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興平
文昌文化不僅在亞洲有著廣泛的傳播和影響,也通過不同的渠道遠傳歐洲和美洲,并且引起 西方學者的關注。
美國西海岸,是華人較多的地區(qū)。凡是華人聚居的地方,便可發(fā)現(xiàn)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遺存以及 遺風、遺俗,同時也不難發(fā)現(xiàn)文昌文化的流傳。
在舊金山的華人社區(qū),有一座“天后廟”,位于天后街125號。該廟主祀海神媽祖,又以關 帝、文昌陪祀。其中文昌塑像容貌溫良和藹,面頰無須,身著金色長袍,頭戴四方金花帽, 右手握印,左手按膝,顯然是科舉神的形象,只是穿著與國內(nèi)所見文昌帝君塑像稍有不同。 此廟由華人社團三邑會館(廣東南海、番禺、順德,附三水、清遠、花縣)于1852年興建,后 歸肇慶會館管業(yè),為美國最早的華人寺廟之一。①
美國西部的另一大城市洛杉機,有一座“岡州廟”。此廟敬奉中國民間俗神,文昌帝君與關 圣帝君、華光大帝、月下老人、金花夫人等同祀,集文化神、武圣、火神、婚神、生育神于 一體。這里的文昌塑像面有髯須,與舊金山天后廟的文昌稍異,是一個滿腹經(jīng)綸的智者形象 。岡州廟由岡州會館(廣東新會,附鶴山、四會,新會古稱岡州)建于1990年,原址在費格遜 巷215號,1948年因城市建設拆除后,1960年在北百老匯931號按原意復建新廟,文昌帝君仍 在崇奉之列,可見人們對文昌的信仰經(jīng)久不衰。②
美國華人不僅祭祀文昌,而且建有崇奉文昌的文化組織,開展各種民俗活動。在舊金山的中 華會館之旁,就有一個敬仰文昌的華人文化團體“文華社”。原有社員150人,大多為名望 之士。其宗旨在于承祀先賢,而主祀的就是文昌帝君。人們認為,敬奉文昌帝君,即是尊重 中華傳統(tǒng)美德和崇尚文明昌盛。不僅該社成員十分虔誠,而且得到華人社區(qū)僑胞們的認同。 每逢二月初三文昌誕,中華會館、各專館成員和華人學校的師生們都要前往祭拜,吟詩作畫 ,舉辦文藝活動。③這種信仰還滲透于華僑的立身行事和日常生活之中。篤信文昌帝君的 華裔,遵照《文昌帝君陰騭文》“斗秤須要公平,不可輕出重入”的告誡,進行正當經(jīng)營活 動;學生們根據(jù)《文昌帝君戒士子文》“修身厲行”、“苦學為能”、“勿流末劫偷薄之俗 ,自然詩禮傳家”的勸諭,踏實求學,正直做人。
尊重文化、敬惜字紙的習俗也傳入了美國的華人社區(qū)。在舊金山文化社的墻壁上,懸掛著題 詞為“敬惜字紙,神明咸悅”的鏡框,以提醒人們敬書惜字;旁邊放置了許多書有“文華社 字紙灰”標志的灰色布袋,以供集裝字紙灰之用;并在僻靜處建有焚化字紙的“圣爐”,相 當于中國的“字庫”、“字紙亭”。社里專門雇了工人,每天沿街收集字紙(包括廢舊書報 、手稿、文件等),將字紙運往“圣爐”火化,然后將字紙灰裝入布袋運送金門港口,投之 于海。非常認真,一絲不茍。在華人社區(qū),根本看不見一張掉在地上被人踐踏的字紙。④
一些崇奉文昌的華人,還將文昌訓戒作為座右銘,隨時策勵自己?;虺浘?,嵌于玻璃板 之 下;或作成書簽,插于書中;或?qū)懗蓷l幅,掛在書房。有的華人,更將文昌語錄制成書面作 品,作為贈送親朋好友的禮物。安徽《益壽文摘》上刊載的《文昌帝君百字銘》單條,便是 海外華人惠贈大陸友人的一幅精美的書法作品。⑤《百字銘》中的人生訓戒,諸如“貴由 辛勤出,富從儉約來。溫柔終有益,強暴必招災”,顯然含有積極意義,為人們所贊同。自 《益壽文摘》刊載之后,讀者竟相傳抄、復印,很快地傳遍各地。
