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別讓我們的婚姻也遭遇“破產”

雪小禪

一

家義最近明顯消瘦了，吃飯時總是愣神，而且，不再喜歡看他的體育頻道了。我?guī)状蜗雴?，看他心事重重的樣子，便把話咽了下去?/p>

那天是情人節(jié)。同事說：“夏雪，你老公還沒有送花來啊，每年，早有大捧的玫瑰和香水百合送來了。”是啊，我想，他為何還不送花來？

老公是有錢人，開發(fā)了這個城市的幾處房地產，我開著寶來車，但還是堅持上班，不肯辭職。因為我知道，做了全職太太并不那么幸?！业呐?，因為做全職太太得了抑郁癥，整個人全變了。

接到他電話時，我一陣驚喜，但剛一接聽，就聽到他在電話那邊很冷靜地說：“夏雪，我把咱家的房子賣了，以后，就住到舊城那個兩室一廳去吧?！卑?？！我震驚地以為他是在開玩笑，200多平方米的房子，他說賣就賣了？！沒等我答話，他接著說，“你我的車，也全賣了?！?/p>

而我是多么疏忽的妻子，直到現在才知道他的房地產公司出了大事——摔死了人、樓價狂跌、銀行的貸款還不上，結果，他的公司讓另一個大的房地產公司吞并了。為了還債，他只好賣了房子賣了車！這就是說，從此之后，我們又回到從前的工薪生活了！

家義一下子就垮了！一夜之間他蒼老了許多，孩子也不敢和他撒嬌了。他把自己關在小屋里，整天喝酒，胡子拉碴，而且，動不動就發(fā)火。我們開始有了爭吵。

真是“貧賤夫妻百事哀”，我花錢大手大腳習慣了，買菜從來買凈菜。那天，當我提著從超市買來的凈菜回家時，他終于爆發(fā)了：“少奶奶，你看看你買的這些進口菜，比菜市場上的要貴五倍，你以為你還是有錢人嗎？你放不下架子是不是？”

他根本沒有看我的身上還有雪花，根本沒想到我是頂著大風買回來的，更不會知道我在買他愛吃的烏雞時也很心疼，但想想他的消瘦和自閉也就買了……為了這十多塊錢，他竟然這樣大發(fā)雷霆。我的眼淚在眼圈里打轉，終于沒有落下來。

車賣了以后，我又開始騎自行車上班，不再穿名牌衣服、搽名牌化妝品，我想，從前什么日子我都過得下去，現在也一樣！沒想到他這樣看我！

我也爆發(fā)了：“你看看你，自從事業(yè)崩潰之后人也崩潰了，你得了自閉癥——不肯和人打交道、不肯給我們半張笑臉、不肯和我交流，如果總這樣，不如我們離婚算了！”

啪的一聲，他的手打在我的臉上。“無聊，”他罵著，“早想和我離婚呢吧，有錢的時候怎么不說離婚？全是忘恩負義的人！”

他大聲地吼著，讓我滾。而我知道，離婚，那只是氣頭上的話，同甘共苦才是真正的夫妻啊，我怎么可能離婚呢，可他的消沉、他的自甘墮落讓我非常煩躁，我想，我必須想個法子拯救我們遭遇了危機的婚姻！

二

記得戀愛時，我們都是窮學生。沒有錢，有的是激情。他家境不好，可我說：“家義，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

那時，我們天天去師大后面的湖邊散步，那里環(huán)境優(yōu)美，有柳樹婆娑，有姹紫嫣紅的各種花兒。我們一邊漫步，一邊述說自己這一天的經歷，把苦悶說出去，把歡樂帶給對方。散步，成了我們談戀愛時的主要節(jié)目。那時，他喜歡牽著我的手，用手指輕觸我的掌心，記得最初的擁抱和親吻都是散步中進行的。

而自從結婚，特別是有了孩子后，我們幾乎再也沒有去散步了，他天天去應酬，我天天守在電視旁。

不散步了，覺得心也散了似的。傳來家義的緋聞時，我也沒有當回事。其實他已經露出了蛛絲馬跡——襯衣上有陌生的香水味道，衣服上帶過幾根長發(fā)，但也許還沒來得及開始吧，他破產了，而他的電話早就換號了，即使不換號，他天天關機，想必那些緋聞也早已不攻自破了吧。

