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銀生
一
初春的一天上午,毛丹燕像往日一樣匆匆趕往電臺上班。由于走得急,以致傳達室的老師傅把一封私信遞給她時,她看也沒看,就同一大摞來稿一起帶到三樓的編輯部。
毛丹燕是縣廣播電臺臺長,近年來,迅猛發(fā)展的電視對廣播電臺沖擊很大,但作為贛西北一個山區(qū)大縣,一大半山區(qū)群眾掌握政策、獲取信息的主要渠道仍然是廣播,所以,毛丹燕對工作絲毫不敢懈怠。全臺搞業(yè)務(wù)的只有六個人,人少事多,毛丹燕往往采、編、播一肩挑,一星期下來,她確實感到有點累。
盡管如此,毛丹燕還是十分熱愛這份下作。三年前,在本縣當副縣長的丈夫鐘兵洪榮升市某房地產(chǎn)公司總經(jīng)理。臨走時,他建議妻子到機關(guān)去任職,以便有更多的時問照顧正讀中學(xué)的兒子。毛丹燕知道,憑丈夫的能力,給她找個又清閑又實惠的崗位易如反掌,但她還是拒絕了。她說:“我對電臺有感情,不舍得。另外,你走了,兒子也住校,八小時外心里空落落的我過不慣?!彼彩菆猿指男小?/p>
來到辦公室,毛丹燕正埋頭閱稿,這吋,編輯部負責(zé)拆稿的小王遞來一封信,說:“毛臺長,有一封你的私信夾在來稿里,差點讓我拆了!”“拆了也無妨,反正不會是情書!”大家都被逗笑了。片刻后,毛丹燕將信拆開時,笑容立刻僵住了:“丹燕,我是你的老同學(xué)鄒菲。有件事想問問你:你老公的車牌號是不是169?如果是,請速給我打電話!”
毛丹燕愣住了,她知道丈夫的車牌正是這個號!那么,鄒菲問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為了證實什么呢?毛丹燕隱隱感到一絲不祥的兆頭。鄒菲是地的同學(xué)兼好友,她相信鄒菲一定是有很要緊的事告訴她,所以馬上撥通了她的手機。
電話那頭的鄒菲聽毛丹燕作了肯定的回答,語氣頓時沉重起來:“丹燕,這件事我矛盾了好多天,覺得不告訴你良心上過不去,告訴了又擔心你受不了……你可要堅強一點啊……”毛丹燕打斷她的話:“鄒菲,干嗎拐彎抹角的,有話直說吧,我能夠承受!”
“你、你家兵洪可能在市里包了女人!”
此話猶如晴天霹靂,在毛丹燕的心里激起陣陣狂瀾!怔了半晌,她才回話:“是真的?怪不得他兩個星期沒回家了……”“我說的是‘可能,具體情況電話里說不清,你抽個空到市里來找我吧!你這工作狂,對自己的家庭可不能太粗心大意了啊!”
毛丹燕有些坐不住了,她決定第二天就到市里去。
二
毛丹燕和鐘兵洪是十幾年前結(jié)婚的。那時,青春洋溢的她從省廣播學(xué)校畢業(yè),分到縣電臺工作。她父親毛時清是電臺的老技術(shù)員,有一手修理廠電器材的絕活,帶過不少徒弟,最得意的弟子要算鐘兵洪了。鐘兵洪腦子活絡(luò),人又勤奮,一遇難題就上師傅家請教,僅兩三年時間,技術(shù)上就與師傅不相上下了。
也正因為這樣,鐘兵洪看上了師傅的女兒毛丹燕。當時追求毛丹燕的小伙子還真不少,有的還是縣領(lǐng)導(dǎo)的兒子。毛丹燕正不知該跟誰好,父親說,居家過日子來不得半點虛浮。還是找個踏實能干靠得住的吧。毛丹燕知道父親眼中“靠得住”的小伙子只有兵洪,于是她點了頭。
打從娶了比自己小四歲的丹燕。鐘兵洪就開始官運亨通。先是順利地通過了轉(zhuǎn)干考試。接著作為年輕干部下派到鄉(xiāng)里鍛煉,從宣傳員干到鄉(xiāng)長,而后進城由文化局長干到副縣長,兩年前,又由副縣長升到市里一家房地產(chǎn)公司當總經(jīng)理。他常對妻子說,這個家多虧了你,我是個不稱職的丈夫和父親,我的成功里有你的一半!毛丹燕聽了很感動,她想,只要能得到丈夫的理解和體恤,自己苦點累點又何妨!
