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秋日的午后,打開緊閉的房門,映入眼簾的是滿地的紙張、公交車照片和堆砌的書籍、文件,房間不大,卻盛滿各種各樣的收藏,有大的、小的;厚的、薄的;彩色的、黑白的;還有顯露的、塵封的……
跨過滿眼的豐盛,記者與中國城市公共交通博物館籌建負責人侯翔進行了對話。
他告訴記者,“公共交通的科技歸口包括資料、信息、情報這些東西,你們給我做下去!”當年建設部的一句話,讓他在籌建中國城市公共交通博物館的道路上一走就是二十幾年。
記者:您為什么萌生出建造中國城市公共交通博物館的想法?您的初衷是什么?
侯翔:我國公交事業(yè)的發(fā)展,有很多值得記憶的東西,我想把這些東西推出來,以展示中國民族公交客運事業(yè)的發(fā)展歷程。
我1977年參軍,1980年從部隊復員回來后到當時的國家基本建設委員會工作,在跟國外的交流中,我發(fā)現(xiàn)當時我們沒有城市公共交通博物館。在逐步收集資料、積累經驗的情況下,我們逐漸產生了建造中國公交文化事業(yè)基地的想法。
另外,上個世紀50年代至80年代中間生產的公交客車還都在很多城市的公交線上運行,還沒有報廢,這就給我們建造博物館提供了可考的現(xiàn)存證據(jù)。
記者:為此,您做了哪些方面的努力?
侯翔:我們的收集活動從1980年4月份開始,主要有照片、車模,也包括我們搜集的各個公交公司的一些畫冊。
我們去過很多地方,爭取每類車找兩輛作為歷史存證,因此積累了一定數(shù)量的資料,包括各個省,比如北京、天津、上海、重慶、沈陽等這些大城市生產的一些車的照片。我們搜集的這些照片現(xiàn)在好多公交公司的資料室、檔案室都沒有了。
這些資料主要是上個世紀50年代和建國以前在中國國內使用的城市公共交通工具,包括城市有軌電車、無軌電車、城市公共汽車、還包括一部分旅游客車、城市地下鐵道、索道和纜車等。
我搜集的資料照片比網(wǎng)絡上的要詳細,詳細到每輛車的技術參數(shù)、外型、車到過哪些城市以及車的數(shù)量,所有這些我們都做過統(tǒng)計。當然,沒有這些東西,建造博物館就沒有說服力。
以北京市第一輛車為例,當時我們記下了設計人員的名字,包括這款車從哪年到哪年生產多少輛,全國有多少輛這樣的車,車輛編號是多少,車到過哪些城市,這個工作量是很大的。為此,我們曾和當事人見過很多次面。
記者:那您覺得籌建中國城市公共交通博物館的價值體現(xiàn)在哪?意義何在?
侯翔:我國領導人歷來重視城市公共交通的發(fā)展,1985年時任副總理的李鵬在全國公共交通系統(tǒng)先進企業(yè)、先進集體、勞動模范表彰大會上發(fā)表了這樣的講話:城市公共交通工作是一項很重要的工作。城市公共交通是城市的動脈,是精神文明的窗口,是社會生產的第一道工序。1992年吳邦國在考察上海公交時也提寫了下面的字:行萬里路,暖眾人心。說明我們國家領導人當年在地方任職的時候就在關心公交事業(yè)的發(fā)展。
作為城市公共交通的集大成者,城市公共交通博物館的建設因此也勢在必行。我就是想建一個我們中國自己的公交文化交流基地。外國人來和我們交流,需要一個交流場所,我們不能空口白牙給人家介紹我們的公交歷史,我們要拿出證據(jù)才能跟國外交流!
比如說,中國第一輛無軌電車、中國第一輛雙鉸接式公共汽車、北京第一輛燃氣汽車、成都客車廠改制的第一輛雙層客車,還有從德國西門子找的世界上第一輛無軌電車等。你不從我這里找就很難。
我當時想,中國再過幾十年如果還沒人做這個事,這些東西可能就徹底消逝了。我們跟國外的區(qū)別就在于,國外從建立之初就有公交文化意識,而我們沒有。
記者:您說“在中國做這個事情非常難”,“難”在哪里?
