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江南
那年夏天,因為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我決定去普羅達斯消遣一段時間。普羅達斯是個很小的小鎮(zhèn),鎮(zhèn)上常住居民據(jù)說不足一千。到達小鎮(zhèn)不久,恰好我趕上一個隆重的比賽節(jié)目,節(jié)目的名字叫除草節(jié)。住在小鎮(zhèn)的人家,到時每家會派出一位代表,開著家里的除草車參加比賽。
我所寄住的人家,派出的代表是他們的孩子馬修。馬修是個還不到十三歲的男孩,有雙活潑調(diào)皮的眼睛,臉頰上還有好幾粒左右對稱的雀斑,一笑起來,他的眼睛和雀斑仿佛都在閃閃發(fā)光。
第一次見到馬修,他正捧著本厚厚的書埋頭苦讀。我問他讀的是什么書,他告訴我是本如何將除草車改裝得運轉(zhuǎn)更快的書。我又問他,要是贏了這場比賽,能得到什么獎品。馬修沒有回答,只對我粲然一笑,看他那樣子,似乎這份獎品神秘得到了家。
接下來幾天,馬修的全部心思,都撲在參加除草節(jié)的事情上。馬修的爸爸媽媽非常支持馬修,每天傍晚,他們從外面回來,都跟馬修湊在一起,仔細(xì)地研究如何將除草車改裝得運轉(zhuǎn)更快。
一天晚上,因為某些發(fā)現(xiàn),馬修的爸爸開上汽車,載著馬修,趕到附近的五金店購買某種配件。這天晚上,他們回來得很晚。直到第二天,我才知道,找遍鎮(zhèn)上的五金店,找不到要買的配件,于是他們?nèi)チ撕苓h的市里。
不僅如此,我還發(fā)現(xiàn),鎮(zhèn)上的許多家庭,參加除草節(jié)的熱情,都跟馬修家不相上下。每天這些家庭的參賽代表,都將除草機開到自己家的草坪,嘟嘟地忙個不停。
這種時候,沒有特殊情況,馬修通常不會例外。有好幾次,我看見馬修坐在除草機上滿頭大汗??墒撬皇翘Я颂?,擦一擦臉上的汗,另一只手仍然緊握除草機,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站在旁邊,我看得暗暗納悶,不由自主想到除草節(jié)的獎品。這份獎品,對于小鎮(zhèn)上的人們,一定非常難得,非常昂貴。要不然他們不會以這么高漲的熱情,參與到一個不過與除草有關(guān)的比賽!
過了幾天,除草節(jié)的正式比賽,終于在一塊指定的大草坪上開始。跟我想象的一樣,比賽進行得十分激烈。賽場上誰也不肯認(rèn)輸,一會兒這家的除草機超過了那家的除草機,一會兒那家的除草機又趕上來。
比賽結(jié)束,好不容易等到主持人公布成績。遺憾的是,第一名不是馬修,馬修的成績是第三名??墒邱R修的爸爸媽媽一點兒也不遺憾,他們捧著馬修的臉蛋,毫不猶豫地親吻馬修。
公布完成績,最后一道儀式就是頒獎。我將眼睛睜大,十分期待地朝主持人的手里看。主持人捧出最佳成績的獎品時,我差點兒笑出了聲。那是一個玻璃缸,缸里頭裝著滿滿的玻璃彈子。它在小鎮(zhèn)的商店售價,最多可以換來馬修爸爸將車開到鎮(zhèn)上五金店的那點兒汽油,要是用它換趟去市里的汽油,那就根本沒有可能……
回來的路上,再看看馬修一家,馬修的爸爸媽媽摟著馬修,好像馬修的成績才是最佳。他們的樣子,似乎也正在告訴我,他們從未想過,他們?yōu)檫@場比賽付出了多少,又得到了多少。
看著他們,我突然慚愧起來。要是我像他們一樣,根本不在乎所謂的結(jié)果,只在乎結(jié)果之前的過程,享受這個過程給我?guī)淼臉啡?,在這個過程中得到許多收獲。也許我根本不會來普羅達斯,更不會待在這里,整天無所事事。
沒過多久,我就離開了馬修一家,離開了普羅達斯。不過普羅達斯的那個除草節(jié),我卻一直記得。每當(dāng)遇到不愉快的經(jīng)歷,遭遇了人生中的低谷,或者我過分衡量得失的時候,想到普羅達斯的除草節(jié),我就知道,我該怎么去做了。
(圖/潘英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