然而如今,有了權(quán)有了錢的丈夫背叛家庭走上了邪路,毛丹燕怎能不震驚和痛心呢?
快到市里時,毛丹燕給鄒菲打了電話,鄒菲趕往車站迎候。
五年不見了,這對當年在學(xué)校里的好姐妹一下子擁抱在一起。她們彼此審視著對方額頭淡淡的皺紋,不禁心潮起伏。毛丹燕問她這些年都在哪里,鄒菲說:“五年前的那個暑假。我參加完同學(xué)聚會,就跟丈夫一起辭職到廣州經(jīng)商至今,很少與同學(xué)聯(lián)系?!泵ぱ嘤謫枺骸澳阍趺粗牢依瞎氖?”鄒菲說:“這個……回家再跟你詳談吧!”
鄒菲所說的“家”其實足她妹妹的家,位于市東郊的一棟豪華公寓。她說:“我妹妹半年前生了對龍鳳胎,一個保姆照顧不過來,就請我這當大姨的來幫忙。住了一些日子,我對周圍的環(huán)境熟悉了,發(fā)現(xiàn)住在我們樓上的一個家庭有點怪:男的四十多歲,女的二十不到,而且很少在門天露面。一問,才知那女孩叫江晶,是一個老板的,二奶。我又打聽這老板是誰,一個鄰居說,他叫鐘兵洪,是房地產(chǎn)公司老總。我嚇了一跳:鐘兵洪不是你老公嗎?難道是同名者?我多年前在你們的婚禮上見過他一面,他的樣子我早已不記得了。一天夜里,我去倒垃圾,發(fā)現(xiàn)江晶同那男的從外面回來,我看清他的車號是169。此事我考慮多日,最后還是給你寫了那封信……”
聽了這番話,毛廾燕對丈夫的事已經(jīng)不存在懷疑了,但她還是希望親眼目睹這個事實。鄒菲說:“這很簡單,今晚你就能看到?!?/p>
當晚10點左右,鄒菲把家門口的路燈撳亮了,她說住在4樓的江晶非得經(jīng)過這個門口。
11點多,樓下有汽車的聲音。鄒菲說:“可能是他們來了!”毛廾燕透過貓眼睛外望去,果然看見一個男人摟著個女孩走上樓去,那男人正是她一直以為“靠得住”的丈夫鐘兵洪!
毛丹燕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她真想追上樓去大鬧一番,但理智告訴她不能沖動。鄒菲姐妹也在一旁勸她冷靜處理。毛丹燕想:是啊,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丈夫走到這一步,除了說明他的思想正在蛻化外,自己就沒有一點責(zé)任嗎?自己平時總是撲在工作上,對他的冷暖又過問了多少呢?假如現(xiàn)在鬧出去,不儀毀了他,也會毀了這個家。想起當年曾經(jīng)有過的恩愛,想起自己苦心經(jīng)營了十幾年的家,想起已上中學(xué)的兒子,毛丹燕堅定了一個信念:在這場婚姻保衛(wèi)戰(zhàn)中,不能強攻,只能智取!
三
回家后,毛丹燕一直在思考如何“智取”。想了若干個方案,又被自己一一否定。要做到“不戰(zhàn)而屆人之兵”,沒有過人的勇氣與謀略是不行的。作為一個知識女性,她不想做也不會做那種哭哭鬧鬧、尋死覓活的潑婦,也不想傷害任何人,包括那個情敵江晶。
兩天后是個休息日,鐘兵洪回家了。毛丹燕裝作什么事也沒發(fā)生,趕忙給他燒洗澡水,做他愛吃的酒糟魚。鐘兵洪一邊把帶回來的鮮葡萄剝好塞到妻子嘴里,一邊問兒子的學(xué)習(xí)情況。毛丹燕日單嚼著葡萄,心里對和平解決這一事件更有信心了,因為丈夫并沒有要放棄這個家庭的打算。飯桌上,毛丹燕問他近來為什么很少回家?鐘兵洪說:“工作太忙,遇上休息日又有應(yīng)酬,今天是我推脫應(yīng)酬溜回來的?!泵ぱ嗖粍勇暽骸澳憧蓜e忙壞了身體啊。”鐘兵洪說:“可不是,我明天又要出遠門,去北京參加業(yè)務(wù)學(xué)習(xí),時間一個月?!?/p>
晚上,望著一上床就酣然入睡的丈夫。毛丹燕凄然落淚。他們剛步入精力充沛的年齡,可感情生活早已荒蕪多時了。一種惆悵的感覺讓她無法入眠。迷糊中,一個靈感忽然閃入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