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維春
十七世紀中葉后的一百多年,史稱“康乾盛世”。這段時間,國內(nèi)民族矛盾逐步淡化,康熙、乾隆皇帝六次南巡,呈現(xiàn)出某種升平景象,但江南文人的真實生存狀況如何呢?盛世給他們帶來什么?本文試以雍正、乾隆年間揚州八怪、袁枚、吳敬梓為例,對當時文化人的實際生活作一個透視。
古代文人是恥于談利的,他們恪守孔孟之道,孔子的“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影響了一代又一代讀書人,一直到魯迅小說中的孔乙己還是守著“君子固窮”的理念。但也并非鐵板一塊,從明代中葉起,隨著商品經(jīng)濟的發(fā)展,文人與“利”的關(guān)系越來越緊密,特別是從吳門畫派開始,文人的作品逐步具有了商品的屬性,到揚州八怪更是靠書畫來謀生了,鄭板橋公開開出了自己的筆榜,即書畫價格。本文所述揚州八怪、吳敬梓、袁枚都是文化精英,對后世影響深遠。在經(jīng)濟上,他們是有代表性的三個層次,袁枚最有經(jīng)濟頭腦,生活很富有;吳敬梓最不善理財,生活狀況最差;揚州八怪處于他們兩者之間。他們都屬于江南文化圈,且相互認識,但私人關(guān)系很復(fù)雜,袁枚和八怪的領(lǐng)軍人物鄭板橋、金農(nóng)面和心不和,和吳敬梓更是沒有來往。吳敬梓和鄭板橋、金農(nóng)相識卻不來往,各自為政。本文主要考察他們的生活狀況。
一
揚州八怪諸人中,除鄭燮、李鱓、李方膺做過知縣外,其他人都是職業(yè)書畫家,主要靠書畫為生。鄭燮因為在考中進士做官前有過十年的賣畫生涯,因此他在山東做官期間,仍將書畫拿到揚州去賣,作為生活的補貼。鄭板橋在《題畫》中對賣畫有過一段表述:“凡吾畫蘭畫竹畫石,用以慰天下之勞人,非以供天下之安享人也?!痹掚m這么說,但“勞人”有多少能拿出銀子來買畫呢?書畫的大買主只能是“安享人”,而在揚州最大的“安享人”就是鹽商。如果沒有鹽商做支撐,揚州八怪連溫飽也難以維持。因此他們必須放下清高的架子,而和鹽商打成一片。從現(xiàn)存的詩文、書畫考察,揚州八怪中的鄭燮、金農(nóng)、高翔、汪士慎、高鳳翰、邊壽民諸人都和鹽商有密切的交往,鹽商是他們作品的最大買主。李鱓等人很清楚自己創(chuàng)作和賣畫的不同,他也贊賞“興之所至,筆即任之”的“以畫為娛”的創(chuàng)作狀態(tài),而“畫索其值,任人指點,或不出題目而索人高價,只得多費功夫以逢迎索畫者之心。匹之百工交易,其品愈卑,其畫愈陋”。為人作畫要迎合人,不能體現(xiàn)出獨立的精神,畫家深知此理,但為了謀生,他必須遷就買主。但買主中也有高人,我們別以為這些鹽商都是充滿銅臭氣的主兒,其實有些鹽商已經(jīng)士商合流了,這些商人基本都是承繼先人的基業(yè),從小受到詩書的熏陶。像著名的小玲瓏山館的主人馬曰琯,其藏書在揚州第一,書畫收藏也是一流,且善詩,有《逸老沙河小稿》傳世。
