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得多與花得少

齊宏偉

“古往今來最偉大的人物，在物質(zhì)上再貧困沒有，在精神上再豐富不過?！泵绹骷宜罅_這樣說，“我最大的本領(lǐng)不是掙得多，而是花得少?！边@位瀟灑的作家沒靠寫作吃飯，他一年打工3個月，剩下的時間都用來讀書、思考和寫作。

這些話在這個表面看來饜足流油的時代，似早已過時。然而，近讀美國《國家地理》雜志喬伊·伯爾納的一篇文章，不由得又想起上述的話來。文章題目叫《富足時代的終結(jié)——全球糧食危機》，里邊提到去年飛漲的糧價震動了世界。

從2005年到2008年夏，全球小麥和玉米的價格翻了三番，大米則上漲了5倍之多，這使20多個國家和7500萬人口陷入赤貧和饑饉。但稀奇的是，糧價飆升正值糧產(chǎn)破紀(jì)錄豐收之年景，顯示此次危機不是糧食短期短缺造成的。簡言之，過去幾十年，全球消費的糧食總量大大超過產(chǎn)量，人類已把多年的儲備糧吃光了。2007年，坐吃山空的惡果終于來到，全球糧食儲備僅夠維持人類61天糧食的消耗量，是有史以來倒數(shù)第二個低點。

今年旱災(zāi)盡管嚴(yán)重，糧食畢竟還能從地里生產(chǎn)出來。但對于那些不可再生的資源呢，習(xí)慣了寅吃卯糧的人類，耗光了怎么辦?地球是從子孫后代那里借來的，給糟蹋成這個樣，咋去面對他們?按西方的說法，地球是上帝委托人類代管的，給弄成這樣，到時候咋向上帝交待?最近，尼古拉斯·凱奇的電影《先知》就極生動地上演了一次世界末日的可怖景象，抓住了很多人的心。

我家坐落于一花園式小區(qū)，各樓層間距離很寬，草坪和綠樹不少，還有兩個小花園。這幾年，車庫早就搶購一空不說，各樓層之間的地面，也竟密密麻麻停滿了轎車。眼看公共空間被迅速占用，大有不趕快買一輛填進去就吃虧了的感覺。繞過各輛轎車回家，鄰居們常嘟囔，買車可要快點，要不連自家樓下都停不進來了。

這個小區(qū)住的清一色是我的同事，平時聽他們聊天，最多的話題還不是車，而是房子。誰家多買了一套房，賺了多少多少，說來說去也不厭。難怪“貓眼看人”上有帖子說這個時代的商人越來越像學(xué)者，學(xué)者越來越像商人。

大家似乎都來不及思考：為什么一定要買車?為什么一定要再多買一套房?我到美國，見那邊地廣人稀，確實要以車代步。但對國內(nèi)的高校教師，除每周到教室兩三次外，平時都待在家里“讀萬卷書”，有必要非要添輛車好端出“行萬里路”的架式嗎?更何況，我所在小區(qū)就在自家學(xué)校邊上，要到另外的校區(qū)，每天有多輛班車，如此方便，為何還爭先恐后買車?

我家決定暫不買車，倒不是怕花錢，主要是怕消耗能源。有人覺得：有能力干嘛不買車?我們想：即使有這個能力，為什么一定要買車或買房?據(jù)說居里夫人和先生，有了筆錢想給家里買幾張舒適點的椅子，但夫妻二人又擔(dān)心萬一有客人因為椅子舒適就留下來談個沒完，不想走了怎么辦?這不是浪費研究的時間嗎?最后，這兩口子決定家具一仍其舊，椅子也不添了。

還有，就是心態(tài)問題，《圣經(jīng)》說“只要有衣有食，就當(dāng)知足”，感恩知足才能快樂。欲望是可以撐大的，貪得越多反而越不滿足。所以，清教徒才那么崇尚“拼命掙錢、拼命省錢、拼命捐錢”的道理，拒絕高消費、高能耗的生活方式：最近一本新書《有信仰的資本》，也在談這方面的事，

同事聽到我的想法后，說：“住3樓有住3樓的風(fēng)景，住30樓有住30樓的風(fēng)景。高度不同，風(fēng)景就不同。私家車擴展了你活動的范圍，無形中增加了你視野的高度，你就能看到更多、更美的風(fēng)景?！?/p>

真的嗎?且不說北京和廣州因車多而帶來的交通癱瘓之痛到底擴展還是限制了活動范圍，也不說每每只有安步當(dāng)車才能欣賞到的城市上空鴿群翅翼的閃光和夕陽西下時的緋紅晚霞，單談我所在城市開車者的素質(zhì)，他們每每在樓下鳴笛呼嘯而過，前些日子還撞傷了一個孩子(這和美國在任何路上都絕少聽到鳴笛聲截然相反)。還有，車輛右轉(zhuǎn)的綠燈標(biāo)記和人行道通行的綠燈往往同時亮起，應(yīng)該行人先過，但我還從來沒見過任何一輛車等行人過了再走，開車人恨不得用車把行人頂?shù)铰愤叄@樣的修養(yǎng)還談什么“高度”?南京醉駕或杭州飆車的事先不必談。

其實，人的精神境界跟物質(zhì)財富沒有必然聯(lián)系人應(yīng)該學(xué)學(xué)樹，在一則故事里，一棵樹為一個孩子獻出了一切，當(dāng)孩子老了，樹也只剩下樹樁，它還邀請這個疲憊的老頭子：“來吧，在我的樹樁上坐坐?！备鷺湎啾龋芏嗳瞬贿^以其饕餐到永不滿足的胃給這個世界造了越來越多的垃圾而已，一位國王說：“我來了，我征服了，我走了?！庇行┤苏f：“我吃過，我喝過，我貪過?！睒鋮s這樣說：“我吸收過，我獻出過，我生活過”

1845年，梭羅單身只影，拿了一柄斧頭，跑進了無人居住的瓦爾登湖邊的山林中，獨居到1847年，后來他在《瓦爾登湖》一書中說：“我到林中去，因為我希望謹(jǐn)慎地生活，只面對生活的基本事實，看看我是否學(xué)得到生活要教育我的東西，免得到了臨死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我根本就沒有生活過、”

多少人在瘋狂的追逐和攫取中，還真沒生活過，而簡樸生活的真諦，就是為了真正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