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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全村人弄倒

      2005-04-29 00:44:03
      延河 2005年6期
      關鍵詞:全村人老田支書

      秦 義

      陰歷剛過九月,天氣陰陰的,看上去像要下雨,風也好猛,一陣陣刮過來,就像一大群狼從身邊呼嘯而過,令人無端生出怯意。就在九月九這天,田抗戰(zhàn)新蓋的房屋和院墻,被全村人推倒了,成了一片廢墟。

      田抗戰(zhàn)去找支書,冷氣迎面撲來,他感覺不到,心里窩火窩得厲害,一看到支書那油漆的黑大門,那火頭便躥得更旺了,他抓起門環(huán)拼命敲打起來。

      屋里傳出開門聲音,隨后聽到支書急忙搭腔:誰呀!是急著報喪呢。

      門開了,支書顯然在睡午覺,兩眼松惺,被人打攪有些氣憤,看到是田抗戰(zhàn),他一愣問:老田,啥事嗎?把門都敲失塌了。

      田抗戰(zhàn)看到支書,好像黑暗中看到了明燈,便哇地哭出了聲,支書,房……房塌了呀……啊……啊

      支書莫明其妙,忙問田抗戰(zhàn):啥房塌了嗎?你甭哭,聽得人瘆得慌。

      田抗戰(zhàn)抹著淚水說:我剛新蓋的房子被人掀倒了。

      支書大吃一驚,睜著眼問:誰狗膽包天,你說是誰?非收拾狗日不行。

      田抗戰(zhàn)氣憤地說:全村人都去了。

      聽到這話,支書顯然平靜了,取出兩支煙遞給田抗戰(zhàn)一支,田抗戰(zhàn)犟著脖子不要,支書說:這是好煙四塊錢一包。隨后把煙點著,美美吸了幾口煙說:村長去了沒有?他可是二組人。

      田抗戰(zhàn)說:村長沒去,可他老婆娃去了。支書呀!我的天塌了,你得給我做主。田抗戰(zhàn)說著,眼淚又流了一臉。

      支書似乎有些失望,他說:好我的爺哩,現(xiàn)在村上誰聽我的?你在二組買莊基蓋房,村里人說你給了我?guī)浊г暮锰庂M,老田你心知肚明,我吃了你幾次飯,抽了你一條煙是事實。

      田抗戰(zhàn)急忙說:支書你是好人,你對我的恩情我忘不了??蛇@件事你得管!

      支書擺了擺手說:老田,你出了事我也同情,可村里事情復雜,我的意思你去找村長,他是二組人。

      田抗戰(zhàn)聽到支書這樣說,顯得有些絕望,他盯著支書說:你都管不了,村長能管?

      支書有些氣憤地說:村長他們現(xiàn)在正聯(lián)名告我呢,其中就有說我拿了你的錢,我出面不好,他們會借題發(fā)揮。我讓你去找村長,因為掀房子的是二組人,村長正好是二組人,雖然沒參加,可能是墻后的柱子不顯身,老田,人沒尾巴難認,想當支書,哼!下輩子吧。

      田抗戰(zhàn)失望了,他還想求支書,可他看見支書口張眼閉地打哈欠,支書說:“我困得很,昨晚打了一夜麻將,手氣真他媽的背?!?/p>

      從支書家出來,田抗戰(zhàn)去找村長。村長在村的北頭,兩扇鐵門緊閉,他敲了敲門,里邊沒有聲息,田抗戰(zhàn)不死心,繼續(xù)敲著,門終于打開了,是村長的老婆,肥的和豬一樣,滿臉橫肉,用身子把門一堵說:村長沒在。

      田抗戰(zhàn)氣得渾身打顫,他用身子硬擠了進去,村長的老婆剛要發(fā)作,可看見田抗戰(zhàn)鐵青著臉,話又咽了回去。

      村長和一幫子人正在喝酒,看見田抗戰(zhàn)氣沖沖地走進來,村長說:老田,來喝杯酒。

      田抗戰(zhàn)一言不發(fā),眼睛睜得癡愣愣地看著這群人,他們都參與了掀房。

      村長用手摳著牙縫的肉筋筋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說:有事上房說。

      田抗戰(zhàn)剛坐下,村長就說:老田,蓋房的事我早就勸過你,讓你不要蓋,你不聽,現(xiàn)在出了這么大的事情。

      田抗戰(zhàn)哭著說:村長,我在村里蓋房子住,又不分村里的地和糧,憑啥推我的房?再說,為了在村里蓋房,我殺了二只羊,大伙都吃了我的肉、喝了我的湯,人不能一點良心都不講嘛。

      村長說:老田,給你說實話,為了你的事我把村上的人得罪光了,他們要掀你房,我阻擋過,還把我兩個侄子都打了,他們罵我是叛徒漢奸,你沒看見,全村人跟瘋了一樣。我也沒球辦法。

      田抗戰(zhàn)知道村長是貓哭老鼠假慈悲,他氣憤地說:房子不能白推,我要上告。村長把臉一沉說:告!歡迎上告,就是告到北京也沒球辦法。

      從村長家出來,天黑實了,田抗戰(zhàn)站在村口,望著黑沉沉的村子,他賭咒發(fā)誓地說:把全村告倒,如果弄不倒,我不姓田。

      田抗戰(zhàn)走進鄉(xiāng)政府,已是中午吃飯的時候,院子里一個人也沒有,田抗戰(zhàn)感到奇怪,突然聽到有人胡唱秦腔亂彈,聲音就像殺雞似的。

      衙役們押爺在刑場上。

      你把爺?shù)那蛞Я恕?/p>

      順著聲音,田抗戰(zhàn)看到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留著分頭,臉刮得鐵青,穿一身西服朝他這邊走來,田抗戰(zhàn)急忙走上前問那人:鄉(xiāng)政府咋沒人呢?

