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記錄的細節(jié)

馮　晏

1、宿命

情緒的亮點，穩(wěn)定在北極星座上

能持續(xù)多久?快樂和烏云形成了

費解的月蝕相互遮蔽。我的星座中

帶有魚的光滑和蝙蝠的不快

再由羊的挑剔連著青草的博愛

臉上的薄弱，是被所有人看到的

碎后的瓦礫，在墜落的塵世中說不

代表著出生時我不能選擇的時辰

2、歸潮

要不是飛，千里之外的安靜

還躲在虛無中，有時

還原自己，卻需要借助

有名的海岸線把夜色領過來

漂移的光能讓我看見，深處

是所有思想的指望，嘈雜的生活

是片我要淡出的海洋

像曾經(jīng)泳在土里，當我想起匆忙

3、初始

青蛇的鋒利，眾人不可企及

而我多年對藝術的感悟，依附于

這種極限的誘導。深處有金子的蘆葦

在光照的緯度搖曳，不可復制的

是風暴本身，而不是被吹晃的

海邊屋宇。土地和天空讓我有太多光陰

在途中出錯兒。如未長出翅膀的幼蛾

面對的，還局限在詞語的遼闊

4、心結(jié)

母親提前去買了另一個世界

的衣服?？謶郑躺谏鼐€

野草無序。我聯(lián)想到莫扎特

創(chuàng)作《安魂曲》時，淡去多少

自己的細節(jié)?曲中塵世

始終伴有被撫慰的自責!而母親

要找回沙中蜥蜴的快樂只有靠我

月光，始終銹在理解孤獨的膚淺之中

5、切面

無論踏陽光之亮，貼燈罩之柔

還是耗沙漠之渴，解欲望之空

這段兒，我都準備住在以紙為伴

飲食漢字的寂靜中?？磯m土揮戈

聽空氣碧波，任時間深處的鳥兒

發(fā)遠古脾氣，意念千姿

我都遇事不驚。去詩人句子里

傍晚走走，或在清晨，便知天下胛骨

6、此在

一旦產(chǎn)生留戀，茂盛中的植被

就會有疼痛。就會感到從頂端

滑向根須的觸摸。只有膚淺

可以擺脫由經(jīng)驗引申來的不安

又有誰看見深處不去?不接近

歸屬感的歡情，的確容易衰落

像無法胚胎的卵子。淺處，我憂心

短暫，如同憂患著思想衰弱的國度

7、新意

喜歡云是因為變換。傳統(tǒng)

收緊年輕的骨骼，魔幻可以放松

時間經(jīng)過時，變換之最的云朵

被我看見，你的新意也許緣于

我對勤勞的一點點欠缺。不，或許更多

褐色甲蟲與棘叢互補產(chǎn)生聯(lián)想

我的奢侈在于始終仰望，一輩子

你信奉的詩歌正是我仰望的漢語

8、曙色

與父親在土中的平靜差不多

兩年來，我的日子始終依附舊聞

像高原百姓的生活一樣重復?？鞓?/p>

猶如初始的靜泉，長久體驗一種

復調(diào)古韻。言行散落于踏實的群草

不分哀婉或清啼!躲避玫瑰迷途

懷中毀滅，是否要伴浮霞止于天邊?第一次

我想舉自己的緯度，給父親看

9、提取

一直想解決被時間束縛的困難

只要杜鵑向輕浮接近，就能看見

虛空潛入白霧，從深谷向上飄升

層層雀音，覆蓋了已成標本的流失

我未曾珍惜的，化做漂亮棺木

將亙古橫陳。星月之光經(jīng)常穿透

我沒用的內(nèi)涵連同手臂。想引導

無法抓住的缺憾回到本質(zhì)里

10、靜中

屋子越來越小，像一條

要被撐破的麻袋。不同的是

我在袋子里并不感到委屈

和越來越多的書擠在一起

變?yōu)榻K極指望，并要趕在消失之前

把書中細小如塵的文字

一個一個擦亮?；ㄩ_，從不驚動

世界來聽聲音?今夜悟到足矣

11、塵世

第一場雪，完成冰的凌厲時

我的車偏移到路邊。猶如青菜

瞬間被采摘下來，感覺一切就要完了

目前，我還達不到父親臨終的安詳

所以慌張。所以追求坍塌時的

緩慢墜落，至少能在花粉中追憶塵世

并不介意語靜何處，只是沉迷于

貼近黃土的質(zhì)感氣息，一時怎么騰空?