文昌文化不僅在歐美華人聚居區(qū)流傳,也引起西方一些漢學家、宗教學家、民俗學家的關注 。早在十八世紀中葉,便有西方學者開始探索、介紹中國的文昌文化。西方最先涉足文昌文 化的學者當推法國著名的東方文化學家萊昂·德·羅斯尼(Leon de Rosny)。羅斯尼認真研 讀了文昌經(jīng)籍,翻譯了具有代表性的勸善書《陰騭文》,于1856年在巴黎出版了法譯本《陰 騭文》(Yin-tchi-wen Le Livre de La Recompense des Biengaits secrets)。這是文昌經(jīng) 籍最早的西文譯本。⑥羅斯尼由此展開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和道教的研究,碩果累累,頗受尊 重,曾擔任“中國日本學會”會長,被推舉為1873年在巴黎召開的首屆國際東方學會議主席 。
在當代,西方研究文昌文化最為熱忱的是美國漢學家克利曼(Teny Kleeman)。他一邊撰寫文 昌論著,一邊翻譯文昌經(jīng)籍。引人注目的論文有《文昌與毒蛇》(1988年)、《文昌祀的擴張 》(1993年)等。前者考察了文昌帝君的神話傳說,試圖對文昌崇拜追根溯源;后者闡述了蜀 中地方神“梓潼帝君”上升為普遍尊奉的文化神“文昌帝君”的衍變過程,很有說服力。19 94年??死霭媪擞⒆g本《梓潼帝君化書》⑦。這部經(jīng)書的時空跨度極大,上下數(shù)千年 ,縱橫幾千里,廣涉歷史地理知識,遍布神話傳說,牽連政治、軍事、宗教、文化,行文撲 朔迷離,體裁散韻并用,其翻譯難度之大可想而知;而克利曼終能排除障礙,將其順利完成 ,不能不令人驚嘆。
除了對文昌經(jīng)籍、文獻資料的翻譯、研究以外,還有一些西方學者從民俗、藝術、建筑等不 同視角對文昌文化進行現(xiàn)實的考察和探討。在這方面,德國洪堡大學東方文化研究所所長賴 特爾(Florian C.Reiter,漢文名常志靜)教授可說是最為執(zhí)著的探求者。七、八年間,他三 赴梓潼七曲山,鍥而不舍,對文昌祖庭反復進行實地考察,撰文著書,完成了圖文并茂的《 中國四川的大廟山》一書(德文版)。該書從歷史源流、建筑藝術、文物珍藏、文昌信仰、民 俗文化等多方面介紹了文昌文化發(fā)祥地的歷史與現(xiàn)狀,有助于西方人對文昌文化和文昌祖庭 的了解。英國女博士李海倫(Helen Rees)則偏重于對文昌洞經(jīng)音樂的考察與研究。1992年, 她深入麗江實地調(diào)查了源于談演《文昌大洞仙經(jīng)》的洞經(jīng)音樂,于次年發(fā)表了《采風報告: 云南麗江納西古樂》;2000年,又出版了專著《歷史的回聲——中國納西古樂》⑨。此間 ,麗江洞經(jīng)樂團應邀展轉(zhuǎn)演出歐美各國,西方人士前來川、滇探尋、考察者絡繹不絕,并錄 制了多種音像制品。1997年,英國出版了《麗江納西洞經(jīng)音樂》、荷蘭出版了《洞經(jīng)音樂— —儒道釋三教的復合性文化》等CD唱片⑩。
令人驚奇的是,西方對文昌經(jīng)籍的收藏相當豐富,甚至有的藏品已在我國難以見到,更有聞 所未聞者。這里僅將美國普林斯頓大學葛思德東方圖書館收藏的文昌經(jīng)籍作一簡介,以見一 斑。
普林斯頓大學葛思德東方圖書館收藏的文昌經(jīng)籍,既有單行本,也有輯入?yún)R編本和叢書的版 本。其單行本有:
《(繡像)文昌化書》(四卷,附簽二卷,共四冊,線裝),清·張星樞輯,王轂輯簽,游士鳳 繪圖,乾隆十七年光兆堂刊本。
《陰騭文圖說》(四卷四冊,線裝),清·黃正元輯,道光十七年京師晉文齋刊本。
《丹桂籍》(四卷,首一卷,末一卷,共六冊,線裝),清·趙子松重編,道光十七年北京李 氏存德堂刊本。