      那人正唱在興頭上,突然被田抗戰(zhàn)打攪,臉一沉說:你這老漢胡說啥呢?鄉(xiāng)政府沒人?那我是鬼不成。

      田抗戰(zhàn)賠著小心地說:鄉(xiāng)下人不會說話,你別計較,我想問:你是鄉(xiāng)上支書?

      那人笑了說:我這樣子能當書記?我是鄉(xiāng)政府做飯的。

      田抗戰(zhàn)忙問:鄉(xiāng)上書記在不在?

      那人回答:不在,上市黨校學習去了。

      田抗戰(zhàn)的心沉了一下,他問:鄉(xiāng)長在不在?

      那人盯著田抗戰(zhàn)說:鄉(xiāng)長帶人下鄉(xiāng)去了。

      田抗戰(zhàn)急忙問:幾時回來。

      那人有些煩:不知道。

      正說著:田抗戰(zhàn)看見大門口進來一個人,頭大脖子短,挺著個將軍肚子,算走算拿著牙簽在挑牙縫,顯然是剛在外邊吃過飯,臉通紅通紅,肯定是喝了酒。

      那人忙給田抗戰(zhàn)說:進門的就是孫鄉(xiāng)長。

      田抗戰(zhàn)急忙迎上去,激動地說:孫鄉(xiāng)長你回來了。

      孫鄉(xiāng)長撇了田抗戰(zhàn)一眼說:你是干啥的。

      田抗戰(zhàn)說;我是田家山人,我叫田抗戰(zhàn),找你告狀來了。

      孫鄉(xiāng)長把田抗戰(zhàn)上下打量一下說;你不是我鄉(xiāng)上人,找我告的啥狀!

      田抗戰(zhàn)說:我住在田家塬二組。

      孫鄉(xiāng)長顯然被搞糊涂了,他讓田抗戰(zhàn)進了房子坐下,用一次性紙杯給倒了一杯茶水,孫鄉(xiāng)長問:你是田家山人,怎么住在我們徐家塬?

      田抗戰(zhàn)傷心地說;孫鄉(xiāng)長你知道,我住在田家山的深山里,那里不通電,不通水,也沒有學校,娃念書要爬山翻溝到徐家塬,光出山就要走兩天多,兩個兒子也沒念成書,現(xiàn)在孫子10歲,還沒上學,我和兩個兒子都是睜眼瞎。我不能再讓孫子和我們一樣,就尋思搬下來住。

      田抗戰(zhàn)喝了口茶,他看見孫鄉(xiāng)長聽得專心,他又說;徐家塬李勞動在平?jīng)鲎錾?,家里正空了一院莊基要賣,我花了一萬兩千元買了他的莊基,又花了一萬五蓋了三間大房,兩間平房,房剛蓋好,徐家塬二組人就把我的房和院墻就全部掀倒了。

      田抗戰(zhàn)說完哭得跟淚人一樣,他說:孫鄉(xiāng)長,我大兒子看房倒了,也當場氣得暈死過去,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躺著呢。

      孫鄉(xiāng)長聽完后氣憤地說:簡直是一群土匪,是誰掀了你房子的?田抗戰(zhàn)哽咽地說:徐家塬二組全村人。孫鄉(xiāng)長,你要給我做主,我相信黨,相信政府。

      孫鄉(xiāng)長好長時間沒有吭聲,他看見田抗戰(zhàn)用乞求的目光看他,等著他的回答,孫鄉(xiāng)長嘆了一口氣說:你出了這么大的事我很同情,也想幫你,可你這個事情鄉(xiāng)上不好出面管。

      田抗戰(zhàn)急了,顯得有些激動,也很迷茫,他的聲音都變了,他說:孫鄉(xiāng)長你是鄉(xiāng)上最大的官,你咋不能管呢?

      孫鄉(xiāng)長取出煙,遞給田抗戰(zhàn),田抗戰(zhàn)說不會抽,孫鄉(xiāng)長抽了一支點上了火,狠狠吸了一口,又長長地吐了出來,孫鄉(xiāng)長說;老人家,不是鄉(xiāng)上不管,現(xiàn)在講村民自治,群眾想干啥就干啥,況且,掀你房的是全村人,這更不好管,如果是個別人所干的,鄉(xiāng)上還能有些辦法,可這是全村人嘛,鄉(xiāng)上確實不好管?

      田抗戰(zhàn)絕望了,他哭著說:孫鄉(xiāng)長,群眾不好管,你可以管村上支書村長。你是鄉(xiāng)長,他們聽你的。

      孫鄉(xiāng)長說:好我的叔呢,更不好管,現(xiàn)在村上的干部都是群眾自己選的,鄉(xiāng)上不能任命,又不發(fā)給他們工資,他們不聽鄉(xiāng)政府的話。

      田抗戰(zhàn)哇地大聲哭了起來,像一個受了委屈的碎娃一樣,滿臉淚水和鼻涕,渾身抖個不停。

      孫鄉(xiāng)長無奈地苦笑了笑,他說:老叔,我也是農(nóng)民的兒子,知道你蓋房的艱難,也知道你的傷心,可鄉(xiāng)上確實沒辦法管你這事,我給你出個主意,你去縣上告。

      田抗戰(zhàn)抹著淚水說:縣上那么大,我去找誰?