揚州八怪的生活都很清貧,和鹽商交往,詩酒往還,打打牙祭這是題中應(yīng)有之義。鹽商的書畫收藏對他們的意義也是非同小可,因為過去沒有博物館之類,要看到古人名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鹽商的收藏就起了某種私人博物館的作用。鹽商更有意義的幫助是贊助文人出書,像金農(nóng)的《冬心畫竹題記》就是由大鹽商江春資助出版的,過去的印書是雕版,費用很高,江春的幫助使金農(nóng)充滿感激之情,他不僅在序言中表示感謝,更在后來的題畫中多次說到此事。李葂《嘯村近體詩選》是他逝世后由鹽商資助出版的,當然也得力于他的鹽官朋友盧見曾。汪士慎的《巢林集》則由馬曰琯資助出版,馬版刻書很講究,有名當時。作為報答,八怪諸人為鹽商作畫、為他們的亭臺樓閣題字等都是不必說的了,這也是一種友好交往,投桃報李。
來自朋友的饋贈在八怪諸人的生活中也占有相當比重。有一則金農(nóng)的故事流傳甚廣,有一次某商人在平山堂宴客,席間要以古人的“飛紅”來吟詩,這位商人腹中詩書顯然不足,絞盡腦汁還沒想出佳句,將要罰酒之際,他突然說“有了,有了,柳絮飛來片片紅。”眾人大笑,認為他是杜撰,柳絮怎么可能是紅色呢?這位商人很是窘困,于是金農(nóng)站了起來,說這是引用的元人詠平山堂詩,很是貼切。眾人不信,問全詩是什么,金農(nóng)不慌不忙地吟道:“廿四橋邊廿四風,憑欄猶憶舊江東。夕陽返照桃花渡,柳絮飛來片片紅?!比娨鞒龊?,眾人才無話可說,同時很佩服金農(nóng)的博聞強記。鹽商自然很高興,隔日“以千金饋之”。
鄭板橋也是因為朋友的饋贈一下子改變了他的經(jīng)濟狀況,這位朋友名叫程子刲(字羽宸)。他們兩人原來不相識,乾隆元年,程羽宸游儀征時在茶肆看到板橋的對聯(lián),十分喜愛,追到揚州,不巧板橋到北京去了,第二年,板橋回揚州后,他們得以相見。程氏贈送一千兩銀子使板橋順利娶了饒五姑娘,也徹底改變了板橋的貧窮狀況。板橋深情地說:“余江湖落拓數(shù)十年,惟程三子刲奉千金為壽,一洗窮愁?!背淌嫌小饵S山紀游詩》,曾請板橋題句,鄭寫了《題程羽宸黃山詩卷》,后來十多年未通音信,鄭板橋?qū)λ軕涯?,詩有“幾夜酸辛屢夢公”之句?/p>
但賣畫的錢是不敷日用的,饋贈也只是偶爾為之,還要另想辦法。金農(nóng)愛好藏硯,他的書法好,就為人家寫硯銘,硯臺上刻銘是一件雅事,金農(nóng)借此謀取生活之資。據(jù)張郁明《金農(nóng)年譜》引用日本高島氏《金冬心十七札》,金農(nóng)也做一些買賣文物的事,借以謀生。他還曾經(jīng)畫燈,在揚州銷路不好時又托南京的袁枚幫忙,但袁枚沒幫上,又將燈退回了。當時的著名學者全祖望看到這一幕,很是感慨,他寫了《冬心居士寫燈記》,他認為以金農(nóng)的學問和書法,應(yīng)當像漢代的蔡邕“為廟堂校石經(jīng),勘大學”,做些有利于學術(shù)積累和有益于后代的事,僅僅刻硯銘和賣紗燈,“則真窮矣”!金農(nóng)窘困的生活可以從他的詩中看出來,有一首詩寫道:“畫梅乞米尋常事,卻少高流送米至。我竟長饑鶴缺糧,攜鶴且抱梅花睡。”甚至他生病時,將舊藏陳老蓮畫以及龍泓子題字的《盧同煎茶圖》換米。今天金農(nóng)的書畫精品動輒拍賣百萬,而畫家生前真是太窮了。當代學者有人說金農(nóng)是書畫作坊的小老板,其庸俗的、專以發(fā)財謀利為目的的思想很濃厚。這真有點站著說話不腰疼了,假如金農(nóng)像今天國畫院的畫家,由政府出錢養(yǎng)著,他就不會在生活中遇到那么多坎坷了。