12、浮動

一種下沉在葵花般向上的時間里

被快樂一次又一次成功地攔截，感激

已成為愛我的人注定帶給我的玫瑰色符號

色彩一向具有刺痛世俗的尖利

還有詞語，尤其是走進

經(jīng)典文本的那些。一如智性生物

暗藏解析不完的靈性。借靈性之亮

目前，浮力已經(jīng)比魚還輕

13、虛空

要不是撐著，身體會更柔軟

加進去些個性，也應該像一塊海綿

浸了足量的水。我的悲哀

是眾人的悲哀，太多雜事

如未拆封的郵件一樣堆在日子里

把人變得紙殼一樣硬。血肉和心

被抽走后，去用食過的海螺

和自己相比，這的確讓兩者都無法漂亮

14、超越

極限飄落有了太多人!死亡并不等同于

楓樹知秋。血液凝固為磨好的利劍

從肌膚抵達鈣質(zhì)飽滿的骨頭，直至刺穿塵世

海德格爾完美今生，除了針對平庸還有什么?

接下來的凄美更加悲慘!想到一連串已知的名字

我便失眠，便會跌到地板之下被虛空牽引

毀滅如脫殼軟蟲，化蝶之前夢已至天邊。我祈禱

氣體不散，感受快樂醉蟻般環(huán)繞云霧

15、沉浸

下雪之前，落葉忙著輪回

發(fā)出葉脈折斷自己時輕松的節(jié)奏音

我卻忙著修復酸痛的頸椎、情感和心

指望落雪淡去環(huán)境的浮塵。冷空氣

抵達薄弱之處只需瞬間。而激情

卻要依靠萬物發(fā)芽時節(jié)，重獲謙遜

至今，我的經(jīng)驗抵達不到老去的沉穩(wěn)

輕佻的風重復著撩撥我耳邊的神經(jīng)

16、充填

需求總是感到越來越空。葦管

折斷，怎樣來充實云下的繁榮?

不繼續(xù)補充情感，血，甚至噪音

身體就會慢慢處在被群蟻吸食的土地狀態(tài)