      孫鄉(xiāng)長沉默了半晌說:你去找縣政法委書記,他管著公、檢、法,我給你透個信,政法委書記姓楊,是個好人,你的情況他肯定會管。

      田抗戰(zhàn)聽孫鄉(xiāng)長這么一說,心里有了一線希望,他說:孫鄉(xiāng)長,麻煩你了。

      孫鄉(xiāng)長看著田抗戰(zhàn)要走,他擋住了,把門又重新關了起來,壓低聲音說:老叔,有個事給你講清楚,你也不要出去亂說,你的莊基買賣是非法的,這違犯政策,土地局要收回,你趕緊找賣你莊基的人,私下寫個合約,說莊基和房是租賃的,租期二十年,在租賃期間有權(quán)對舊房進行改造。甚至重新蓋新房,這樣你就合法了。

      田抗戰(zhàn)聽完孫鄉(xiāng)長這么一說,他緊張得打了個冷顫,同時又很感動,他流著淚給孫鄉(xiāng)長掬了三個躬說:孫鄉(xiāng)長,你是個好人。

      田抗戰(zhàn)的大兒子那天看到新房被推倒后,氣恨得一頭栽倒在地。住進醫(yī)院后,又意外查出患有糖尿病,而且很危險,大兒子知道病情后拒絕治療和吃藥,吵鬧著要出院。田抗戰(zhàn)明白,兒子知道家里的情況,實在拿不出錢治病。

      田抗戰(zhàn)抱著兒子哭喊著:傻娃,我就是要飯吃,也把你的病治好,你千萬想開些。

      兒子笑了,他已走到生命的盡頭,他抱著自己的兒子,大口喘著粗氣,眼睜得像牛眼,大顆淚水涌了出來,他給父親說:娃就……留給你了,家里再窮也要讓他讀……書。

      大兒子用雙手拼命抓著胸膛衣服說:爸,我……我這里憋得……難受呀……。

      大兒子說完無力地倒下去,他是極度腎臟衰竭而死。

      大兒子死后,大兒媳在一個晚上悄悄地走了,她把兒子留給了田抗戰(zhàn)。兒媳嫁給了山外一個村里燒窯的河南人后,那人領著她回河南去了。

      田抗戰(zhàn)的老伴連氣帶嚇病了,她求田抗戰(zhàn):走哩,回山里去,咱們?nèi)遣贿^人家。

      小兒子也求田抗戰(zhàn):回,咱回山里去。

      田抗戰(zhàn)也絕望了。房被掀倒后,他們只好在莊基上搭了個爛草棚,周圍用玉米桿圍著,山里來的頭場雪攪風那夜,草棚和圍著的木桿被刮翻幾次,孫子冷得整夜哭,沒有辦法,只好在山腳下找了個廢棄的空洞才住了下來。

      山里也回不去了,因為連陰雨,山里的幾間舊窯洞在一個晚上全塌了。

      山里的地因為長久沒有人去撫弄,地也荒了,種的糧食被山中的野獸糟蹋不少,幾乎一年到頭絕收,沒有了口糧,又無錢買糧,多虧親戚接濟點,才勉強饑一頓飽一頓度日。

      田抗戰(zhàn)現(xiàn)在確實為難,山里回不去了,他把多年的辛苦積儲的錢都蓋了那座房子,回山里也是兩手空空。

      其實田抗戰(zhàn)也并非要出山不可,他內(nèi)心有著無法告人的隱痛。兩個兒子沒文化,幾次出門打工,在城市連廁所兩個字都認不得,回回辛苦干一半年,被人連騙帶哄一分錢都沒有掙下,有次還挨了打。特別是他的寶貝女兒,每想到女兒,心里像被人用刀子捅著,而無臉給人說。女兒十七歲那年,長得像一朵花,和別人出門去省城打工,突然被人販子賣到外省,給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光棍做了媳婦。五年后,女兒回來了,生了一雙兒女。田抗戰(zhàn)這才知道事情的經(jīng)過:女兒剛到省城,遇到一個女人,熱情介紹女兒去一個廠子打工,并拿著協(xié)議讓女兒簽名,女兒不知道,那份協(xié)議就是自己的賣身契,糊里糊涂按了手印,當女兒看到一個像父親一樣的人站在自己的面前時,她傻了,她跑過,絕食過,可一切都晚了。五年里,好多次逃跑的機會,可自己不識字,連給外邊捎封信她都不會。直到自己生了一雙兒女。

      女兒雖然回來了,可她心碎了,一雙兒女還在那邊,田抗戰(zhàn)和老伴擋不住女兒,他知道,女兒的心早已飛到她那一雙兒女身邊。

      走前那天晚上,女兒整整哭了一夜,女兒說:我和兩個哥哥沒有文化,我們認了,也不怨你們。她抱起侄子時流了淚,她說:千萬要讓侄子念書啊。

      女兒走了,田抗戰(zhàn)才靈醒了,他要出山,要讓孫子念書。

      田抗戰(zhàn)終于從山里走了出來,可沒想到竟然變成這個樣子,一切都毀滅了,他不能認輸,他要爬起來,為了孫子,他要把官司打下去,告?選拼上老命也告。

      徐家塬小學校長找了田抗戰(zhàn)幾次,他放出話:如果田抗戰(zhàn)告狀,孫子就不能在徐家塬小學念書。

      田抗戰(zhàn)找到校長,天正下著雨,滿地都是泥水,他跪倒在地,嗚嗚地哭著:校長,娃沒有啥罪,求你讓他念……念書哪。

      校長扶起田抗戰(zhàn)說:老田,不是我和你過不去,是二組全村人逼得我這樣,我也沒辦法,如果讓你孫子念書,你告狀就算了。

      田抗戰(zhàn)說:校長,我的天都塌了,放在你身上,你告不告?

      校長苦著臉說:你要告狀,我讓你孫子念書,全村人非把我撕著吃了不可。

      田抗戰(zhàn)又跪倒在泥水里,哭得很傷悲。校長看著實在可憐,他又一次扶起田抗戰(zhàn)說:老田,這樣辦,你把孫子送到南坡村去,那里是我的家,村長和我是同學,我寫個條子給你,你去找他們,先讓娃上學,吃飯在我家,我老婆是個好人。

      田抗戰(zhàn)非常感動,給校長磕了三個頭,校長扶起田抗戰(zhàn)說:娃念書的事不能聲張,更不能讓徐家塬人知道。

      田抗戰(zhàn)熱淚盈眶,他抓住校長的雙手說:校長,你積大德了。

      田抗戰(zhàn)進縣委大門時,被門衛(wèi)擋住了,門衛(wèi)是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留著分頭,臉很白靜,他問田抗戰(zhàn):老漢,你找誰。

      田抗戰(zhàn)心里有些發(fā)毛,他說:找縣政法委楊書記。

      那門衛(wèi)上下打量著田抗戰(zhàn)說:楊書記不在。

      田抗戰(zhàn)心里緊忙問:楊書記干啥去了?幾時能回來?

