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鈴聲

李達(dá)偉

沙溪寺登街是云南大理劍川的一個古鎮(zhèn)，茶馬古道上的一個重鎮(zhèn)。破敗的客棧與幾棵古樹給人們保留了比較原汁原味的古道驛站。黑潓江如一條練子交織在沙溪這一古鎮(zhèn)上，孕育出了如今這一個富足的壩子。從如今的模樣上能捕獲到沙溪承載了一段古道的興衰史。沙溪，是茶馬古道上的中轉(zhuǎn)站，多少馬匹在這里休憩，多少馬鍋頭又打這邊唿哨而起。在那掛著仿古式燈籠的客棧前，一匹黯然神傷的膘馬悠然而過，脖頸上拴著的銅鈴悠然地響著，十步一停百步一回望，好似看到了同伴在千百年前鏗然踏出的厚重歷史。是哪個人嘔心瀝血，小心地把被揉碎的鈴聲重新采擷在了一起，倡導(dǎo)重新修葺殘破的客棧?以至青苔斑斑的古道，在百年之后重新煥發(fā)出新顏。已不是馬幫貨流積散時的風(fēng)光，但又成了一個引發(fā)人們懷古思幽的勝地。紅發(fā)碧眼的人們慕名而來，千年古道鈴聲正為人們闡述著逝去已久的歷史。千年鈴聲，千年的文化薈萃，一群馬鍋頭揚著馬鞭，甩打出了一個富庶且古意盎然的壩子。

古道幽遠(yuǎn)，人亦幽遠(yuǎn)，熱情卻不收斂，洞穿世事卻依然淡然處之，恰到好處。質(zhì)樸的民風(fēng)雖有著文獻(xiàn)名邦的文禮教化，但更重要的是融入了邊域古道人民的粗獷豪放與劍川的柔情興致于一身。古道似一首扣人心弦的曲子，日夜彈奏，一貫的柔和，一貫的平和，沒有突兀的旋律跳動。千百年的旋律與當(dāng)代的旋律相互撞擊著，兩者之間本沒有太多的隔閡，撞擊之聲是那般柔和，那般清脆，讓人絲毫感覺不出兩者之間的格格不入，呈現(xiàn)在人們面前的只有和諧，只有相得益彰的和美。千年一曲，九曲回腸，厚重的歷史，渾厚的人們在其中占了重要的一筆，有其大氣，有其嬌柔。

寫不完的田園，道不完的風(fēng)情，說不盡的年代久遠(yuǎn)，這就是沙溪的茶馬古道，那是一首不能讓人一氣呵成唱盡唱絕馬幫后生粗獷性格的懷鄉(xiāng)曲。西域胡笳。滾滾黃沙，疲憊的馬鈴，困乏的馬鍋頭，究竟前路何其遠(yuǎn)又何其困呢?忍心摒棄小兒父老，只是為心中的那一個信念，只為著古道有太多的誘惑，一曲曲的《趕馬調(diào)》道盡了其中的酸甜苦辣。古道鈴聲是那般喑啞，卻依然在黃塵漫天的古道上幽遠(yuǎn)著，揮之不去。古老之氣、堅忍之氣在那一闋闋馬蹄印中，在那滄桑傾斜的房屋中淋漓盡致地顯現(xiàn)了出來。尋千年之幽靜，尋陶潛之寧靜，避世間之喧囂，沙溪應(yīng)是個很好的去處。田埂里躬耕的人群，正發(fā)綠的秧苗，一個粉墻黛瓦的院子前光著膀子悠閑的老人不會讓你失望。你可以找個老人攀談幾句，聽著老人用不無遺憾又虔誠至極的口吻款款地把昔日風(fēng)光的馬幫盛況道出來。隨便找個人家，要杯茶水，也許那一杯茶水會散發(fā)著一股淡淡的煨茶香，沁人心脾。

古老的客棧里，一群引吭高歌的馬鍋頭，一杯濃香四溢的清茶洗滌了行程的疲乏。在那一片片雅致大方的茶葉的葉紋中有著一段深遠(yuǎn)的印痕，有著一股濃郁的茶香，如古道鈴聲般幽遠(yuǎn)，蕩滌著馬鍋頭們內(nèi)心深處的困乏。嚼著秸稈的馬匹終于暫時地卸下背上馱著的燦爛文明，可以愜意盡情地享受那一把秸稈給它帶來的富足之感，以及給它所帶來的養(yǎng)精蓄銳，明天，馬嘶聲起，為古道滄桑敷上一層更濃的意味。

千年馬幫背后隱藏著騷動之氣，現(xiàn)時的人們只是看到其浪漫神秘有著強烈的異域色彩的一面，而看不到其艱辛與殘忍的一面。交通工具的日益發(fā)達(dá)，戰(zhàn)爭的勞民傷財、爾虞我詐讓馬幫文化悄然而逝，只留下了一頁發(fā)黃的羊皮紙，斜斜扭扭的文字記錄著昔日的馬幫文化?？匆豁摪l(fā)黃的羊皮紙，留給了人們扼腕頓足的遺憾?？粗诺琅砸刑扉L劍般的古柏，看那依然潺潺而流的清溪，寧靜甚于遠(yuǎn)古的寧靜。如詩如煙的山莊風(fēng)光在古道鈴聲悄然逝去之后變得更加豐腴，變得更加富足，那是有著古道鈴聲百年積淀的結(jié)果吧!

打一把傘，步于滄桑的玉津橋，望著斜風(fēng)細(xì)雨滋潤著的沃野田疇。雨擊打著田野中剛抽芽不久的秧苗，長勢正旺的麥子在這樣的陰雨綿綿之中顯得春意盎然，為紅土地中戴著斗笠穿著棕櫚皮編織的蓑衣的農(nóng)人，添了無限的希望，添了無限的憧憬。厚重的歷史、喑啞的鈴聲在這樣一個氛圍的圍裹之下，顯得平和如故，淡泊而靜遠(yuǎn)。

微雨中，橋頭走過的農(nóng)人真誠、大度，依然有著一副古道熱腸，我從那爍亮的眼神里感受到了。田塍上吃著草的騾子看似很悠閑，不時抖著身體，把雨水抖掉，雨中抖動的身軀看來無比膘肥，脖子上用牛皮拴著的銅鈴發(fā)出了一串串的“丁當(dāng)”之聲，我似聽到了茶馬古道繁盛時期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