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正紅

陳正舉

老馬退休后，一下子沒了事干，心里空落得很，便這里那里亂溜達。一天，他去了超市，正看東看西，突然聽見一個婦人失聲叫道，我的錢被人偷了！老馬擠過去說，大妹子，找呀，叫有啥用？他們找來找去，找到一個柜臺前，那里的人特多。老馬提起精神，仔細觀察起來。一會兒，見一男子骨碌著一雙金魚眼，擠來擠去有意制造混亂。混亂中，金魚眼用手帕掩著手快捷地伸進一個少婦的包里。老馬心里丁零一響，分開眾人，餓虎撲食一般上去一把將金魚眼的手攥住。金魚眼急忙松了到手的錢包，老馬還是將他牽出人群，老馬說，你這“鉗工”還嫩呢。金魚眼以為遇到老辣的便衣警察，一臉的驚恐，他說，政府大爺，您要干啥？老馬目光犀利地望著金魚眼說，干啥？你心里清楚！把這位大媽的錢拿出來！金魚眼說，我沒拿。老馬用力攥一下他的手腕，金魚眼叫苦不迭地說，大爺，我還錢就是了。金魚眼把錢還給婦人，苦著臉說，大爺，我下崗了，孩子三個月沒聞葷腥味，眼珠子都饞綠了，實在沒辦法呀！老馬聽了，憐憫之心油然而生，道，孩子再饞你也不能干這個呀！金魚眼見老馬如鐵的臉上抹上了些許晴和，說，大爺，放了我吧，要是把我弄進去，我老婆孩子在家會餓死的。老馬扔給金魚眼一百元錢，說，看在咱都是工人的份上，饒過你這一回，但你必須金盆洗手！金魚眼說，謝大爺，謝大爺！金魚眼拿著老馬的錢，惶惶如漏網(wǎng)之魚游進人海。

從此，老馬得空就去市場溜達，尋找作案的小偷。那婦人也隔三岔五地去找老馬，先是去感謝，以后，一天不去就覺得寂寞。原來，婦人離異，老馬喪妻，婦人見老馬人品俱佳，覺得他很像她企盼的那一個。

他們反扒的事跡傳開后，派出所聘請他們做義務(wù)反扒隊員。老馬和婦人正在熱戀中，他們的反扒熱情和勁頭高漲得很。那些小偷就倒霉了，紛紛落到他們手里；沒落網(wǎng)的，也整日提心吊膽，他們恨死了老馬。那天，老馬和婦人轉(zhuǎn)到太陽偏西，在一個小飯館吃面。白白長長的面條，紅黃青綠的作料，很提人的胃口。那個時光，他們要多幸福有多幸福，要多快樂有多快樂。正在這時，有倆男子晃晃悠悠地進來。一個男子問，大爺，還認(rèn)識我嗎？老馬定眼一看，原來是金魚眼，便說，怎么不認(rèn)識？來來，吃面。金魚眼笑得山高水長，說，那就用不著了，弟兄們要我向您借樣?xùn)|西。老馬說，只要我有，在所不辭！金魚眼邪惡地說，老東西，算你痛快，我要借你的眼睛，省得你多管閑事，搞得我們整日提心吊膽！說著，便亮出刀子。老馬哈哈一笑躲過金魚眼的刀子說，你這個恩將仇報的小狗日的，有本事來借呀！話落手出捉住了金魚眼拿刀的胳膊，猛地一折，尖刀落地。老馬笑著問，還借嗎？這時，那個和金魚眼同來的家伙舉著手中的刀子，直奔老馬的面門刺來。婦人急得大叫，便飄搖成一片迷人的晚霞撲向那個家伙，可沒等她近前就被那家伙踹出老遠。老馬躲閃不及，一只眼睛被那家伙的刀子戳個正著，內(nèi)中的眼球晶亮如寶石跌落在地。金魚眼見大功告成，想溜之大吉。老馬卻忍著疼痛緊緊拽著金魚眼不放。婦人再次撲向前抱住那家伙的腿，那家伙氣急敗壞地拿刀亂插婦人的雙臂。眾人一看兩個家伙青天白日行兇，憤怒了，都跑來相助。一時，正義沸騰了一條街，兩個家伙很快被趕到的“１１０”銬了起來。

婦人渾身是傷，她強忍疼痛，俯身小心地拾起老馬的眼球，捧在手里。

那一刻，夕陽正紅，灑出耀眼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