      門衛(wèi)臉上露出了不耐煩:上市里開會去了,幾時回來不知道。你等幾天吧。說完理也不理田抗戰(zhàn),就回門房去了。

      田抗戰(zhàn)心里非常失望,早上雞叫三遍就從徐家塬往縣城趕,緊趕慢趕還是沒趕上,人家書記開會去了,門衛(wèi)讓他等幾天,他得趕緊回去,他在外村租種幾畝地,種的麥子,眼下無錢買化肥,可得給地里拉土糞,明年的口糧就靠這幾畝地了。

      三天三夜,田抗戰(zhàn)和小兒子幾乎沒有停,把土糞全部送到了地里,田抗戰(zhàn)的心這才放了下來,第四天早,雞剛叫:田抗戰(zhàn)又往縣城趕,下午,他趕到縣委,急忙朝大門里走。

      又是那個門衛(wèi),他從門房出來拉住田抗戰(zhàn),大聲說:老漢,不打招呼硬往里闖,這是縣委,不是你家。

      田抗戰(zhàn)急忙說:鄉(xiāng)里人不懂規(guī)矩,實在對不起。

      門衛(wèi)沉著臉說:你找誰?

      田抗戰(zhàn)吃了一驚,他看著門衛(wèi)的臉說:我找楊書記。

      門衛(wèi)又是上下打量著田抗戰(zhàn)說:你找那個楊書記?

      田抗戰(zhàn)有些生氣,他高聲說:找政法委楊書記。

      門衛(wèi)用手擋住田抗戰(zhàn)說:楊書記今天早上去市里開會去了。

      田抗戰(zhàn)盯著門衛(wèi),顯然他不認識自己了,田抗戰(zhàn)有些激動,他說:三天前我找過,你說楊書記去市上開會了,今天又說早上去市里開會去了,你明明在說謊話騙我。

      那門衛(wèi)盯著田抗戰(zhàn)看了半天,臉慢慢有些發(fā)紅,臉色有些難看,可馬上臉變得鐵青,推著田抗戰(zhàn)說:你這老漢在縣委胡攪蠻纏的想干啥?難道楊書記干啥還要給你匯報,快出去,沒功夫和你磨牙。

      田抗戰(zhàn)被那門衛(wèi)連說帶掀地被趕出了縣委大門、田抗戰(zhàn)氣得淚直流,他氣憤不過,可沒有辦法。

      田抗戰(zhàn)在縣委大門外來回轉(zhuǎn)著,他心里慢慢平靜了,他抹去淚水,立在縣委大門外,看著出出進進的人,他覺得要想個辦法見到楊書記,這次不能再問看門的那個東西了,他感到問人要問上年齡的老人,人老了會有同情心。

      不大一會,從縣委里走出一個人來,頭發(fā)白,四方臉,穿著一身中山服,面容挺善良的,那人剛走出縣委大門,田抗戰(zhàn)急忙上前擋住說:老同志,請你給我?guī)蛡€忙行不行?

      那人停了下來,用眼睛打量著田抗戰(zhàn),笑著說:幫啥忙呢?你說說看。

      田抗戰(zhàn)看著眼前這位慈祥的老者,淚水不由得流了下來:我有天大的冤枉,我想找政法委的楊書記。

      老者同情地看著衣衫襤褸,面容蒼老,像個叫花子似的田抗戰(zhàn)說:我剛從楊書記房子談話出來,他人正好在,你去找他。

      田抗戰(zhàn)委屈地流著淚說:我來了幾次,看大門那人不讓我進去。

      老者聽田抗戰(zhàn)這么說,顯得非常氣憤,他轉(zhuǎn)身走到房門前把那門衛(wèi)叫出來問:人家找楊書記,你這東西咋不讓人進哩?

      門衛(wèi)滿臉通紅,嘴里胡支吾,說不出一句話。

      老者說:這是農(nóng)村我哥,你讓進不讓進?

      那門衛(wèi)臉變成了茄子色,笑得比哭還難看。

      老者轉(zhuǎn)過身對田抗戰(zhàn)說:你進去找楊書記,把胸挺直,看誰能把你怎么樣?田抗戰(zhàn)顯得很激動,他不知道如何感謝這位老者,老人擺擺手說:楊書記在二樓左邊第二個房子,你快去。

      田抗戰(zhàn)來到二樓,在第二個房子門前停下來,他全身抖個不停,腿有些發(fā)軟,他哆哆嗦嗦敲了門。

      門打開了,田抗戰(zhàn)見眼前的人,中等個子,人顯得有些發(fā)胖,臉圓圓的,眼睛瞇縫著,頭上已謝了頂,雙重下巴,滿臉的福相,看見愣在門外的田抗戰(zhàn),他笑了笑說:老人家,你找誰?

      田抗戰(zhàn)用手揉著眼睛說:我找政法委的楊書記。

      那人笑著說:我就是楊忠民。

      田抗戰(zhàn)聲音打顫,他突然跪在地上說:楊書記……我……可找到你了。你要……給我做主呀!

