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玩具很瘋狂

開　延

2004年10月1日，又一部新的法規(guī)在中國推出并正式實施，而這部法規(guī)針對的對象是每個人一生中都不會缺少但卻從不重視的——玩具！這部全新的《兒童玩具國家強制性標準》規(guī)定玩具必須按照年齡進行等級劃分，并且要貼上年齡警告圖標。新標準不僅對于兒童玩具的安全等各個方面具有嚴格的要求，還針對目前玩具市場上的種種問題，進行了詳細規(guī)定。

在很多人的記憶里，一個萬花筒、一只鐵皮狗、一把小風(fēng)車，都是快樂和純真的代名詞。然而每一部標準的推出和實施都意味著在這之前，標準所針對的對象已經(jīng)完全處在了無序的狀態(tài)，并且已經(jīng)形成了足夠多的負面影響。如今玩具也推出了“標準”，是不是意味著“玩具”代表快樂和純真的東西也已經(jīng)到了失控并且產(chǎn)生危害的地步了呢？玩具究竟有著怎樣的一種要迫使國家高度重視的現(xiàn)狀呢？為此記者對玩具展開了調(diào)查。

色迷迷的“進步”

年輕的表姐陪更年輕的表妹逛大街，表妹新?lián)Q了手機，表姐想送她一個手機鏈墜，既是裝飾又是玩具。于是在一家玩具店鋪，在一大堆花花綠綠的東西中，表姐和表妹各隨手拿了一件物事。當表姐把那個東西從墻上摘下來仔細打量時，立刻吃驚得尖叫了一聲，原來被她捏在手里的，居然是一個造型逼真的女性乳房。而表妹在看了自己手里的東西后更是張口結(jié)舌呆立在那里：還在讀大一的表妹手里捏著的，竟然是一個同樣造型逼真的男性生殖器。待表妹回過神來，想趕快丟下這個東西逃之夭夭，可是慌亂之間不知道怎么一用力，手里的東西竟然噴出一股白色的乳膠，黏糊糊弄滿了一只手，在周圍人的一片哄笑聲中，滿臉通紅的表姐妹慌不擇路地逃出店鋪。

這位表姐是記者的同事，所有聽她敘述的人都對她接觸過的那兩個“玩具”聞所未聞。對于如今的玩具居然“先進”到如此地步，記者也滿是好奇，于是趕緊趕到了位于河南中路附近的同事光顧過的這家店鋪。到達這家沒有店名的小店鋪的時候，正是下午3、4點鐘，小店里面的顧客卻不少，大部分年齡不會超過20歲。其中相當一部分人胸前戴著?；?，記者發(fā)現(xiàn)均是附近兩所中學(xué)的學(xué)生。

最讓記者開眼界的，自然是店鋪里的各式玩具了。除了同事接觸過的那類東西，柜臺上陳列的一些高約二三十厘米的塑料小姐很吸引顧客的眼球。這些塑料小姐形態(tài)各異，而且都是活動的。一個除了穿一雙絲襪外一絲不掛，所做的動作是彎腰提起自己的絲襪，另一個做出的動作是裸露前胸，并坐在一個金屬質(zhì)地的馬桶上。由于記者看得比較仔細，老板主動走過來說：“這個女孩子其實是一個玩具煙灰缸?！崩习逡贿呎f，一邊還給記者示范了一下，老板翻起馬桶蓋，小姐屁股下面的馬桶的確是一個可以盛煙灰的煙灰缸。老板還給記者介紹了另外一款玩具，看功能應(yīng)該是一個筆筒。只是這個筆筒是一個撅著屁股的男人，他正趴在地上，屁股上的小洞是用來插筆的，當然也可以插煙，插其他任何東西。記者隨口問老板，賣這樣的東西合適嗎？老板頓時顯得很奇怪，反問記者，賣玩具有什么合適不合適的？不就是一些玩具嗎？

老板上下打量記者一番后說，你如果不能接受這邊的玩具，里邊的東西要可愛得多。老板指給記者看的“可愛”玩具一群豬，只是這些豬的造型完全不同于傳統(tǒng)意義上的豬，它們一個個袒胸露乳、搔首弄姿，一副人的賣弄風(fēng)情的樣子。老板說，它們叫“流氓豬”，或者也可以叫“風(fēng)情豬”，和前一陣子流行的“流氓兔”算是系列產(chǎn)品，但是要比“流氓兔”可愛，也好玩許多。

記者注意到“流氓豬”是這家小店鋪的主打產(chǎn)品，因為這家店鋪擁有的“流氓豬”數(shù)量之多，造型之豐富令人嘆為觀止。這些“流氓豬”除了有一個豬的腦袋外，身體其他部位和器官與真人沒有什么區(qū)別。有兩只“流氓豬”互相挑逗的，也有一只母豬脫胸罩的全過程，居然還有一只護士裝扮的豬在給一只公的“流氓豬”打針，這只公豬的一只手伸進護士的胸部，另一只手去脫護士的白色短裙……可以說這家人氣頗旺的店鋪里的玩具極盡了色情之能事。