二
袁枚是清代著名文學家,他本是錢塘(今浙江杭州)人,后來在今南京師范大學原址的小倉山買下大片土地筑成隨園。對隨園人們不陌生,他曾在《隨園詩話》中說《紅樓夢》的大觀園就是隨園,弄得紅學家很是忙碌地考據(jù)了一陣。乾隆元年(1736),二十一歲的青年才俊袁枚參加朝廷舉行的博學鴻詞考試,在二百多碩儒中,他是最年輕的。乾隆三年,他中舉人和進士,在江寧(今南京)及溧水等地做知縣,三十三歲時他就“隱居”在他的隨園了。在袁枚看來,他處在盛世,到處都是雨露陽光。他在給友人程晉芳的信中說:“我輩身逢盛世,非有大怪癖、大妄誕,當不受文人之厄?!闭者@話看,如果你受了“文人之厄”,就應(yīng)該從你自己身上找原因了,或者干脆是因你自己是“大怪癖、大妄誕”。袁枚經(jīng)濟狀況很好,但他的上輩則是較為貧寒的,姚鼐為袁枚寫的墓志銘說他的祖父、父親、叔父“皆以貧游幕四方”,“游幕”是給人做幕僚,也稱師爺。先人的貧困使袁枚更知道理財?shù)闹匾?,那袁枚是怎樣為財富奮斗的呢?
以文換錢是生活的重要來源。袁枚是清代的文學大家,而賣文的價格是隨著地位的增高而增高的,他的文章越來越貴,特別是給有錢人家做傳記、墓志銘,其價格不菲。同時代人伍拉納之子作的《批本隨園詩話》透露,袁枚經(jīng)常吹噓他的詩文得到某名公巨卿賞識,實際只是他的某種宣傳策略,“借以嚇騙江浙酸丁寒士,以自重聲氣耳”。作者說鄭板橋和趙翼都曾對袁枚的行徑表示反感。但袁枚自我宣傳后,隨著身價的提高,有些富戶不惜酬以重金,有時一篇墓志銘的潤筆費達到一千兩銀子。王英志《袁枚評傳》中列有統(tǒng)計材料,袁枚的《小倉山房文集》共有五百三十多篇文章,其中碑傳、墓志銘、行狀、書事一類傳記文有一百五十多篇,內(nèi)寫九卿督撫以上的多達五十多篇,占到百分之十以上,這是一個很可觀的數(shù)字。為大官寫文章,或得名或得利,對袁枚提高名氣作用自然很大,也是他生存的重要支柱。由于名氣大了,鹽商安麓村因刻孫過庭書譜,請袁枚題跋,袁枚只寫了二十二個字,即“乾隆五十七年某月某日隨園袁枚印可時年七十有七”,安氏非常高興,給袁枚的潤筆費是二千兩銀子,每個字近百兩白花花的銀子,鹽商愿意付如此高價,就是因為袁枚名氣大,所以這是重要的無形資產(chǎn),“袁枚”是一個很響的品牌了。
為了進一步擴大知名度,袁枚將自己的各種著作刻印發(fā)行,我收藏過一部乾隆年間的《隨園詩話》,其中就有“隨園藏版”的字樣,版就藏在自己家,只要書賣完了,又可以再印一批。袁枚曾談到兩位友人資助他出書,實際上據(jù)《批本隨園詩話》說,當時有些人為附庸風雅,借詩話傳名,賄賂袁枚的很多,要入書可以,但要給銀子!這樣“有替人求入選者,或十金或三五金不等,雖門生寒士,亦不免有飲食細微之敬,皇皇巨帙,可擇而存者,十不及一,然子才(袁枚的號)已致富矣!”伍拉納之子見過袁枚數(shù)次,又見過袁枚的妻妾,吃過她們做的飯菜,關(guān)系很熟悉,所述的可信度很高。與出作品集相聯(lián)系,他又廣收門生,包括眾多女弟子,這是他最為人詬病之處,章實齋就大罵袁枚收女弟子是開惡劣之風,在他的名著《文史通義》中對袁枚大加批判。但袁枚不以為然,我行我素。像他得意的女弟子嚴蕊珠“典簪環(huán)為束修,受業(yè)門下”就是突出的一例,女弟子將首飾典當出去,學費是欠不得的。同時弟子自然要看老師的書,這又擴大了他著作的發(fā)行量。由此看來,袁枚是將文化作為一個產(chǎn)業(yè)來做了,當時做的人不多,競爭小,所以他便越做越大了。