      楊書記聽到田抗戰(zhàn)撕心裂肺的哭聲,急忙扶起田抗戰(zhàn),讓他到沙發(fā)上坐下,隨后倒了一杯水遞給田抗戰(zhàn)說:老人家,你先喝口水,有啥話咱慢慢地說。

      田抗戰(zhàn)慢慢平靜了,他給楊書記訴說著一切,當講到房子被推到時,他流淚了,講了大兒子的死亡,女兒悲慘的遭遇,媳婦的出走,田抗戰(zhàn)已是淚流滿面,委屈地像個孩子一樣。

      楊書記靜靜地聽著,眼里幾次有些潮濕,聽完田抗戰(zhàn)的訴說后,楊書記在屋里來回走著,停了一會,楊書記給田抗戰(zhàn)說:你寫個狀子去法院告。

      田抗戰(zhàn)抹著淚說:楊書記,我不告狀,我相信黨、相信政府會給我解決問題。

      楊書記看著田抗戰(zhàn)說:老人家,現(xiàn)在是法制社會,你要相信法律。

      田抗戰(zhàn)顯得激動,他說:我更相信黨、相信政府。

      楊書記笑了,他給田抗戰(zhàn)說:那好,我寫個條子你拿上,去法院找焦院長,他會處理你的事。

      楊書記寫了個便條遞給田抗戰(zhàn)說:你馬上去找,我還要參加個會。

      田抗戰(zhàn)手里攥著楊書記的條子,像攥著他的希望,他挺著腰,從縣委大院走出來。

      縣法院門口擠滿了人,吵吵鬧鬧,田抗戰(zhàn)不知啥事,擠到門口問一個老者:老哥,這里為啥鬧仗哩。

      那老者隨口說:法院判斷不公,死球人咧。

      田抗戰(zhàn)渾身打個冷戰(zhàn),法院還有不公的地方。他用手緊攥楊書記的條子,心里坦然了,他同情地望了望那幾個哭鬧的人們,挺了挺身子朝法院里走去。

      當田抗戰(zhàn)走到法院中間,被一個人拉住了,那人滿臉怒氣地說:老漢,胡闖啥哩,急著判刑啊。

      田抗戰(zhàn)驚慌地朝后退了幾步,迷惑地盯著那人,小心地說:我找院長。那人用手推著田抗戰(zhàn):找院長?快出去,院長沒在。你弄清這是啥地方嘛,胡亂闖啥呢?

      田抗戰(zhàn)生氣了,喘著粗氣說:楊書記讓我來找院長。

      那人一愣,盯著田抗戰(zhàn)左右打量,他問:哪個楊書記?

      田抗戰(zhàn)把紙條拿了出來,送給那人說:你看清,這是楊書記寫的條子。

      那人看了條子后,馬上換了笑臉:老人家,甭生氣,我還以為是門口那伙人進來找茬鬧事哩,你是自己人,院長在前邊小樓第一個房子里,你快去找。

      田抗戰(zhàn)來到院長門口,小心敲著門,可沒有一點聲息,田抗戰(zhàn)又敲了幾下,還是沒人。那人明明說院長在房里?田抗戰(zhàn)壯著膽子,用手拍了幾下門。

      門終于開了,房里有二個人。一個是剛才開門的,一個手里端著杯子,在一個魚缸前專注地喂著魚。

      開門的那個人問田抗戰(zhàn):你找誰呀?

      田抗戰(zhàn)低聲地說:找法院焦院長。

      那人給田抗戰(zhàn)用嘴指了指正在喂魚的人,隨后說:焦院長,我先去辦事,回來給你匯報。

      那人走了,田抗戰(zhàn)渾身不自在地立在那里,焦院長還在專注地喂他的魚。

      田抗戰(zhàn)的腿都站麻了,他終于看到那人停止喂魚,但頭沒抬地說:找我有啥事?

      田抗戰(zhàn)一頭霧水,他說:楊書記讓我來找你。

      焦院長終于轉(zhuǎn)過身來,他還是不動,上下打量著田抗戰(zhàn),似乎不相信楊書記讓一個老農(nóng)民來找他。

      田抗戰(zhàn)朝前走了一步說:這是楊書記給你寫的條子。

      焦院長用兩個指頭夾著紙條看了一遍,隨后放在一邊說:你可有狀子?

      田抗戰(zhàn)急忙說:我相信黨、相信政府。

      焦院長把臉一沉說:老漢,現(xiàn)在的黨和過去的黨不一樣了。現(xiàn)在是法制社會,一切都是按法律。既然楊書記搭了話,你回去先寫個狀子。

      田抗戰(zhàn)愣了,他帶著哭腔說:我不會寫狀子。

      焦院長說:你出去往右拐,走個幾十米,是縣劇院,那門口有個老漢專門給人代寫書信和狀子,你去找他先把狀子寫了。

      走出法院門口,那伙人還在吵鬧,田抗戰(zhàn)沒有心情觀看,他來到縣劇院門口,找到了那位代人寫書信和狀子的老人。

      老人一頭白發(fā),雪白的胡子掛在胸前,給人感覺氣度不凡。老人聽了田抗戰(zhàn)的訴說:沉思一會兒,沒有抽袋煙的功夫,田抗戰(zhàn)的狀子寫好了。

      老人給田抗戰(zhàn)念了一遍,田抗戰(zhàn)滿臉驚奇,狀子寫得太好了,把他要說的有的還沒有想到的都說透了,令他很激動,他問老人:寫個狀子多少錢?

      老人慢慢地說:潤筆費十塊錢。

      田抗戰(zhàn)大吃一驚:咋這么貴?

