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 直
老夫我沒學問,不知這貓頭鷹什么時候站錯了隊,不招人待見了,讓人戴上這么一頂沒光彩的帽子——夜貓子。在評定鳥類的優(yōu)劣時,人們把它打入了“不是好鳥”一類,民間有諺語為證,“武大郎玩夜貓子,什么人玩什么鳥?!蔽浯罄刹黄鹧蹆?,夜貓子也跟著掉了身價。
其實這“不是好鳥”的夜貓子,恰恰是益鳥,并為世界鳥類專家所公認。一只貓頭鷹一年可以消滅大約一千二百只老鼠,以每只老鼠一年偷吃一千克糧食來計算,等于保護了一噸多的糧食。一畝土地一年的奉獻都不如一只夜貓子,這么大的功勞沒得到人們的嘉獎,是因為夜貓子夜間愛叫,聲音凄厲分貝又高,這就招人煩了,萬籟俱寂,美夢正甜,你這么一叫就是添亂,就是擾民。
但夜貓子終歸是不用人喂食的鳥,該咋叫就咋叫。叫到如今,人類終于認可了夜貓子這個朋友,把它列入了保護范圍,并享受著“二類”的待遇。
與夜貓子比起來,臉紅的總是人,窮人愛討好富人,弱者就容易討好強勢者。就說這相聲吧,本是曲藝界領(lǐng)隊的夜貓子,是以諷刺與批判為天職的。因為舊社會主流文化的舞臺上,沒有代表老百姓的聲音,長久的壓抑與郁悶,老百姓就找到了相聲作為發(fā)泄不滿的代言,由于直接針砭時弊有風險,那么用冷嘲熱諷、旁敲側(cè)擊的語言來表達心中的愛恨,就成了相聲批判現(xiàn)實的藝術(shù)特色了。
相聲作為說的語言藝術(shù),不僅是民間老百姓效仿上層社會士大夫辯才的“山寨型”斗嘴,更要履行民間知識分子的批判職責。它表演的舞臺是街頭和茶館,它的觀眾是引車賣漿者流。它運用的語言形象、粗鄙,有原生態(tài)的生命力,因不雅,曾一度是不可登廟堂之高的,這就讓一些說相聲的人背叛了相聲,也跟著歌舞去搶占美輪美奐的藝術(shù)舞臺了。
如今這只夜貓子越來越失職,非要搶人家報喜鳥的事干。就說今年春晚由曲協(xié)副主席姜昆掛帥與戴志誠合說的《我有點暈了》吧。那明明是新聞宣傳報喜的事,相聲也搶著干,結(jié)果是把觀眾都說暈了。時代的變化,說十句不如倆鏡頭,累死你,你也說不笑觀眾。倒是那句“三十年前人吃粉絲,三十年后粉絲快吃人”的話,讓人發(fā)笑了。有網(wǎng)友就問:明星還有怕粉絲不“吃人”的嗎?明星怕的是沒粉絲。至于那個《團團圓圓》的相聲,就更不多說了,那是報喜鳥與百靈鳥的組合曲。
如今我們的林子里最不缺的鳥就是報喜鳥了,為了取得豢養(yǎng)的資格,住進金絲編織的“別墅”,啥鳥都學會了鳴悅耳之音。雜文有了“新基調(diào)”、漫畫有了“唱贊歌”,相聲有了“報喜鳥”,這些藝術(shù)形式的角色錯位,也是這些藝術(shù)受到觀眾冷落的原因所在。
我們生活中那么多的假惡丑,以諷刺與批判為主業(yè)的相聲,面對中國奶業(yè)的一湖渾水,國企老總的高年薪低效益,壟斷行業(yè)的蠻橫與霸道就不敢有個“敞亮”的態(tài)度?給強勢者高唱的贊歌是能換回幾枚閃光的金牌,但藝術(shù)的生命永遠是為人民代言,是藝術(shù)家的心懷良知發(fā)出的正義吶喊。
我們這個時代如今最稀缺的就是夜貓子這樣的益鳥。讓人們在熟睡之中聆聽它發(fā)現(xiàn)腐臭、老鼠時的報告,才更有益于社會環(huán)境的清凈與和諧。即便正做著好夢的人討厭夜貓子的提醒。夜貓子也不能不叫。人類認可你是益鳥,就不是用你來報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