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為啥不能當外長

古　兵

兄弟：

你好!

上次回家，你給我說起廣東四十個教授爭一個處長位置的事。你又是說國家政策有問題，又是說那些教授心態(tài)有問題，我當時就對你的話有看法。都是幾十歲的人了，當面也不好說你，思前想后，還是寫封信吧。

你說現(xiàn)在是“高校衙門化”，“學術與官位倒掛”，這些我也鬧不明白，但叫我說，當個什么長的，就是比當教授強。前年村東頭咱根發(fā)大爺去世，那喪事辦得多風光啊!還不就是因為他家小三兒咱明河兄弟在省城當了個副局長(還是個副處級)。那幾天，外縣的，咱縣的，咱鄉(xiāng)里的，小車一輛接一輛，上禮的上禮，送錢的送錢，幫忙的幫忙，可給咱根發(fā)大爺長臉了。你當教授也多年了，還是個博導，好不容易回趟家，啥時坐過小車?還不是回回搭車。村里人弄不明白教授、博導是個啥物件，我就告訴他們，教授是大學里最高的職稱，博士是最高的學位，博導是給博士當老師的?？墒牵ツ?，村西頭你金花嫂子的小子高考分數(shù)差點，讓你幫忙跑跑想上你們學校。你愣是沒給人家辦成，后來還不是明河給安排了。打這以后，我與你金花嫂子碰面，總是沒話找話，好像虧欠人家什么似的。

還有，你今后再不要說人家那些教授心態(tài)怎么著、靈魂怎么著了。依我看，人家那叫思想解放：你想想，這些年，實踐已經(jīng)一而再再而三地證明當“長”就是比當教授強，人家為什么不能有這種思想?俗話說，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那四十個教授爭當處長。說明人家思想不僵化，說明人家適應社會潮流。還說人家思想有問題，我看你們這些人思想才有問題，你再想想，那些當這長那長的，撈錢的撈錢，升官的升官，得了多少好處，都見行動見成效了，可你們在思想上還沒轉(zhuǎn)過來彎，還在討論這樣做該不該、對不對，你們與人家的差距多大啊!

我說這些，也不是讓你昧著良心搞邪門歪道，違法的事咱說啥都不干!我的意思是，如果當了官，即使按政策來，就有不少好處哩。別的不說，就說我這當村干部的吧，一年下來，光鄉(xiāng)里允許的，村干部們坐一塊研究的，不管明的暗的，就有不少實惠，好多事情普通群眾根本就不可能知道。

有一句話，我早就想問問你：我咋覺得你當教授也當?shù)貌蝗缛思伊?!去年麥收后，我去鄉(xiāng)里開會，中午同劉副鄉(xiāng)長一起吃飯，他說他認識你們學校一個姓胡的教授，是教什么“市場經(jīng)濟”的，劉聽過他講課，還為考試的事找過他，說胡教授那人很活道，很不錯。我就想，要是胡教授日后托劉副鄉(xiāng)長辦個什么事，劉副鄉(xiāng)長肯定會幫忙。你當教授也多年了，還沒聽說你給哪些干部講過課。我知道你是研究什么“新材料”的，咱鄉(xiāng)前不久新招了一個新型包裝材料公司。正好劉副鄉(xiāng)長是抓招商的，如果這個“材料”與你那個“材料”有牽連，咱啥時候也同劉副鄉(xiāng)長攀個關系!

哆里哆嗦，說了這么多。有些不中聽的話，你也不要生氣，我說的可都是真心話。再說說咱自己家里的事吧。前幾天，咱老五兄弟打電話回來，說他們那個設計院又快半年沒發(fā)工資了，單位領導為了解決大家的吃飯問題，把半拉兒辦公樓改成了招待所，還讓一些模樣齊整的大姑娘小媳婦舉著牌子到車站和街上拉客，說是里面有好幾個都是工程師、技術員哩!你以后出差碰到這樣的人，再不要給人家臉色看了，都不容易哩。別的不說，想想人家苦勁巴力讀書考職稱弄到這份兒上，寒心啊!

祝

全家好!

大哥

×月×日

[原載2008年12月16日《雜文報》]

插圖／張建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