      老人臉上有些不悅,他說:代人寫封信還二塊錢,可你是寫狀子,有人找我寫狀子曾經(jīng)給過五十元潤筆費。

      田抗戰(zhàn)傻眼了,他身上也就三塊幾毛錢,這還是老婆今天早上給他拿的雞蛋,讓他賣了,做今天的飯錢,他早上買了兩個饃吃了,到現(xiàn)在還沒吃飯呢。田抗戰(zhàn)取出錢,紅著臉說:老哥,就這三塊幾毛錢,身上實在沒有了。

      老人有些氣憤地說:你先問好價錢再讓我寫嘛,寫好了又說錢不夠,耍笑人哩!田抗戰(zhàn)手腳無措地賠笑臉,說:老哥,下次我給你捎來。

      老人接過三塊幾毛錢,又看著田抗戰(zhàn),他隨手取出一塊錢說:算了,看你也可憐,我只收你一塊錢,其余你拿走,也能吃碗面。

      田抗戰(zhàn)感激地望著老人,他心里激動,拿著狀子給老人掬了三個躬。

      田抗戰(zhàn)又來到法院,可滿院子找不到焦院長,有人說焦院長出去了。

      田抗戰(zhàn)沒有辦法,他只好到法院門口去等,這時天快黑了,田抗戰(zhàn)又冷又餓,他想去買碗熱面吃了,可又怕焦院長回來,他問門口的一位老人,老人說肯定回來,焦院長家屬在市里,縣上就他一個人,他住在法院。

      焦院長沒回來,田抗戰(zhàn)覺得等的時間長了。他后悔當時沒有吃飯,他現(xiàn)在餓得實在撐不住了,只好拼命忍著。

      焦院長終于回來了,他邊走邊用牙簽挑著牙縫,口里還含糊不清地唱著調(diào)子。

      田抗戰(zhàn)急忙迎上去說:焦院長你可回來了。

      焦院長愣了一下,他看見田抗戰(zhàn)渾身哆嗦心里似乎不忍地說:老人家,你還沒回去?

      田抗戰(zhàn)苦笑著說:我給你送狀子來。

      焦院長說:你交給辦公室就行了,不要等我嘛。

      田抗戰(zhàn)說:交給您我放心,焦院長我的事幾時給處理?

      焦院長隨手點一根煙,吸了幾口才說:老人家,狀子我收了,你回去等吧,現(xiàn)在法院人全部集中辦幾個大案子去了,等有了空,我就派人給辦,再說,楊書記打了招呼,你放心回去,有事我通知你。

      天雖然黑實了,但田抗戰(zhàn)心里有了希望,院長接了他的狀子,他的官司一定會贏的,想到這里,田抗戰(zhàn)覺得肚子不餓了,身上也有了力氣,他得連夜趕回去,家人還等著他呢!

      田抗戰(zhàn)給法院遞的狀子,半年過去了,還沒有一點動靜。

      田抗戰(zhàn)找了多回,好多次院長都不在,說是學習或開會去了,碰見了院長,院長說:又有什么大案子要辦。最后幾次,院長給田抗戰(zhàn)說:你的案子正在查,要他耐心等待。

      田抗戰(zhàn)找的次數(shù)多了,院長有些不耐煩,推五推六不見他。田抗戰(zhàn)絕望了。

      他又找到楊書記,楊書記讓他等等。

      又等了些日子,田抗戰(zhàn)實在受不了,他找到楊書記,跪著不肯起來,楊書記沒辦法,給法院院長打了電話,語氣有些強硬。

      焦院長來到楊書記辦公室,進門看到田抗戰(zhàn)跪在那里,焦院長說:楊書記,老田的案子我派人查了幾次,因為你打了招呼,我又親自去徐家塬查了一次。

      楊書記問:查的怎樣?

      焦院長說:掀房的是全村人,沒辦法立案,現(xiàn)在只有原告,沒有被告。

      楊書記臉色有些難看,他說:誰領頭掀房就叛誰,民事、刑事一起上。

      焦院長說:全村二百七十三人,除過外地打工的,全部都參與掀房,每個人都說是自愿的沒人領頭。

      楊書記有些憤怒,他說:我不信沒人領頭,下決心查,查到誰抓誰。

      焦院長忙說:楊書記,抓人是公安局的事,只要公安抓住人,我保證以法審理,快抓快審,還老田一個公道。

      楊書記回過頭問田抗戰(zhàn):老人家,你說是誰領頭掀了你的房子?

      田抗戰(zhàn)哭喪著臉說:一群人涌進屋里,男人們上房揭瓦摟大繩,把房子推倒了,婆娘和娃娃們掀院墻,掀完后同時走了,看起來沒人領頭。

      楊書記顯得有些無奈,讓焦院長走了,他看見田抗戰(zhàn)只是傻哭,心里有些不忍,就給公安局打電話,讓馬局長來他房子。

      馬局長來了,楊書記把田抗戰(zhàn)的狀子給他看了,楊書記說:簡直是一群土匪,無法無天,你把這案子接了,先查清楚,把人抓了再說。

      公安局長似乎知道這個案子,不愿意接手,可是看到楊書記臉色不好看,只好接了,隨后公安局長說:案子我接了,先得往后推一推,前天縣上出現(xiàn)一起碎尸案,人員全部調(diào)到大案子上了,一有空我再派人查。

      馬局長走了,楊書記給田抗戰(zhàn)說:我要去省黨校學習幾個月,你的事情多催摧馬局長。

      田抗戰(zhàn)的案子交給公安局不久,他的小兒子瘋了。房掀倒一年多了,天冷了住在爛窯洞里,天熱了住草棚里,就這樣,還少吃沒喝的,每次田抗戰(zhàn)從縣里回來,老伴和兒子就問事怎樣了,田抗戰(zhàn)每次都說快了,他們也就有了希望,又回回等待,期盼還是無邊無際的等待。

      小兒子快三十歲了,他是英俊小伙子,可找不下媳婦,親戚們介紹一個,人家一打聽,跑的比兔子還快。是啊,誰愿把親生女兒給火坑里推。到了最后,田抗戰(zhàn)和老伴四處托人,殘疾和離婚的都要,可還是沒有誰肯嫁給小兒子,本來小兒子內(nèi)向,家里的一次一次打擊,婚姻的徹底失敗。小兒子看到,他的家和自己娶媳婦的事,永無出頭之日。

      一天夜里,小兒子怪叫一聲,先開始摔東西后來又哭又笑。那晚的月亮很亮,小兒子脫得一絲不掛,在野地里亂跑。

      看到小兒子這樣,田抗戰(zhàn)的老伴精神全部跨了,心也碎了,房被推倒了,大兒子死了,媳婦跑了,女兒一生毀了,現(xiàn)在小兒子又成了這樣,她要活的路全堵死了,當田抗戰(zhàn)和她把兒子送到醫(yī)院里,她從身邊取出農(nóng)藥也喝了下去。