松動，低沉，虛無。萬物終將悟出

沒有余生的谷倉，無序的豐盈

止于呼吸之末，余下的唯有想法可濃縮為

經(jīng)典遺照，高出先人

17、深處

棄掉的還會回來，我對自己

經(jīng)常說了不算?；貋頃r

想得更多些，如果不是玫瑰上的刺

我要的瞬間，有時需要好幾年

不像草堅韌于每年的傷害

秋，金色爛漫之中暗藏清愁

像我，表面若無其事

暗處卻與詩歌結(jié)拜為憂郁的戀人

18、如思

思，如在空氣中穿越的引線，朝向

更遠的界地。但我從不透露

唇彩熔于凌亂的霞云

平面遠景打開水霧，我被暑意吸入

沒有夢見故土，卻飽滿了異鄉(xiāng)風兒之念

變成點才知道，被一枚紐扣關住的

布衣世界，靜在外表，里面涌動起

碧波潮汛。憑空觀在某時，總有兩兩相覷

19、淡悟

一個人，可以成為瓦罐里一群芝麻

烹飪的香不具個性，彌漫給心靈

猶如遭遇銹跡浸潤的花瓣，水質(zhì)衰弱

甚至流向霓虹。星星借冰清的圣夜

逃到天上，成為心懷憂患的照耀者之后

卻沒有張揚。我怎敢以詩人自居

談日月何往。知翠綠擅長撫去心頭灰燼

便始終崇尚蝸牛的優(yōu)雅，慢行于壟上

20、比較

北方最冷的極限南方人沒有，身體

經(jīng)過不能承受之后，發(fā)現(xiàn)手指、

腳趾還有耳朵，這些器官中的精致部分

還都存在，嘴唇又能泉水般吐出漢字

表情像洗過鹽水之后已平靜的傷口

這時，南方有些顯得木訥，疲憊的綠

令人擔憂新意在流失，也讓人聯(lián)想到

水邊亂飛的螢火蟲與悶熱夏夜的煩躁

21、必然

是一次出生讓我注定忙著沒完

難以超越的淺，提不亮的藍

咸味空氣，穩(wěn)不住我在路上

瞬間所獲的一點快樂。還有

我無意中亂放痛苦，波及了多少

看見我的人。比如母親，為此

她不僅冷秋喜歡自責或者愧疚

還有暖意，成堆了也始終舍不得用

22、存在

有時活著比死去還輕，我所指的

是精神。門前剛醒來一塊石子絆倒我

瞬間就可以蒸發(fā)掉我回家時

裝不下的紛繁，想想冰漂亮過后

終要化為泥土而去，只要能

輪回為云霧，成為自然中分子的化身

只要還能通過選擇詞語了解自己

我就繼續(xù)依賴夢中無限，陪伴渺小同游

23、自卑

我所想通的道理，似乎都在事先

形成了完整的銀河!比如逃避

比如平淡，再比如……這世界，所有精神

似乎都有一片原始森林，當然是我們

可以隨手采摘的那種。我讀懂了光中的

真正豐盈，感到的卻是那種自卑

無法回到把楓葉夾在書中的追憶里了

因為，所有人經(jīng)過后，也都不再回頭

24、茫然

我在茫然中寫達不到極限的詩

已經(jīng)多年，這說明我的單一和衰弱

說明在接近龐雜的頓悟中，我的聲音

只達到了鳥兒輕佻的亮麗。這不像

眼中劃過的愛情，深究時那些眾人逃離

猶如晚霞消逝一樣迅速，那時的天空

一塊透明玻璃頓時經(jīng)過一塊臟兮兮的抹布

絕望的渾暗，足以改變了事物的全部意義

25、無奈

我終于知道意念的遠方有多遠

一束生日玫瑰，在坦途中歷經(jīng)三天

我收藏的河中彩石，表面光滑

內(nèi)部巖層濃密，各種八卦不分星際和民間

不再費力深入了，在鉆石和玻璃之間

人類只能服從于更加柔軟，就像我

從小任性，成熟了，平和了，老去了

個性演變，只用一朵花兒的期限

26、守候

低溫保持干凈，有白雪證明

接近白雪，這不同于淡去或無為無欲

跳上岸的鯉魚，用底線對待激情

飛躍，為把理性蔑視在水波中，就這樣

碑的內(nèi)涵，抵制了許多不真實的一切

