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988年7月19日,趙小山出生于四川省達縣縣城,父親趙建新和母親方卉都在縣紡織廠上班,夫妻倆常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爭吵不休。究其原因,除了感情不和外,再就是為了兒子趙小山。兩人都希望兒子將來成才,但教育方法卻背道而馳,父親過于粗暴,母親過于溺愛。
趙小山上小學(xué)后,趙建新動不動就支使他出去買點零碎東西,而他擔(dān)心買來的東西不合父親的心意要挨訓(xùn),所以不管媽媽多忙,總拉她一起去。一天,方卉因為陪兒子買東西,把鍋里的菜燒煳了。趙建新要打兒子,方卉就和他吵了起來。結(jié)果,趙建新抄起拖把就打方卉,趙小山嚇得縮在墻角。方卉忍住疼痛,把兒子抱在懷里。趙小山懂事地為媽媽擦去眼淚,心里對父親充滿了仇恨。
為了讓兒子少挨打,也為了家庭的安寧,方卉把自己該做的和兒子該做的都做了。這樣,小山有了依賴感,自理能力一直培養(yǎng)不起來。
趙小山上小學(xué)四年級時,因企業(yè)效益不佳,趙建新夫婦下崗做起了糧食批發(fā)生意。兩人起早貪黑,賺了不少錢。但因為忙碌,他們疏于管教兒子,趙小山的學(xué)習(xí)成績開始下滑。趙建新看兒子不爭氣,更是非打即罵。
2004年6月,趙小山初中畢業(yè),沒能考上高中,趙建新看他不是上學(xué)的料,就讓他跟自己學(xué)做生意,偏偏趙小山對做生意沒興趣,想當(dāng)廚師。趙建新罵他沒出息,天生是侍候人的命。想做的事情做不成,不想做的事情自然做不好。
一天,趙小山單獨收的糧食雜質(zhì)多,趙建新很不滿意,方卉就讓兒子在家閑著,啥也別干。幾天后,趙建新發(fā)貨,讓趙小山在貨場看秤,方卉謊稱他病了,趙建新說病了也得來,方卉說:“你總說他沒用,還喊他來干什么!”兩人又爭吵起來。
因為母親經(jīng)常替自己編造理由搪塞父親,趙小山也就不求上進,經(jīng)常跟社會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2005年8月,方卉在兒子房間發(fā)現(xiàn)了一盒避孕套。當(dāng)時趙小山的大姑也在場,就讓方卉好好管管兒子。方卉卻輕描淡寫地說:“他不小了,男女之事早晚得知道?!焙⒆拥拇蠊貌缓迷僬f什么,但趙建新知道后,逮住趙小山就是一頓暴打,還邊打邊罵:“小小年紀(jì)就學(xué)會搞女人,我怎么養(yǎng)了你這么一個下流坯!”方卉急了:“這是當(dāng)父親該說的話嗎?你考慮過孩子的自尊心嗎?”趙建新沒等她說完,一拳把方卉打得頭暈?zāi)垦?,口鼻流血?/p>
二
家里每天爭吵不斷,趙小山很痛苦,決心離開這個家。方卉唯恐兒子在外面吃苦受罪,再三阻攔,但趙小山說:“你不讓我走,那我就去死!”方卉一聽,不敢強留,便建議兒子到成都的三姑家玩幾天。
到成都后沒幾天,恰逢四川職業(yè)學(xué)院附屬保安學(xué)校在省內(nèi)招生,趙小山喜歡舞拳弄棒,就求三姑給自己報名。在保安學(xué)校,趙小山學(xué)得非常認真,擒拿、散打在全校比賽中都獲得過名次。2006年9月結(jié)業(yè)后,他被聘到成華區(qū)陶然貿(mào)易大廈做保安。
終于擺脫了家庭的爭吵,并在大都市里謀得了一份喜歡的職業(yè),趙小山感到從未有過的快樂。安定下來后,他開始思念父母,并從心底里希望他們能和睦相處。
他給母親寫了封信,告訴她以后別在父親面前嘮叨,如果對父親有看法等他心情好時再說,父親發(fā)脾氣時盡量遷就他。隨后,他又給父親寫了封信,懇求父親別再打母親,說母親表面對父親感情淡薄,其實父親每次出去收糧,她都擔(dān)心得睡不著覺。
隨后,趙小山在報紙上看到醫(yī)治風(fēng)濕性腰腿痛的藥物廣告時,又萌生了替父母互贈禮物的想法。母親年輕時就得了這種病,多年來一直未能治愈。如果以父親的名義給母親寄藥回去,母親一定很感謝父親。到藥店一問,一盒藥400元,要吃5盒也就是一個療程才能見效。趙小山犯難了,自己月工資800多元,就是不吃不喝,也得幾個月時間才能把藥買到。但他下了決心,無論如何也要辦成這件事。
趙小山省吃儉用,3個月后終于把藥寄走了,同時附上一封信:“媽,爸說這種藥能治好你的病,讓我一定給你買到,但他不讓我把這件事告訴你……”過了一段時間,趙小山又以同樣方法給父親寄去了一件夾克衫。