記者問老板這些東西都是從哪里來的，老板用自豪的口氣說，以前都是從香港、廣東進貨，現(xiàn)在浙江一些地方也能生產(chǎn)了。不過，這家店還是以香港生產(chǎn)的產(chǎn)品居多，所以，質(zhì)量好，買的人就多。記者問老板一天可以賣多少個？老板回答，至少有二三十個。

老板看見記者拿出相機拍照，立刻板起臉質(zhì)問記者想干什么？是干什么的？記者從這家店鋪撤退時，還聽見老板在身后嚷，不就是玩具嗎？大驚小怪作啥。老腦筋，如今玩具進步了，曉得不曉得。

威力強大的“軍火庫”

記者又趕到位于黃浦區(qū)一條繁華馬路旁的大型商場里的“中港國際玩具城”，這個玩具城在玩具界也算小有名氣。不少家長正帶著孩子在這里選擇玩具，許多是外地來上海旅游的觀光客人，還有不少帶著大硬紙板箱、編織袋的顧客在這里批發(fā)，一望而知是外地來進貨的小商販。

“中港國際玩具城”主打產(chǎn)品是各式槍械，種類多的足夠裝備一個軍火庫。迎著商場正門的最大的一個貨架上，陳列的槍械居然有6、7款之多。其中許多槍枝的尺寸明顯大于通常意義上的玩具槍尺寸。記者仔細觀察后，可以確定它們都是參照真實的槍支的尺寸生產(chǎn)制作的。不少客人在挑選機關(guān)槍、沖鋒槍、步槍、狙擊步槍，而且阻擊步槍還裝配有形制標準的瞄準鏡。為了看看這個標準鏡究竟是裝飾物還是真家伙，記者要了一支帶有瞄準鏡的阻擊步槍，一試，發(fā)現(xiàn)這個瞄準鏡是用真實材料制作的，很可能還是真的光學(xué)玻璃原料。

看到記者對槍支表現(xiàn)出的“興趣”，柜臺老板熱情地過來給記者作介紹。柜臺老板說，這些槍支的優(yōu)點可不光是看起來像真槍，他們不是面子貨。這些槍是既好看又好用的，因為這些槍都可以發(fā)射子彈。而且威力強大。

記者表示不太相信，老板打開一個紙盒，里面全是一顆顆硬塑料制作的實心球，老板說是這些槍支的子彈， 10米射程之內(nèi)可以百發(fā)百中，有些人買回去打鳥打老鼠。記者問，這么大的威力還是玩具槍嗎？老板說，是玩具槍啊，要不我哪里敢擺在這里公開叫賣呢。如果不是玩具槍，別說真槍，就是氣槍，你要想買一支，那也得在公安局開證明才行啊。記者問，可是這些槍的威力要比氣槍還大啊，怎么能說是玩具呢，就沒有人管嗎？老板答非所問然而卻得意洋洋地說，所以嘛，來我這里買槍的人就是多呀。記者問都是些什么人來買，老板說大人孩子都有。記者又問價錢，老板很豪爽地說，如果你是春節(jié)時間或者“六一”前后來買，我100多元一支也賣出去了不少。但是現(xiàn)在暑假剛剛結(jié)束嘛，假如真心要，40塊、50塊都可以賣的。

見記者不搭腔，老板又說，不喜歡長槍我這里還有不少短槍，短槍方便，便于隱藏，銷路也是非常好的。老板邊說邊指著貨柜上一溜包裝箱說，這些都是短槍，有國產(chǎn)的“54”、“64”式，也有德國產(chǎn)的左輪槍。說著老板從一個箱子里拿出一把“64”式手槍。手槍外表非常漂亮、逼真，烤漆閃閃發(fā)亮。老板“嘩啦”一聲子彈上膛，說，使用這把槍，去搶銀行都能把人給唬倒的。記者又詢問短槍的價格。老板說，當然比長槍稍微便宜一些了。一般的10元錢就可以賣，好一些的，可以開價20、30元。

恰好，這個時候有一個操安徽口音的人要買一些狙擊步槍。老板熱情地迎了過去，這個人提出要先試一下槍，老板一口答應(yīng)，一邊高聲喊過來一個小伙計陪安徽客人去試槍。小伙計答應(yīng)著，拿了一把阻擊步槍帶著安徽人出去，記者連忙跟了過去。在商場地下室的一個走廊里，記者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里已經(jīng)早就被上面的老板布置成一個槍支試驗場。走廊盡頭掛了一張厚硬紙板，上面用記號筆畫了幾個同心圓，活脫一個實彈射擊用的靶子。