      田抗戰(zhàn)的老伴搶救的及時,人雖活了,可癡呆了。小兒子在神經(jīng)病院唱著只有自己能聽懂的歌兒,沒有了苦惱,沒有了悲傷。

      因為無錢,田抗戰(zhàn)把老伴和小兒子接了回來,他日夜照看著,他身心已到了崩潰的邊緣。可他還不能倒下去,孫子現(xiàn)在全靠他了,如果他倒了下去,他的這個家就整個毀了,為了孫子,他要把官司打贏。

      田抗戰(zhàn)把妹妹找來照看老伴和小兒子,他還要去縣上告狀。

      田抗戰(zhàn)去公安局幾次,馬局長不是去外地,就是有事不在局里。

      那幾個月公安局似乎特別忙,先是迎接省上治安綜合大檢查,全體公安人員全體出動,把公路上的白線重新劃一遍,把路旁的樹刷成一米高的白線,再后來,上邊來了大領導,公安上要執(zhí)行保衛(wèi)工作。

      碰見馬局長,馬局長很是熱情,又是倒水又是遞煙,拍著田抗戰(zhàn)的肩膀說:老田,忙過這陣子我派人去,昨天楊書記還打電話來了,領導一天忙大事情,你不要再找楊書記,下個禮拜我派人去。

      直到過了幾個禮拜,田抗戰(zhàn)找到馬局長,跪著大哭:馬局長,再不處理我就活不下去了。

      馬局長終于派人去徐家塬。

      政法委書記把田抗戰(zhàn)叫到房子,倒了一杯茶遞給田抗戰(zhàn)說:公安局調(diào)查了,馬局長也親自去了徐家塬,你的房子比較麻煩。

      田抗戰(zhàn)端水的手直哆嗦,他問楊書記:啥麻煩?

      楊書記對田抗戰(zhàn)說:房子是全村人掀倒的,無法抓人,為你房子的事,就不能把全村人抓了。

      田抗戰(zhàn)絕望地說:楊書記,公安局難道查不出來誰是領頭的?

      楊書記說:馬局長派人查了,不信,又親自去了,挨門挨戶查,人家說:都掀了,馬局長問:誰派你掀來,那幾個人說:沒有派,看人家掀房他也掀房,公安局也沒辦法。

      楊書記從身上取出二百元錢,送給田抗戰(zhàn)說:老人家,馬上要過年了,各單位都很忙,你的事情年后我們再想辦法,這二百元你拿著,先買些面,割些肉包餃子吃。

      田抗戰(zhàn)推著不要說:楊書記,這二百元救不了我的命呀!

      楊書記還是把錢硬塞給田抗戰(zhàn)說:年后再說。

      田抗戰(zhàn)從縣委出來,他徹底絕望了,兩年多了,他跑了多少路、流了多少淚、受了多少致命打擊,可他堅信,只要是共產(chǎn)黨的天下,只要還是人民政府,他的官司會贏,他堅信這一條,這一條信念使他堅持到了今天。

      房推倒了,大兒子死了,媳婦跑了,女兒毀了,老伴癡呆了,小兒子瘋了,這一切使他沒有倒下去,可今天,他完完全全絕望了。拼命的想活下去,可生路全部都死了。只剩下死路一條了。

      想到了死。田抗戰(zhàn)的心緊緊縮到一塊,他想到了小孫子、想到了他的希望和寄托。他悲憤極了,他死了,小孫子怎么辦?

      田抗戰(zhàn)無法想到他們死后,小孫子一個人活在世上,那娃多么的可憐呀。

      可有什么辦法呢?活著已沒有任何希望和價值,只有死了,這一切都安然了。

      田抗戰(zhàn)想到這里,心里反而坦然了,他已經(jīng)初步想好了,他要領著老伴和小兒子,還有小孫子去縣委,他把孫子留給縣上,他和老伴小兒子一塊死在縣委,他要用他的死,打贏這場官司。

      田抗戰(zhàn)來到縣農(nóng)藥門司部,買了一瓶子農(nóng)藥,然后來到縣劇院門口,找到那位寫狀子的老人。田抗戰(zhàn)說:老哥,那次寫狀子欠你九塊錢,今天送來了。

      那老人仔細打量田抗戰(zhàn)一會兒,捋著胡子說:錢我不要了,我給你算一卦。

      田抗戰(zhàn)苦笑地說:我的事我都知道,還算啥卦嘛?

      老人拉著田抗戰(zhàn)坐下,他說:官司沒希望了,你現(xiàn)在準備全家都要去死。

      田抗戰(zhàn)盯著老人,眼淚流了出來,他說:活著不如死了好。

      老人笑了,他對田抗戰(zhàn)說:你如果相信我,我保證兩天內(nèi),就有人去處理你的這件事,而且官司肯定會打贏。

      田抗戰(zhàn)望著一頭白發(fā)的老人,他苦笑著說:多謝老哥給我寬心,神仙也沒辦法。

      老人顯得很嚴肅認真,他說:如果兩三天內(nèi)還沒人來找你,我親自把毒藥送到你的家里。

      田抗戰(zhàn)迷惑地盯著老人,他不相信,老人笑著說,咱倆打個賭,你先把藥取出來。

      田抗戰(zhàn)有些糊涂,可看老人絕不是開玩笑,他解開腰帶,從懷里取出剛買的那瓶藥。

      老人說:記好,三天內(nèi)如果沒有人找,我準時把這瓶藥給你送來。

      田抗戰(zhàn)萬萬沒有料到,第二天中午,公安局馬局長帶人來了。

      馬局長對田抗戰(zhàn)說:老人家咱們進村,把你的問題不解決,我馬字顛倒寫。

      來到徐家塬二組,馬局長對田抗戰(zhàn)說:你說誰帶頭掀你房子來?

