億也不賣。
我的每一件藏品都有紀念意義,都有一段故事。
一幅畫的輪回
1996年那會兒,對我來說亦師亦友的著名畫家黃胄生病住院,我和一個朋友去探望。出門時不到下午3點,有點早,路過琉璃廠就去一家畫店看了看,在那里發(fā)現(xiàn)了一幅畫,畫的是一個跳舞的朝鮮女孩。我覺得應(yīng)該是黃胄畫的,便問老板多少錢,當時沒帶錢,不過老板和我很熟,就讓我把畫先拿走了。
到了黃胄的病房,他看到畫,愣住了,沉默半晌。同去的朋友等不及,問他:“這是您畫的嗎?”他點了點頭說:“是。”黃老的病那時已經(jīng)到了晚期,這幅畫應(yīng)該是他壯年時的作品,畫中人永葆青春,畫家卻臥病在床?,F(xiàn)在,這幅畫又到了他面前,在他學生手中。這種神奇的輪回,實在無法思議,他又怎么能不感慨萬千呢?
充滿記憶的水盂
除了字畫,我有一個階段曾經(jīng)收藏瓷器。別人收藏瓷器可能愿意要元明清的官窯,一個階段以后可以升值,但我從開始買瓷器那天起,就沒想到有一天要去賣。
上世紀80年代那會兒,我跑了國內(nèi)外100多個城市,每去一個地方,都會抽空到當?shù)匚奈锷痰曩I瓷器。買什么呢?就買小的水盂,小孩用來涮毛筆的,比酒杯再大一點,當時就是幾十塊錢到百十塊錢。這些水盂分別在哪個城市買的,是哪個朋友介紹的,我都記得一清二楚。有的水盂內(nèi)壁還殘存著遠古的墨跡,仿佛能聽到清朝童子的瑯瑯讀書聲,給我無盡的遐思。
我的水盂擱得時間久了,不但具有回憶的價值,歷史的價值,甚至帶有文物收藏的價值。經(jīng)過歲月的磨礪,現(xiàn)在這些東西商業(yè)價值升了不止10倍,但是我不賣。
無意中開始的收藏
我最開始的收藏,就是朋友給的紀念品。比如,“文革”中去看某個畫家,人家給我一個紀念品,以他當時的處境,說老實話一文不值,而且還會惹禍。但在那種情況下,我珍而重之地把它保留起來,時間長了以后,才能看出它的意義。所以我其實是在無意之中開始收藏的。我在我的第三本書《歲月繽紛》里,把所有的收藏品都登出來了,別人給我評估說值不少銀子。我比他們更清楚它們的價值,不用別人評估,因為第一我知道我的是真品,第二我知道是珍品。我的其它物件沒有好東西,但是我的字畫有非常好的精髓。
《誰在收藏中國》的作者吳樹說,往往像我這樣不想為了賺錢才搞收藏的人才能賺錢。不過我想最終大概也賺不了錢,因為不賣就賺不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