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錦蕓
在我的記憶中,爺爺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從沒小過遠門,只是偶爾去趕趕集。但是,爺爺卻有一個世紀情話:爺爺20多歲時,被國民黨抓壯丁去廣東開平服役,與駐地的一位姑娘相戀,訂下海誓山盟:今世今生,非君不嫁,非卿莫娶,否則……
也許天意弄人,爺爺回到陽春,終究還是娶了太公為他早早訂下的娃娃親女人——我的奶奶。婚后,爺爺對奶奶打打罵罵,想逼奶奶走??赡棠瘫е鸀閺埣胰?,死為張家鬼的觀點,硬挺下來了。隨著兒女的陸續(xù)降生,生活壓力的逐漸加重,爺爺奶奶也就共同支撐起家庭,和平共處了。也許是奶奶確實不幸,當兒女大了,她卻臥床不起,整整挨了24年,去年才去世。悠悠24載,爺爺不但要田間勞作,還要服侍奶奶——一日三餐送至床前,端水洗臉,倒尿倒屎……個中艱辛,難以言盡。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再聽爺爺說洗他的那個初戀情人吧。爺爺說:“她今生今世都沒嫁人,足足等了我一世。1960年曾來陽春,約我上縣城看電影,在陽春城住了兩晚。以后我倆一直保持書信往來。后來,她占了珠海深圳那邊給人做保姆。這些年,她一直盡己所能幫助我,困難時期寄糧票,后來寄錢。
“她曾經多次叫我去見她一下,但我一直沒有去過。前年春,她寫信叫我?guī)€兒子去見她一面,但我不敢跟你爸和你叔講。前年冬天,她就死了。這些錢和這條金項鏈是她臨終找人寄給我的。唉!伊人已逝,宇余恨……”
說著說著,七十有八的爺爺眼眶紅了,于不停地撫弄著那金項鏈。
“前年她死,去年你奶奶死,如果把她們的死期調換一下,我就不會終身遺憾!”爺爺幽幽地說著。
“爺爺你真無情,人家為你守候一世,至死也見不上你一面!”我為爺爺的那個她這一生的守候心痛不巳。
“哎,有什么辦法!年輕時子女小,擔心你奶奶養(yǎng)不了孩子,等孩子大了,你奶奶又跛了,我又如何忍心拋下她一走了之!這只能怪命,命里注定!”爺爺長嘆,老眼閃著淚花……
看著風燭殘年的爺爺,真不知他是有情抑或無情?而他的她為愛守候一生,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