      田抗戰(zhàn)有些傻眼,他老老實實說:全村人都掀來,不知道誰領的頭。

      馬局長在村中央,他讓公安局的人把全村包圍了,他對田抗戰(zhàn)說:你亂指一個,只要是掀你房的就行。

      對面房門立著一小伙子,田抗戰(zhàn)知道叫徐二愣,他用手一指徐二愣說:那小伙子掀我房來。

      馬局長用手一指,抓這狗日的。

      徐二愣抓來了,馬局長問:你掀老漢的房來沒來。

      徐二愣犟著脖子說:我掀來,可我不是頭。

      馬局長鐵青著臉說:誰是頭,你今天不說出誰叫你掀來,狗疤的都是你疤的。

      徐二愣嚇得臉臘黃,他害怕了,他說:是徐鐵娃叫我掀房的。

      馬局長一聲抓,徐鐵娃被兩個民警抓來了,徐鐵娃哪見過這個陣勢,早被嚇軟了。他哭著說:房子……我掀來,那是徐老三叫的人。

      徐老三又被抓來了……

      天還沒有黑,掀房子的主謀就出來了,村長、村長他二爸、二組的組長、副組長共四個人。

      村長見過世面,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他口口聲聲說自己沒有掀房。

      馬局長操了,他下命令:押回縣上再說,有理讓他到法院去說。

      田抗戰(zhàn)第二天找到那位老人,他先是跑著給老人嗑了三個頭,他不知道老人用啥法子救了他們?nèi)?,求老人說出真相來。

      老人哈哈大笑,看到田抗戰(zhàn)死纏硬磨,老人說:其實我也捏了一把汗,我寫了一篇新聞稿子,帶著你那瓶毒藥去找了政法委楊書記,我給楊書記說:這兩天將有一件轟動全縣的大新聞,一個老漢帶著老婆、兒子和孫子要來縣委、把孫子給縣委留下,三個人將在縣委一塊喝藥自殺,楊書記開始不信,我把那瓶藥給了他。他說:一個農(nóng)民,房子被人推了,大兒子氣死了,兒媳婦走了,女兒一生毀了,老婆喝藥成了傻子,小兒子又瘋了,他到處告狀,可沒有任何人給他解決,這老漢還有啥路?如果真的這三口人在縣委自殺,引起全國媒體重視,別的不說,楊書記你就地撤職那是肯定的。我說完,楊書記知道我不是嚇他,他知道事情的嚴重,我剛出門,楊書記就召開有關部門的緊急會議,他先要把自己洗干凈。你想:誰不怕丟了自己的官,況且不是為自己的事,你知道:他們?yōu)榈脕磉@個官帽不容易呀!

      田抗戰(zhàn)好像是在聽天書,他興奮極了,又給老漢磕了三個頭說:爺呀!你真是我們?nèi)揖让幕钇兴_。

      抓了村上四個人,全村人慌了,家家出錢,愿打愿罰要賠田抗戰(zhàn)的損失。

      抓的四個人中,其他三個人都承認是主謀,村長拒絕承認,過了幾天后,村長提出要見田抗戰(zhàn),村長說如果見了田抗戰(zhàn)后,他一切都交待,罰款判刑他認了。

      在縣法院里,田抗戰(zhàn)見到村長。村長顯得異常平靜,村長說:掀你的房子是我領的頭,可我不后悔。

      田抗戰(zhàn)氣得哆嗦,他說: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啥這樣害我?

      村長冷笑了幾聲,他說:老田,你蓋房時我就勸你不要蓋,可你不聽,我只好叫全村人掀了你的房子。

      田抗戰(zhàn)指著村長說:你為啥這樣毒?我住在你村,又不分你村的地和糧,你憑啥掀我的房?

      村長停了一會兒說:你問的好,如果土地以后要變更,人口要普查時你入了我村,到那時,你難道不分我村的地和糧?

      田抗戰(zhàn)哭笑不得,他說:這是不可能的。

      村長堅決地說:這是可能的,老田,我今天給你說實話,你的莊基是李勞動的,你知道,李勞動是外地人,先是在我村上燒窯,那時還是一個人,想入我村,我父親當時當支書,全村好多人不同意,可我父親認為李勞動人老實,給村上幫不少忙,最后以李勞動一年不要工錢為代價,入了我村,李勞動后來娶了媳婦,生了四個兒子,改革開放后,他人有本事,也掙了錢,在鄉(xiāng)上、縣上有些名氣,他不但給四個兒子要了四院子莊基,他們兩口子也要一院子,舊莊基也占著不給,光他一家就占了六院子莊基,沒有人能告倒他,可他竟然把莊基賣給了你。

      村長說著,他的眼里流出了淚水,他說:六院莊基??!還不算分地,全村人都怨恨我的父親,我老父親臨死時后悔地閉上不眼呀!

      田抗戰(zhàn)愣了,他這才知道全村人掀他房的真正原因。

      村長又說:老田,把你弄到這步田地,我也很難受,可我沒辦法,為了我們村的人和將來的子孫活命,我給你把話說清楚,房子你還是蓋不成,你如果要蓋;我讓全村人會重新掀倒,罰款、判刑、甚至槍斃我認了,但決不后悔。

      田抗戰(zhàn)張了幾次口,但他無話可說。

      村長最后說:你孫子可以到徐家塬小學念書,可以去任何一家吃飯,我保證,全村人會把你的孫子當成親生的一樣。

      村長說完被帶走了,田抗戰(zhàn)呆呆地站在那,像傻子一樣地愣了。

      秦義 原名胡更志,1961年生,陜西省禮泉縣人,先后在省內(nèi)外文學期刊發(fā)表小說多篇。陜西省作協(xié)會員,現(xiàn)供職咸陽市工人文化宮《職工文藝》編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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