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瓊麗
接到他的第一百封情書,是在她大四那年。那些情書,從高中寫到大學,最初是通過同學轉(zhuǎn)交給她,再后來,他在她的沉默里去了遙遠的大西北求學,于是,一封封來信,翻越戈壁翻越沙漠,每周一按時出現(xiàn)在她學校的傳達室里。
每個信封上貼的都是各種紀念郵票,她不曉得他花了多少心思去尋覓那些珍貴的郵票,拆開鼓囊囊的信封,是密密麻麻的思念。大多時候,她依舊是沉默的,偶爾會簡短地回復一下,寫寫近況,問問他的學業(yè),又說,自己還小,讀書為重,有些事,以后再說吧,僅此。也許就是那簡短的幾個字給了他希望,家境貧寒的他,竟在假期翻越千山萬水回故鄉(xiāng),就為了看她一眼。
她對他,從來就沒愛過。對著他,她沒說愛,也沒說不愛。她總覺得,他那千言萬語換回的,不過是她的寥寥數(shù)字,他應該曉得她對他是不愛的吧?何況,她又怎么忍心直言?
最明確的拒絕,是在她大三那年,她在給他的回信里委婉地說:天涯何處無芳草?然而,他以為這是女孩子的羞澀,或者是對他的考驗吧,所以信與電話,來得更勤。他一直在努力,一直在等待,等到的,卻是她嫁人的消息。
八年后的一個雪夜,他在追捕一個罪犯時,不幸遇難。他的家人整理他的遺物時,發(fā)現(xiàn)了六本厚厚的日記。日記里,寫滿了他對一個叫做菊的女孩子的思念。
“她剪了短發(fā),是不是遇見什么不愉快的事了,所以拿頭發(fā)出氣?或者是我惹她不開心了?”
“今天下課后在校園梧桐樹下遇見她,她沖著我笑了。我幸福得快瘋掉。呵,她一定也是喜歡我的,一定的!”
“她的母親死了。每天悄悄跟在她身后,看著她常常在無人處偷偷哭泣,我亦心痛欲裂,卻又不知道怎樣才可以讓她快樂起來,夜夜輾轉(zhuǎn)……”
“她考上了重點大學,真好!寒假見著了,她出落得更漂亮了,她會不會看不起我了呢?”
最后一篇日記,是在她新婚后的一個月。那時他剛得到她結(jié)婚的消息。極少的字,卻個個如斗大:“菊,你怎么如此狠心,這般折磨我?”
看著手里熟悉的筆跡,她才明白,因為自己的不忍與猶豫給他的那點希望,對他來說,是如此的痛苦,而多年前面對他的愛卻無動于衷的她,是多么殘忍。
對待愛你的人,最好的結(jié)果是你也愛他。如果做不到,那么,不要給他一絲希望,因為,虛幻希望的代價必定是失望;因為給了他希望,卻給不了他愛,讓他在愛與恨、得與失之間痛苦掙扎,無異于一場“希望酷刑”。
(單正摘自《家庭主婦報》2007年1月5日)編輯/孟醒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