只要能看清血管，只要不凍僵，只要……

多年留守北方，眷戀冷，是在

等萬物融化中，有一份潔凈的愛情

27、扎實

是的，增加體重并不能使一個人

沉下來，也不是獨自在屋子里

就能從飛絮的交織中退出，每次

成功離開浮躁，都是沿著鉛字的

碎石馬路，被書中一些沒見過的人提醒

他們比父母更讓我甘心把自己

縮小，小到一根草，看不懂綠色

但卻知道，在表情里找自身的快樂

28、追思

我的一部分隨冬天留在了過去

那條索道還沒有生銹

我一天回望二十次，或者更多

新的時間悲悲戚戚，降生

就遇見了烏云。每逢世間好奇

在春天繁殖時，我，只無語

數(shù)十年感嘆，越接近于真理

越像一塊老去的巖石，甘愿路邊墨守

29、類比

自從浪漫遇見了憂郁的星光

我的感傷，便帶著成群消極的詞語

候鳥般向高空遷移

每個晚上，舊事，一顆一顆

又從天邊墜落，僅為一份懷念

我就看見了星星付出的靈魂

床上，被撫摸過的舊綢緞閃著喜悅

安逸得不用再思想

30、景色

一棵出色楊柳在森林之外獨舞

曲線優(yōu)美正帶動著一場風暴。另一個世界

貝克特離開喬伊斯乘上了永恒等待的

灰色符號。被景色影響不了的人和瓦礫

繼續(xù)平庸下去，一邊融入

有飛蠅和咒語的亂夢之境。一邊臆想

雨后路旁有桃色在開，混沌

需要付出更加艱辛的自制或者悲哀

31、假日

在玻璃杯的書房。我深入詞語中，如同

研究瓷器的細紋。為的是把一段身懷的路

全部放進一個美麗的句子里。一個下午

我的思遠行于彩夢、翠緣、浮水，糾纏于

頭痛、心亂、時陷絕境。采藕的船從天際游來

蓋住了我深居杯子的屋頂。我的阿姨

正在廚房洗碗，嘩嘩聲與旋律僅隔著一層含蓄

說起水的含蓄，我便想起了屈原……

32、悲傷

如果靠死者才珍惜活著

這說明低落已經(jīng)超出了坍塌的瓦礫

有一顆星，穿過風干的塵土落入視線

脆弱很快就把它變成一塊虛幻的冰

悲傷猶如一件件文物，永遠朝著

時間相反的方向飄，乘坐羽毛

本身就是一種無法抓住的飛行

向烏云飛去，為了讓哭泣藏在適合的雨中

33、哀悼

人們從深入的廢墟中漸漸回頭

情緒像復蘇的兔子開始咀嚼白菜

能看見風箏的心在地震中已經(jīng)失明

此時，我居住的房子顯得異常肥沃

當夜晚來臨，房子從天邊等回來的

是非常頹廢的腳步和灰色憂郁的心

下沉在白色紗簾前，我看不見燈光

落后的邊陲紛紛躲進我憂患的眺望

34、孤單

誰都不知道當面對孤單時，一生將會有

多少應變。淡去黑暗，我不僅依靠

采摘光束，還發(fā)現(xiàn)夜晚的峭壁上

禿鷹的快活。為了把孤單殺死

情感里不僅住著心儀的異性，遠方

還有專門照耀我的銀河。為了逃避

一個名詞——孤單，我一直在忙

繭殼，在手掌的山川河流上茁壯突起

35、深居

我的許多朋友都過著幽深的生活

他們用書的鏡子照自己的軀體或者骨頭

在浮華的事物或膚淺的娛樂中，他們

永遠是躲起來的人，就像地圖上

不可逾越的一條條粗線或者細線

把世界越分越窄。我也是，無論胖了

或者瘦了，都不影響成為時間的剪影

在逆光中了解自己，邊緣越來越清晰

36、歷史

有一座黑白電影院離老房子不遠，記錄著

三十年前的封閉。有一本早已經(jīng)解禁的書

至今深藏著我經(jīng)歷的瘋狂時期。一個患白血病

的男孩兒，沒有被捐款救活，但死在

微笑里。有一首離別詩悲悲戚戚，后來

不斷落進去被我哭泣的熟人。在地平線的遠方

我憎恨距離，但也看見了盡頭拒絕的一切

一切(除了想象和部分發(fā)出疼痛的歷史)