他的日漸消瘦和自閉讓我真的替我們的婚姻擔心起來。我準備主動出擊，讓他乖乖地回來，做一個好丈夫。沒有錢怕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不久，恰逢他的生日，我做了一桌子菜，然后叫了他的很多好友來家里。家義特別高興，和好友們聊天、喝酒，還開了幾句玩笑。我知道，他太應該和人交流了，而這些好友，大多是我們大學時的同學，只是由于他忙于做生意，漸漸疏遠了。現在，我把他們叫來，家義高興得不得了，叫著他們大學時的外號，這個意外的驚喜，讓他興奮了好幾天。

第二天下班回家后，我發(fā)現家義竟然主動把飯煮了，還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條，我當時就趁熱打鐵地說：“我不辭職算對了，以后別擔心了，我的薪水供全家沒有問題的，再說，好多家不也和我們一樣過嗎？我們不要錦衣玉食，只過柴米夫妻的生活就挺好。還有，我建議，從今天起，你陪我去散步！”

“為什么要散步？”他問。

“我要找找初戀的感覺！”我近乎是撒著嬌說。

“好吧，”他看了看我說，“反正也沒事，陪你走走就是了?！?/p>

三

我們的散步開始了。

每天晚飯后，我們換上休閑裝，穿上平底鞋，然后一前一后地下樓去。開始他還不好意思，因為他總是衣冠楚楚地出現在人們面前，西裝革履不說，還會請專業(yè)發(fā)型師做一做發(fā)型。但現在，他儼然就是一個家居男人，他怕碰上熟人。巨大的失落讓他感覺自卑，他一直低著頭，和我保持兩三米的距離，而且我們去的地方都是比較隱蔽的小樹林。盡管我家樓下不遠處就是世紀花園——一個非常美麗的大公園，那里晚飯后散步的人很多，但他不愿意去。

能出來就不錯了，畢竟他把自己關在屋子里都半年了，再這樣下去，不但婚姻危險了，連人也完了。

一前一后，我們靜靜地走著，我知道他喜歡聽京劇，于是帶了MP3，一邊走一邊放，他開始沉默，后來跟著哼《空城計》：“我正在城樓觀山景，耳聽得城下亂紛紛……”開始只是小聲唱，蚊子似的，我勉強能聽到。一個月之后，他已經把MP3里的段子全學會了，而且聲音也大了。

不僅僅是這樣，他吃得也多了，不再靠吃安定片入睡了，不再把自己關在小屋里了，而是開始動手收拾家、給我和孩子做飯，而且，開始盼望著晚上和我出去散步。

當然，散步的內容已不僅僅是唱戲了。他開始和我談心，說自己的失落，說這次沉重打擊帶給他的痛苦。他告訴了我實話，他曾經準備了一瓶子安眠藥，打算在生日那天自殺的，但我安排了一個同學會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那些同學雖然是過著平常的生活，卻一樣幸福！隨后的散步讓他感覺到了生活的一些樂趣，曾經，這些樂趣幾乎全部失去了——他做生意后再也沒聽過京劇，而那是他年少時的最愛啊，談戀愛時他常常牽著我的手給我唱。如今，他說：“夏雪，我又找回了從前的感覺！當我一唱戲時，就想牽你的手！”

幾天后，我們第一次手牽著手下了樓，然后一邊走一邊唱。當然，他不再找那些隱蔽的地方了——當我們第一次出現在人多的地方時，有人和他打招呼，我看到他的臉紅了，之后，就很快平靜了。因為他發(fā)現，他在人們心中不過如此，沒有人拿誰的破產當成天大的事，自己過自己的日子罷了，他的破產在他來看是致命的打擊，在別人看來，那又算什么呢？

我們開始在世紀花園里散步了，從春天到秋天，然后，家義徹底變了，他開始在眾人面前開嗓子唱戲了，而且加入了一個小劇團，天天早晨跑去唱。他不再有憂郁癥，不再怨天尤人，胃病也好了。最重要的是，他開始籌集資金要“重出江湖”了，他說：“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要振作精神?！?/p>

又一年春天，家義的小公司成立了，是專門為這些房地產公司做服務的物業(yè)公司，因為他的經驗和曾經的生意伙伴，他很快就做得如火如荼了。

第一桶金，他給我買了一枚鉆石戒指。

他戴在了我的手上，才發(fā)現我的手粗糙了，上面有很多小口子。因為從前，我們是請鐘點工的，他心疼地說：“等咱有了錢，我一定把咱門前那個小公園的輔路修好了，因為我記得，它曾經有個坑讓我的妻子崴了腳！”

我看著他，眼淚差點兒掉了下來，我知道，從前那個勇往直前的男人又被我拯救了回來，還有我們的愛情和幸福。責編/魏 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