趙小山費盡苦心,卻未能達到預(yù)期效果,父母還是不停地吵、不停地打。離家這段時間,他變成熟了,想到父母的關(guān)系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除了積怨太深,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于是,他決定放棄工作回到父母身邊,以親情彌補他們之間的裂痕。
2007年4月中旬,趙小山回到達縣,讓他意外和感動的是,父親親自到車站接他,母親見到他后的那份喜悅就更不用說了。
回到家的趙小山,不再像以前那樣總給父母惹麻煩,他盡可能地討好父親,迎合母親。有時候還陪父親喝點酒,幫母親做做飯,并拉著父母一起聊天、散步。然而,他的種種努力,還是沒有改變父母吵吵打打的局面。
2007年8月,趙小山應(yīng)聘到達縣西郊派出所當(dāng)了一名合同制協(xié)警。9月初,他認識了一個叫沈莉的女孩,兩人情投意合,很快確定了戀愛關(guān)系。沈莉的父母聽說趙小山父母感情不好,常常鬧得水火不容,有些不放心女兒在這樣的家庭里生活。趙建新認為沈莉的父母瞧不起自己,便讓兒子跟沈莉分手。方卉勸他不要管兒子的事情,趙建新張口就說:“孩子學(xué)壞都是你慣的?!狈交芤宦牼突鹆?,兩人又打罵到一起。
趙小山看到父母因為自己又打罵起來,心里非常煩躁。他索性把派出所的工作辭了,對父母說要到上海的二姑那里找事做。趙建新也跟著兒子來到上海,并再次勸他與沈莉分手,但趙小山未置可否?;氐竭_縣后,趙建新想盡辦法仍沒有拆散小山和沈莉,便把怨氣通通發(fā)在方卉身上,每天都和她吵得昏天黑地。
2008年6月,趙小山實在無法忍受家庭戰(zhàn)火,兩次離家,分別去了成都和廣州。但他的兩次出走,仍不能平息父母為他與女朋友的事情發(fā)生爭吵。萬般無奈,趙小山跟沈莉分手,此后他經(jīng)常在外喝酒,或在網(wǎng)吧徹夜不歸。
三
2008年7月14日,趙建新和方卉為一點小事再次打起來,趙小山勸也勸不住,此起彼伏的哭鬧和打罵聲讓他頭痛欲裂,他躲進自己的臥室,自言自語道:“這世界沒有意義,父母太累了,送他們?nèi)ヌ焯檬亲畲蟮慕饷?,到了天堂也許他們就不會爭吵了。”整整一個下午,他把自己關(guān)在臥室里,在筆記本上斷斷續(xù)續(xù)寫下“解脫、天堂、錘子、毛巾、死”等詞。這就是案發(fā)后,警方在趙小山身上搜出的“殺人計劃”。
辦案刑警說,紙上的字跡十分潦草,順序也非常混亂,可以看出趙小山當(dāng)時的心緒極為狂亂。寫完后,他把紙揉成一團,隨手放進衣兜,然后出去買了錘子、毛巾?;貋砗螅吹礁改敢呀?jīng)偃旗息鼓,便把錘子、毛巾藏在了倉庫里。
2008年7月19日,也就是出事那天,一大早,趙建新和方卉又為兒子的一點小事發(fā)生爭執(zhí),誰也不讓誰,最后,趙建新氣急敗壞地拿起煙缸向方卉砸去,方卉也拿杯子砸他,兩人把能摔的東西都摔了。趙小山見事不好,想把母親推到屋外,但為時已晚,趙建新見沒東西可摔,便一耳光打在方卉臉上,又用腳踢方卉下身,方卉根本無法逃跑,只能號啕大哭。
趙建新打累了才停下,方卉涕淚橫流要求跟他離婚,鄰居三番五次來勸,都沒有用。趙小山知道鄰居的話他們根本不會聽。到了中午,方卉給兒子做了飯,趙小山讓父母和他一起吃,還出去買了鹵菜,對父親說想陪他喝點酒。他抱著最后一線希望想勸勸父親,誰知父親毫不領(lǐng)情。方卉說,離婚時自己怎么也得分一半財產(chǎn)。趙建新咬牙切齒地說:“殺死你也不會給你一分錢?!壁w小山一聽這話,頓時血往上涌。
下午6點,趙小山的二姑打來電話勸說趙建新。剛放下電話,趙建新又罵起方卉,方卉也不示弱,兩人對罵累了分別在兩個房間躺下。趙小山從倉庫取來錘子、毛巾,然后坐在自己房間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煙。
22點左右,趙小山感到胸前像被一座大山壓著,腦袋要炸裂似的。他走到父親床前,看了一眼熟睡中的父親,厭惡感油然而生,他沒有猶豫,舉起錘子狠狠砸了下去。趙建新疼得一下仰起身來,趙小山怕他喊叫,接連兩錘子下去,趙建新重重地倒在床上不動了。然后,趙小山又走進母親房間,他站在床前看了足足十分鐘,然后閉著眼睛,一錘子打下去。憑手感,他斷定母親的額骨碎了。
趙小山睜開眼睛,流著淚把母親臉上的血跡擦干凈,然后給她蓋好被子。他換了一套衣服,又用毛巾把錘子包好出了家門。來到州河大橋后,他把錘子扔到河里,然后蹲在橋頭抱頭痛哭。
當(dāng)天夜里23點30分,他來到縣公安局自首,這一天正好是他20歲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