侯翔:過去,很多企業(yè)對這件事情不理解,他們會說你做這個根本就沒用,至少對企業(yè)發(fā)展沒有什么現(xiàn)實意義。
我也明白,鑒于當時的社會歷史條件,要建立一個城市公共交通博物館根本不可能。從資金、從社會條件、從大的環(huán)境角度考慮都不現(xiàn)實。
但是,直到今天,社會還是沒有認識到這一點。
我早就提出過建館的想法,但沒有人響應,很多人認為這是勞民傷財?shù)氖虑?。有些人雖然認為做這件事情有意義,但他們懷疑就憑幾張照片怎么能把這個事情做好?
我現(xiàn)在很矛盾,不知道該怎么辦。我曾經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發(fā)布自己要創(chuàng)辦博物館的想法,目的就是希望所有關心這行的人能把這件事情重視起來。
算起來,從萌生這個想法到現(xiàn)在已經二十多年了,直到今天還是我一個人在做。我現(xiàn)在已經快50歲了,也有一種要做好這件事的緊迫感。
記者:這么多年來,是什么力量支撐著你堅持做這件事?
侯翔:當年,建設部一位領導說過一句話:公共交通的科技歸口包括資料、信息、情報這些東西,你們給我做下去。在這二三十個年頭里,就是這句話,支撐著我走到今天。
當時我對公共交通不了解,對這個行業(yè)也沒興趣,但是我想這么多年把這些東西都積累下來了,出于一種責任我也要堅持不懈。
并且,這些東西離開我就是一堆廢紙,里面好多細節(jié)的東西沒有人知道,沒有人能夠寫出來,沒有人知道它的意義。
你要明白,這些資料來之不易。資料里的很多廠家現(xiàn)在都沒有了,像上海拖車廠、沈陽電車公司的客車制造廠現(xiàn)在都蕩然無存。現(xiàn)存的照片都是當年直接從廠家拿到的第一手資料。
記者:從來沒有人重視過你的資料嗎?
侯翔:曾經有一個英國無軌電車雜志,想把我收集的所有資料都買去,我沒有同意。錢是好東西,但這些資料畢竟屬于中國,不完全屬于我個人。我把這些資料整理出來,如果它能有一個很好的歸宿,那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記者:您現(xiàn)在希望得到怎樣的幫助?
侯翔:希望有關主管部門能夠重視起來。讓社會知道還有人在做這件事。我不是巴士迷,也不是愛好者,就是實實在在地在這個行業(yè)整理公交文化,一直堅持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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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譏他是堂吉訶德,有人譽他為孤膽英雄,但在侯翔執(zhí)著的追求面前,任何毀譽都似乎微不足道。他立志要做中國公交文化首倡者,最大的愿望就是把中國近百年的公共交通文化用史料的形式保留下來,給后來人一份永恒的記憶。
侯翔簡歷
1980年4月 國家基本建設委員會中國建筑科學研究院建筑情報研究所科員
1982年9月-1984年12月 國家城鄉(xiāng)建設環(huán)境保護部中國城市客車城建設備聯(lián)營公司技術部
1983年9月 《中國城市客車工業(yè)史》編輯部編輯
1983年10月-1987年12月 中國建筑學會城市公共交通學術委員會《城市電汽交通》學組委員;《城市電汽交通》雜志副主編,攝影記者
1984年 中國建筑學會城市公共交通學術委員會城市客車裝配學組委員秘書 、城市電器交通學組委員
1984年 中國建筑學會城市公共交通學術委員會會刊《城市公共交通》雜志特約編輯、特約通訊員
1985年-1995年 國家建設部科技情報研究所城市公共交通與城市客車科研室主任
2007年8月至今 《中國客車》編輯部編輯
1986年至今 中國城市公共交通博物館總籌建負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