37、衰弱

去歡聚吧!總比被埋在不潔的空氣里

發(fā)呆，或者目睹一個精致的身影

直至被嗆人的濃霧覆蓋要好?？偙?/p>

感受費力培養(yǎng)的激情，被酸性關系

一點點腐蝕，直至千瘡百孔要好

面對時間，我分明比殘缺的古城

更容易衰弱。乘著茫然的表情，一次次

在途中迷失的除了方向，還有我的寬容

38、信任

今天，我想乘坐輕信去飛一次

飛向我從沒有信任過的詞語

只要敢飛就不晚，明確一個想法

足以使塑料變成棉布，使細胞

卵化為胚胎。我從表面退回到

自己內(nèi)心，也需要通過風險

慢慢的，鴿子輕落到了教堂屋頂

我的恐懼也退回到生命的零

39、浪費

兒子要買更大的筆記本電腦

他使用極端容量大多是游戲

對此起彼伏的泡沫產(chǎn)生依賴

這是一群孩子棄重求輕的時代

他們看轉(zhuǎn)瞬即逝猶如星星隱去

我們撫摸時光緣于粗糙的磨礪

我們共同的父輩也都不會贊成

時間的大動物正在被蟒蛇吞食

40、起伏

從表情里綻放出的，何止是

一個人的四季?千萬條細瘦如絲的路線

在地下都擁有五光十色的根須

她體內(nèi)隱秘的金魚正在發(fā)燒

她原野瘋長的玫瑰失去了控制

數(shù)日后，她的焦慮又如退潮的海水

但不是因為完成過性愛，非物質(zhì)

使她的精靈之鳥在深夜越過了巖頂

41、假如

沒被侵犯的黑色斑蝶在夏日輕舞

又一次覆蓋了人們觀賞標本的罪惡

此時，花叢里長滿了蝴蝶的食物

他們在暫時的快樂中對黃昏說出了

寧愿秋日化為泥土，也不愿被塑成永恒

成全虛假的審美。是的，留住時間

完全可以避開如此殘酷的方式。假如

有靈感可用，假如寫詩，假如我又接受新的

42、融合

在不認可物種繼續(xù)衰退的日子里

我該怎樣把斑斕的色彩集中在一起?

藍，不再憂郁，紅，不再激烈

猶如戀人，他們達到了全新的尖銳

融合，深處的寒冷實現(xiàn)了白雪的美麗

成熟看上去有點像缺少浪漫的棕櫚

在被秋天粉碎的灰色瓦礫下，不需要陽光

各種植被已經(jīng)事先完成了必要的磨合

43、低處

每次，頹廢需要多長的周期抵達我?

要儲存多少奢華的生活，才能形成

堤壩?夏日，借高溫能否預留住

下沉的空間?飲食秋日的豐碩后，能否

強化我脆軟的骨頭?我在暗中提防著

無論今夜，激情是否能被月光啟發(fā)

幽靈在磁場中是否表現(xiàn)活躍?文字下面

始終是我的低處，我愿意扁扁地站著

44、虛實

我表面有著與內(nèi)部完全不符的明亮

強光，噪音，浮華獨處或者結(jié)伴低吼

當回到自己，那些通向千絲萬縷的聲音之線

便會立即斷掉。常常在屋內(nèi)

我聽見蠟燭微弱的呼吸聲，想著有關生命

或者死亡。多年來，在山脈的遠途中起伏

體驗著平庸廢屑般層層脫落的真實過程

背靠黃土，心懷空靈——我支撐永恒的風景

45、缺席

我周圍的一切都在消瘦，清晨的光

好像被埋在午夜，臉色微黃。時間

像迷失在煙霧中的酒醉仙侶，蔑視朝陽

室內(nèi)始終有山谷的回聲，說出的話

撞到空曠，和灰塵一起飄落到地板上

慢慢地坍塌，向著深處無限地放任下去

我擔心缺少悲哀的自負，正朝向遠處

隨著衰退的恐懼一點點接近消失

46、生靈

我找回的，是養(yǎng)蜂人獲得的

那份金黃。躲開尖刺，稠密的沉穩(wěn)