小伙計很有經(jīng)驗地站在距離靶子大約7、8米的距離，舉槍瞄準，“吧”一聲槍響，子彈應(yīng)聲穿過厚厚的紙板。小伙計隨后又分別站在10米、15米、20米的距離，也是彈無虛發(fā)，只有在20米的距離時，子彈不一定能夠穿透硬紙板而已。根據(jù)記者的經(jīng)驗，這支阻擊步槍的威力已經(jīng)與一把強力氣槍相差無幾了。

但是，所有的這些槍居然都被稱為“玩具”，被一個個大人和孩子興高采烈地“扛”回家，“扛”進社會去，想到這里，記者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拿恐怖當好玩

見識過了色情“玩具”和暴力“玩具”后，就在和“軍火庫”同一條大街的另一個市場，記者又見識了恐怖“玩具”。

成堆呲牙咧嘴的骷髏頭和面目猙獰的鬼怪面具讓這個“玩具”市場簡直稱得上是“白骨累累”。從棺材中突然坐起來摸你手的僵尸，模仿某知名品牌的口香糖盒子里竄出來的蟑螂，精致小木盒子里爬出的老鼠或者小蛇等等等等都讓整個市場上充斥著顧客們的一聲又一聲尖叫，而老板們的臉上則是洋洋得意的笑容。記者雖然有足夠的心理準備，有一個“玩具”還是讓記者大吃一驚。

記者在一個柜臺上看到一個披著黑紗的骷髏頭面具，當記者想拿起來仔細看時，突然骷髏頭開始往外面冒血，鮮紅的血液嘩嘩地從上往下流，把記者狠狠嚇了一跳。柜臺女主人帶著笑容過來給記者揭示骷髏頭冒血的秘密。原來骷髏頭底下有一個塑料水泵，把這個面具戴在頭上以后，用手捏一下水泵，“血液”就開始冒出來并且往下流，只不過“血液”是在密封的透明塑料夾層里流，不會弄臟手。而且“血液”可以回收，可以重復(fù)使用。不一會，記者周圍就圍攏了一批人，并且有人將這個面具戴在臉上試驗，情形的確可怖，但伴著尖叫的還有笑聲。

得知記者在對玩具市場進行調(diào)查，記者的一個同學(xué)曾告訴記者，她過生日的時候，她的一個報社同事送她的禮物，居然是一堆裝在漂亮包裝盒里的“玩具”大便，形象逼真，讓她過目不忘，至今想起來就想嘔吐。而送禮的人卻說，送她這樣的“禮物”，就是要讓她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記者在這個市場也看到了這堆“大便”。

在對如今的“玩具”進行了一定的調(diào)查后，記者特意走訪了幾位教育界和心理學(xué)研究人員。上海市某青少年心理咨詢服務(wù)中心孫先生認為，對于那些性玩具能夠如此受到某些中學(xué)生的喜愛，這主要是因為當前大部分學(xué)校的性教育水平低下，學(xué)校性教育課堂上不能滿足學(xué)生的求知欲望、性好奇心理，所以，這些學(xué)生寧愿在玩具市場上尋找心理上的滿足。而這些性產(chǎn)品的制造商是精明的，他們正是抓住和利用了青少年學(xué)生的這個心理。

華東師范大學(xué)一位心理學(xué)博士認為，玩具本來應(yīng)該是一種精神產(chǎn)品，但是，目前中國對于這種精神產(chǎn)品的把關(guān)還遠遠不夠。同時，以前人們認為玩具都是一些“小兒科”的意識，也是有失公允和客觀的。所以，現(xiàn)在出現(xiàn)了與幼兒玩具并列的成人玩具和性玩具，許多人無法把它們恰當?shù)剡M行區(qū)分，這里也是一個制度和概念上的問題。

而上海市玩具協(xié)會一位先生的意見則是，無論如何，對于性意味玩具都應(yīng)該明令禁止生產(chǎn)。因為孩子們在接觸這些玩具以后，對于他們的健康成長，對于他們的心理發(fā)育沒有任何好處。而生產(chǎn)恐怖和暴力玩具，如果目的僅僅是贏利，這位先生情緒激動地說，這些廠家其實就是在犯罪，至少是協(xié)助犯罪。

在采訪中，許多家長和教師對《兒童玩具國家強制性標準》的出臺，表示了極大的歡迎。但是，一些專家認為，對于目前中國玩具市場上的諸多問題，單單依靠一部標準，它的力量還是過于單薄的。這些專家認為，在中國當前的社會條件下，玩具生產(chǎn)商和經(jīng)銷商的違規(guī)行為能否得到有效查處的關(guān)鍵，是要綜合社會各個方面的力量，幫助孩子們遠離有害玩具，引導(dǎo)他們健康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