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袁寒云論書法手稿《篆圣丹翁》

葉天軍

我收藏的古籍、碑帖、名人信札，有相當一部分來自上海。其中清道光間初拓、諸名家題跋本《毛公鼎》堪稱名貴，而張丹斧題尤為稀見，其他名題有羅振玉、宣哲、鄒安諸人。張丹斧，字延禮，是上海名報人，善書法，以富藏金石書畫聞名，他在上海辦的《半月》雜志，一時頗有影響。張氏精于鑒賞金石書畫，以臨寫漢陶瓶書跡名噪一時，與袁寒云友善，黃賓虹先生對其書藝亦有贊辭。我近中從上海拍得寒云一件書稿，與《毛公鼎》堪稱是幸運的巧合。欣喜之余，遂將袁稿持請王貴忱師評議甲乙。貴老見原件甚為高興，稱為開門見山的寒云墨妙，說我書緣不淺。這一文稿五百余字，小行書寫本，與常見他的正襟危坐的作品不同，隨意寫來，洋洋灑灑，顯現出他的筆情墨韻，這是一篇寒云文字雅潔稱譽張丹斧書藝的論文?，F將原文移錄于下：

“今之書家學篆籀者夥矣，而能真得古人之旨趣者蓋寡，或描頭畫腳，或妞妮作態(tài)，則去古益遠。在老輩中惟昌碩丈以獵碣為本，而縱橫之，而變化之，能深得古人之真髓者，一人而已。昨丹斧兄見過，出視所，臨毛鼎，予悚然而驚，悠然而喜。展讀逾時許，而不忍釋。蓋丹翁初得漢簡影本而深味之，繼參殷墟遺契之文，合兩者之神，而出以周金文之體，縱橫恣放，超然大化，取古人之精，而不為古人所囿，今之書家，誰能解此耶。其微細處若棉里之針，其肥壯處若廟堂之器，具千鈞之勢，而視若毫毛，吾以為三代人涂漆之文，不過爾爾也。子作篆籀，尚拘守于象，而丹翁則超超于象外矣。俗眼皆謂予為工，而不知其荒率者，難于工者，百倍猶未止也。工者循象跡求，猶易以工力為也，率者神而明之，不在方寸之間，無工力不成，五天才亦不成。豈凡夫俗子所可夢見者哉。子能知之，黃葉師(宣哲)能知之，恐再求知者亦不易也。予讀其所作，懔然有，晤，它日作書，或可進歟。子嘗曰：“秦以后無篆書，晉以后無隸書。今于數千載下，得見古人，洵子之幸也。抱存”

袁寒云，名克文，字豹存，又作抱存，以號行，為袁世凱次子，河南項城人。他在所著《洹上私乘》一書牛，自稱“六歲識書字，七歲讀經史，十歲習文章，十有五學詩賦，個有八蔭生授法部員外郎”，則寒云天分高，勤于讀書，少時便以文名勝。曾師侍揚州名士方地山(大方)，深得心傳，于金石書畫以及辭章諸藝多所通識，又善書法，兼能真、草、隸、篆諸體書，與溥侗、張學良和張伯駒等人，有民國四公子之稱。四公子的書法作品恒不多有，而以寒云遺墨時爾可見，但如小行書文稿《篆圣丹翁》之類的原稿則屬稀見品，故為之略加附注性的小文發(fā)表出來以餉讀者，敞藏名家題跋初拓《毛公鼎》，稍緩再為之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