從蜂腎中涌出。我視蜂針為

光的頂端!光，總是穿過窗簾

柔軟地到來，刺痛均勻地拂過身體

同樣被欲望打擾的，還有我

在床邊喂養(yǎng)的金魚，它們在水中

靈感盛開，并使用擺尾的啞語

47、寫詩

旅行讓我避開瑣事的憂煩

在飛行中體驗內(nèi)心田園

我要的空白，正是不規(guī)則的

云朵，白色陋室中遍布著

富貴文字。我寫詩，因為

詞語的棋盤像云不可復制。因為

離透徹更加接近，能站在

被星光照耀的頂部，接受浩瀚

48、簡歷

我不可能像本分的石頭，靜待在

偏遠的日月之城，靠臆想

解決一個人困惑的編織。在飄移的

幻覺中，我所陷入的憂傷，藏著

維生素的力量，也有躲避孤獨的

赤色沖動。落葉一片一片飄落

剛剛寫完游子簡歷，從故鄉(xiāng)到異鄉(xiāng)

再飄回故鄉(xiāng)，一幅懷舊的情感剪影

49、未知

葉子綠了又綠，始終脫不掉的

就是我身上那份好奇，遠處滾動著

巨大的彩影?？磥?，那是我一生

都無法接近的未知。喝酒，旋轉(zhuǎn)

不怕死亡我依然恐懼。我選擇

居住國土上最冷的城市，在膚淺的

硬度上不探索，不深入，不去想

傳說中蝙蝠在胴體上刻下的那雙鳳翼

50、模仿

在空間里，我看見巨大的模仿

愛情或者藝術。那些可以伸向

靈魂的主題，與所看到的景象

似乎沒有關系。當颶風逼近天才樹林

便會被內(nèi)部的光芒遮蔽，而周圍

那些不同的消失每時都在發(fā)生

枕木游在運河里，莊嚴而渺茫

星光坐在靜物上，明亮又虛無

51、遺傳

遺傳使我經(jīng)常與母親和父親

的細節(jié)相比，暴躁或者耐力

母親愛吃水果，父親愛釣魚

而這些我都不具備。還有許多

相像的明亮和暗淡，猶如

燈和燈絲之間的密切，在基因中

不可抗拒地循環(huán)著，這活像

叔本華的循環(huán)哲學，令人沮喪又驚異

52、空城

又是長假?；疖囅裾业搅四繕说挠紊?/p>

彎曲著行走。飛機像要去就義的蜻蜓

鼓起水腫的雙翼。它們體內(nèi)裝著的

大多是脫掉了繭殼的靈魂，盲目出逃的景觀

遠比秋天的景色更艷，黑亮的甲蟲

紛紛把苦熬到手的官位，身價或者小名氣

留在空城里發(fā)呆。那些減去腹部脂肪的街道和樓宇

每天坐在落日下扳指細數(shù)這難得的日子

53、過去

那些年，我像一把消沉的鎖，銹在

荒漠的古道上，不說話，不書寫

把沉默養(yǎng)在籠子里嚇唬父母和他人

后來，在植物都躲起來的戈壁上

我看到落日隆重再升。它推開土地

的哀愁，恢復了焚燒噩夢的光輝

它留下了夜色濃重的蝙蝠花傘，陰影

磨損著過時的諾言。死去的心慢慢活了過來

54、反思

秋天，氧氣充足，卻讓我

聞到了衰退，蟲子健壯

卻讓我看到眼邊滋生的皺紋

飛蛾身穿盛裝，卻避不開

在風中被撕破。麥子歌唱，舉著的

卻是沒用的金色鋒芒。在秋天

我小心呵護著身體、言行和皮膚

心，卻離開了自己的內(nèi)臟

55、秋天

依賴昏睡，讓光放棄塵埃和意義

我討厭萬物在變中易碎，燕子

落下低飛的翅膀，避烏云時

它們向土里鉆，要徹底毀了一切

活成山脈的淡定，挑剔和詆毀

許許是不能被越過的。之后，反省或者回歸

在林中，我拾起一枚老去的松果

松香和雕紋傳送出它的風雨音樂

2008年

責任編校：逯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