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憂郁為證

大　仙

去歲暮春，我家的兔子突然得了憂郁癥，不吃不喝不跟我談人生，整天躲在放DVD的小閣子里，以一種世界末日的姿態(tài)，對抗塵俗。

我試著給它朗讀24K普希金的“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憂郁，也不要憤慨；假如生活又欺騙了你，不順心的時候暫且容忍；假如生活沒完沒了欺騙了你，相信吧，快樂的日子就會到來!”

老普的詩并沒讓兔子振作，它繼續(xù)憂郁。目光中有一股與世隔絕的空虛。我真是煩我家兔子了，那些人沒聽過普希金的詩，所以他們才如此沒譜，我天天給你念普希金，你怎么還這么沒譜?

我只好讓它聽陳慧琳旋律飛揚的《不如沒譜》：不如沒譜，跟不上時代腳步，讓自己干脆落伍，即便是個二百五；繼續(xù)沒譜，談戀愛不結(jié)婚，用這個方式相處，總有人不敢一賭。終于，當陳慧琳唱到“當所有流言蜚語都那么無辜，讓我們一起做個找抽的信徒”時，我們家兔子覺醒了，跳下DVD撒開歡兒的沒譜。至此，憂郁癥結(jié)束。

憂郁癥，是一種以憂郁為證的病。以憂郁來證明自己，證明自己還會憂郁。有才華的人，要不會憂郁，那就等同于白癡。在我的青春詩壇，很早就學(xué)會了一句：悲哀如大海，憂郁如森林。

為什么憂郁?因為“理想失控”，理想不在掌握之中，理想被非理想折磨。在一個像我們所處的、彌漫著日益?zhèn)魅镜纳娲煺鄹械臅r代里，憂郁自天而降，烘托出“憂郁是憂郁者的通行證”的氛圍。所以精神疾病比肢體疾病，更容易讓我們深陷。

在西方，一個父親對他麻疹康復(fù)后的孩子說：是上帝把你從麻疹中拯救出來的。孩子說：沒錯，可上帝也讓我得了麻疹。上帝都這么沒譜，我們還怎么靠譜?

如今，我們家兔子已落戶南郊，在城鄉(xiāng)接合部一個樸實的人家繼續(xù)成長。它繼續(xù)保持自己的純真。在明白“有奶便是娘”這一無法抗拒的真理的同時，也頗能理解：有奶便是二餅，有奶便是蒙牛、伊利、光明、三元。有奶便是天生一對。

(摘自《可樂》2006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