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一進(jìn)上海戲劇學(xué)院校門的時候,感到整個校園都破破爛爛的,最顯眼的是那幾幢專家樓,很老很舊。
不過,給我印象最深的,倒是一次上表演課的時候。給我們上表演課的是谷亦安教授,他總會別出心裁,使我們有所領(lǐng)悟,我特別喜歡上他的課。而那天的課就更加特別。
以前上課的時候,我們頂多會躺在地上,閉目“傾聽”大海的聲音。一個偌大的練功房哪來的大海呀?我們只能全憑想象,最后還要表演出來。剛開始的時候,我們真是趕鴨子上架,無所適從。谷教授就告訴我們要感受內(nèi)心的世界,這樣才能在表演的時候真正地表現(xiàn)人物的力度。
有一天,谷教授說:“咱們來做一個游戲,演一個日本電影吧,我需要一個女主角來演春晴?!蔽也惶私夤冉淌诤J里賣的藥,但是太了解谷教授“惡搞”的本事,于是我特意低下頭,不看谷教授。
事情都是這樣:如果大家都往后站,你也得往后靠,不然你就站到了前邊;如果大家都抬頭向前看,你千萬別低頭,不然你就會被谷教授發(fā)現(xiàn)。
“就是你了?!惫冉淌谥钢肝摇!鞍?”我下意識地看了看左右,想找找有沒有可以替代的“犧牲品”,但是同學(xué)們都壞笑了起來。
“故事是這樣的,”谷教授說,“春晴是一個盲女,現(xiàn)在請你為自己挑選一個男仆吧。但是注意不要用眼睛看,別忘記春晴是個瞎子,為了保證你看不到,我會用布蒙住你的眼睛?!?/p>
“你去摸他們的手來確認(rèn),然后選一個男仆吧?!?/p>
直到眼睛被蒙上了,心里這才有一些發(fā)虛。我當(dāng)時就懵了,根本找不到北。不過,幸虧不用我找北,我被一個女生攙扶著來到一排“人墻”前?!叭藟Α逼鋵?shí)就是由我們班全體男生組成的,和足球比賽的“人墻”不同,全體男生都“齊刷刷”地伸出了兩只手,據(jù)說場面蔚為壯觀——可惜我看不到。
我就這樣一個個地摸過去,心想:班上的帥哥那么多,隨便拎出來就夠當(dāng)男仆了,這費(fèi)什么事呀?這樣想著,心里就輕松了許多。于是,我仔細(xì)地挑了起來。雖說是男仆,要是面相不好,也丟我的臉不是?
不行,這雙手太冷,一定冷血;不行,那雙手太嫩,小孩子;不行······我感到馬上就要到隊(duì)尾了,心里才開始隱隱地有點(diǎn)著急。就在這時,我發(fā)現(xiàn)了一雙“完美”的手。它們是那么溫暖,像上海冬天里的電暖氣;還有點(diǎn)濕潤吧,剛上大一,估計(jì)大家還不熟,一定是一個羞怯的大男孩。
憑著感覺,我覺得他一定是一個很帥、并且很體貼的男生,有這樣的男生做男仆還有什么可擔(dān)心的呢?
我“嘻嘻”地笑了兩聲?!熬褪撬??!蔽艺f,說完我就摘下眼罩,然后,我就傻眼了。
那個男生撓著后腦勺,不好意思地笑了。他矮矮胖胖的,是我們表演系公認(rèn)的“丑星”。于是有幾個同學(xué)開始竊笑;接著是那幾個比較愛鬧事的男生,恭喜我找到心目中理想的“男仆”;另幾個就說我的眼光很是特別。
等大家都鬧夠了,谷教授卻語重心長地對我們說:“你們現(xiàn)在明白了吧,其實(shí)用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就是真相;用手感覺到的,并不一定和眼睛看到的一樣。你們應(yīng)該學(xué)會去用心把握一個人,而不是眼睛。
編輯/孟醒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