除了文化產(chǎn)業(yè)外,袁枚還是一個地主,這塊收入有兩部分,一是將“園東西之田地、山池分十三戶承領(lǐng)種植”,分為十三戶,看來每戶包的土地并不多,這其中可能種蔬菜的菜農(nóng)居多。平時袁枚要宴客,就由佃戶供應(yīng)菜蔬,既省錢又新鮮,自己的吃更在其中了。當然每年的固定租利是不會少的。二是乾隆十六年(1751)袁枚在安徽滁州添置田產(chǎn),這些田地出租,也是一筆固定的收入。
袁枚雖然三十三歲就“隱居”到隨園,好像遠沒到我們今天說的退休年齡,但他是得到吏部正式批準的,“退休金”不會少一分,他自己稱為“清俸”。這錢更有一種象征意義,說明他是為官的貴人。另外袁枚作為詩壇盟主,朋友很多,很多人為了得到他的指教和提攜,經(jīng)常會送些禮品,這也是一筆輔助收入。鄭板橋贈袁枚的詩中曾說:“不買明珠買明鏡,愛他光怪是先秦?!薄肮夤帧钡臇|西是指古玩,除古玩外,袁枚收藏的同時代名家字畫就更多了。
由于袁枚有經(jīng)營頭腦,資產(chǎn)越來越厚,到晚年時達到“田產(chǎn)萬金余,銀二萬”,這絕不是普通文人所能達到的,有這么多的財富,他可以做他想做的各種事情。因為他太富有了,他是想不到其他“文人之厄”了吧。他的朋友程晉芳喜歡幫助別人,最后自己也變窮了,袁枚對他“性善泛施,有求必應(yīng)”提出警戒,他說如果弄得自己“饑寒交迫,活且不能,樂于何有”?這就是說自己首先要變得富足,生活才有質(zhì)量,自己沒有大量收入,還去幫助別人,這就不可取了。袁枚的說法和傳統(tǒng)的義利觀已經(jīng)很不相同。
三
和袁枚形成鮮明對照的是《儒林外史》的作者吳敬梓,他的經(jīng)濟頭腦不能和袁枚比,也不及揚州八怪,所以在乾隆時期的文人中,他的生活是最困頓的。
吳敬梓,字敏軒,出生在“家聲科第從來美”的世家,他的曾祖是探花,“兄弟五人,四成進士”,從他的父親起,家道衰落。他祖上得過科舉制度的好處,吳早年也引以為自豪,他從安徽全椒剛遷到南京時,寫過一篇《移家賦》,說“五十年中,家門鼎盛”。有人可能會覺得奇怪,對科舉制度持猛烈批判態(tài)度的吳敬梓為什么會炫耀祖上在科舉方面的成績?我理解有兩點,一是他寫《移家賦》時在思想上還沒有達到寫《儒林外史》時的思想境界,二是因為他剛搬到一處新地方,地方上有一些暴發(fā)戶可能會看不起新遷入者,所以他要這樣講。吳敬梓在家鄉(xiāng)全椒將祖上留的田地房產(chǎn)都賣掉而遷居南京,他對全椒印象不好,全椒當?shù)厝藢λ膊灰詾槿?,吳后來在一首《減字木蘭花》的詞中說“田廬盡賣,鄉(xiāng)里傳為子弟戒”,“子弟戒”是將他作為一個敗家子式的反面教員了。吳敬梓盡管不算富有,但他擁有一筆家產(chǎn),且自己善文,“其學尤精《文選》,詩賦援筆立成”,以吳敬梓這樣的文章高手賣文維持基本生活應(yīng)該不成問題,但他花錢厲害,說是“贏得才名曲部知”,據(jù)此胡適說“吳敬梓的財產(chǎn)是他在秦淮河上嫖掉了的”,這話可能夸大了,但很多錢花在歌舞場也是事實。