《大洞經(jīng)詮注》(三卷四冊,線裝),清·馬天君注,道光十七年志德堂刊本。
《醫(yī)方辨難大成》(上集內(nèi)科九十七卷,首一卷;中集婦科十六卷,幼科四十七卷;下集外 科三十二卷,眼科六卷。共一百九十九卷,二十四冊,線裝),題“文昌帝君飛鸞降撰”, 清·道光間刊本。
《配命錄》(含《帝君戒士子文》、《帝君垂訓蕉窗十則》、《帝君寶訓》、《松山訓士》 四種,不分卷,合一冊,線裝),題“文昌帝君撰”,清·黃正元輯,道光十七年京師晉文 齋刊,光緒六年印本。
此外更多的還是見于該館所藏的匯編本和叢書:有由明人張宇初、張宇清收入《正統(tǒng)道藏》 的《太上無極總真文昌大洞仙經(jīng)》等七種,由明人張邦濟輯入《格致叢書》的《文帝詩格》 等六種,由清人周鼎臣、李奉翰輯入《敬信錄》的《文昌帝君勸學文》等二種,由清人趙清 遠輯入《印香閣印譜》的《文昌帝君寶訓》一種,由清人張潮、張漸輯而后楊復吉、沈輯入《昭代叢書》的《陰騭文頌》一種,由清人鄧懷琨編入《道書一貫》的《文昌帝君大洞 經(jīng)》一種,由清人彭定求等輯入《重刊道藏輯要》的《文昌孝經(jīng)》等九種,由清人徐曉泉輯入《皇朝祭祀樂舞》的《文昌廟典禮》一種,由巴蜀書社影印的《藏外道書》收入的《丹桂 籍注案》等八種(祥見附表)。
一個大學圖書館,收藏文昌經(jīng)籍文種、版本達四十二種,這在我國內(nèi)圖書館都是罕見的。特 別值得注意的是,其中的《醫(yī)方辨難大成》、《配命錄》、《繡像文昌化書》、《文昌廟典 禮》等,即不見于國內(nèi)館藏,也不見于國內(nèi)著錄,或許已經(jīng)流失,或許十分稀有,而在美國 卻保存下來。尤其《醫(yī)方辨難大成》一書,卷帙浩博,達一百九十九卷,二十四冊,廣集內(nèi) 、外、婦、幼、眼各科疑難病癥,加以辨析探討,求其施治方法,提供醫(yī)療方案,應當視為 中醫(yī)學上的一筆寶貴遺產(chǎn)。
注
①、②、見劉伯驥《美國華僑逸史》(第31、33章)。臺灣黎明文化事業(yè)公司1984年版。
③、④、參見劉伯驥《美國華僑史》(第9章),臺灣行政院僑務委員會1997年再版。
⑤、見安徽《益壽文摘》旬刊1995年1月5日刊。
⑥、見[日]福井康順等監(jiān)修、朱越利等譯《道教》(第3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 胡孚琛主編《中華道教大辭典》("法國的道教研究條),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5年版。
⑦、[美]克利曼《文昌祀的擴張》收入《唐宋宗教與社會》,美國夏威夷大學出版社1993年 出版。
⑧、[美]克利曼《文昌與毒蛇》,見蔣見元《西方道教研究鳥瞰》,載《道教文化研究》第 4輯,香港道教學院主辦,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3月出版。
⑨、[美]克利曼《梓潼帝君化書》(英譯),美國紐約州立大學出版社1994年出版。
⑩、[英]李海倫《采風報告:云南麗江納西古樂》,載中國音樂研究歐州基金會學報《馨》 1993年:《歷史的回聲--中國納西古樂》,英國牛津大學出版社2000年出版。
11、CD唱片《麗江納西洞經(jīng)音樂》(《NAXI MUSIC FROM LIJIANG》),NI5510,英國Nimb us Records,1997;CD唱片《洞經(jīng)音樂--儒釋道三教的復合性文化》,張興榮采錄,荷蘭PA N出版(PAN 2058C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