更重要的是他不擅營生,又常幫助朋友,因友人圈子頗大,飲酒賦詩,開支不小,賣文的收入是不夠維持的。《儒林外史》中表兄余大先生感嘆地對杜少卿說:“老弟,你這些上好的基業(yè),可惜棄了。你一個做大老官的人,而今賣文為活,怎么弄的慣?”論者認為杜少卿帶有自敘性質(zhì),那么這也就近于作者夫子自道了。后來他又將很多錢用于修先賢祠,這使他不斷貧困下來。乾隆八年(1743)到十四年(1749),他的生活處于困難狀態(tài),有時無米下鍋,便將自己心愛的藏書拿去換米。冬天缺少御寒的東西,他只有和窮朋友如汪京門、樊圣謨等五六個人從南門出城,乘月步行,繞城墻,過水西門,然后各自大笑回家。寒冷的夜晚每天都是這樣,但他不被困境壓倒,而是苦中作樂,他戲稱幾位好友晚上的相會是“暖足會”。這段時間正是吳敬梓寫《儒林外史》的時間,可以想見,他是克服了多大的困難,才順利完成了這部杰作。
吳敬梓晚年究竟窮到什么程度?他的友人程晉芳在乾隆十四年(1749)深秋寫的《懷人詩》即寫到吳敬梓,詩云:“寒花無野姿,貧士無歡顏。嗟嗟吳敏軒,短褐不得完……逝將乞食去,亦且賃舂焉?!笨磥韯e說長衫了,連短褐也不完整;“賃舂”應(yīng)是受雇為人舂米,這方面的情況除程晉芳的記載外,我們難以知道得更多,可能是他典書典衣已經(jīng)不夠了,只有靠體力勞動來謀生。程晉芳族伯祖程麗山對吳敬梓也十分關(guān)心,一個秋雨綿綿之際,他對兒子說:“比日城中米奇貴,不知敏軒作何狀??沙置兹X二千,往視之?!惫弧安皇扯找印薄蔷磋髌綍r一有錢,就請文士朋友喝酒唱歌,遇到投契的朋友,他是相見恨晚,但對做八股文的人則不以為然,做得越好,他越是來氣。程晉芳說他的所有朋友中,吳敬梓是最窮的,他還記載過一件軼事,吳到淮安訪他時,連好的筆硯都沒有,程問吳:“筆硯是我們文人不可須臾離開的東西,你怎么不帶呢?”吳敬梓笑笑說“我胸中自有筆墨,何必再帶呢?”
由吳敬梓的貧困,我想到袁枚說的“文人之厄”問題,如果你做幫閑文人,給人寫寫墓志銘,寫捧場的詩文,當然有人愿意出銀子,吳敬梓偏偏寫不為時人喜愛的《儒林外史》,他筆鋒所向乃在士林,誰會付他銀子?更別說小說在當時就是受人輕視的一種文學形式。他的朋友程晉芳說:“《外史》紀儒林,刻畫何工妍!吾為斯人悲,竟以稗說傳!”書寫得好、“工妍”是人們公認的,但劃入“稗說”,則說明人們對小說的普遍偏見。他逝世前曾到揚州想尋求鹽運使盧見曾的支持,但他沒有看到自己的大作問世就懷著遺憾離開了這個世界。吳敬梓的窮困就是因為他看事物太透,看穿了科舉扼殺人才的弊端,偏偏這又是封建社會讀書人的惟一出路,用書中馬二先生的話說,你不做舉業(yè),“那個給你官做”?這就是封建君主困死人才的方法。吳敬梓生前是落寞的,他的名氣和桐城派名家根本無法同日而語,他逝世一百七十年后,同是安徽人的胡適為吳敬梓作傳說:“我們安徽的第一個大文豪,不是方苞,不是劉大櫆,也不是姚鼐,是全椒縣的吳敬梓?!?/p>
從上面的比較我們可以看出,同是名人,都生活在所謂盛世,由于各人所取的生存方式不一,其經(jīng)濟地位就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