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方陣

割稻的農(nóng)婦(外一首)

田禾

江南

是水稻的故鄉(xiāng)

一方水田

就是一道南方的風景

一塊方方正正的

水田荷葉掩映著

鳥雀們活躍在其中

烈日下的水稻

被割倒在沉甸甸的

空氣里那把

明晃晃的鐮子背后

半壺茶水映照著的

是一張農(nóng)婦瘦削的臉

草垛的彎刀遠村悠遠

婦人面朝黃土

背對太陽把水稻

播下去又收回來

等于把一年的年歷

一頁一頁地翻過

農(nóng)婦割倒水稻的

剎那秋天

也就站立不穩(wěn)了

吠

鄉(xiāng)長來到鄉(xiāng)下

百姓把門

都關得緊緊的

只有門口的那條狗

跟他打招呼

狗的話

鄉(xiāng)長聽不懂

也更不敢接近

讀一封從前的信(外二首)

姜尋

我在想一個人醒來的早晨一個生命降臨

群鳥飛過大地窿起向天空的方向

而我的疼痛折疊著九月陰郁的陽光

我讀著你的信讀過我消逝的年華

你憂傷地寫著信的結(jié)尾來吧來吧

正如我們撲朔對方的眼神

詭秘的火焰那是不是動聽的歌呢

總有一些惦念也許是書包里的小學課本

走出寬敞的教室我們

一起讀書在那棵巨大的楊樹下成長

到現(xiàn)在我已忘記了許多1999年以前的事

或者這封信還保存一些陳舊的香味

已經(jīng)是下午了分別的下午

我的血再一次感到疼痛我

坐在衰老的陽光中讀一封從前的信

電話

我談論與表情相反的思想

我贊美同時代的少女們

我接受無辜的哀傷話語

我惱怒我不能一拳揮去的快感

而她繼續(xù)竊聽我

室內(nèi)與室外交際的全部

用一根導線連接你我的聲音

搖紅

誰與我枝葉相關

插在瓶中的那朵蘭花

如此消瘦

你

昨天還擁有新鮮的臉龐

靜中的靜水

月色這般淡泊

聆聽一片花瓣的

飄

落

就像我與你擦身而過

燈(外一首)李自國

深夜里

幻想如豆的火苗

由綻放到枯萎

由枯萎到天明

一年四季風風雨雨

是熾熱的生命在燈火里耕耘

也許我幻想的燈火已不是燈火

也許我看見的愛人已不是愛人

誰能告訴我隱秘的燈

會被一個個夜晚帶往哪里

惟有那些亮在血泊里的

與愛情相依為命的燈火

才縮短了心與漫漫旅途的距離

深夜里

幻想信念被燈火種植

鋪滿幻影的路上

多少人在風雪里揭示這光芒

卻走不出自己沉重而遠揚的步履

雪落高原

雪在沙沙地下

登山的路徑已模糊不清

雪在離去雪在到來

雪的滿腔衷情已經(jīng)過境

今天就要成為昨天

靈魂的硬度經(jīng)過

刀一般的高原風錘煉

我度地而坐

沐身于高原的寂靜

飲茶或酒

與美人相視而笑聆聽

窗外風雪交加的時代

牛鈴

〔佤族〕布饒依露

牛鈴

在馬幫的路上復制祖先的

足音

再彎的道路也能集合響聲

再長的旅程也能通向寨心

有些沙啞的牛鈴

像老牛的哼鳴

很難觸動藍天的耳朵

也不曾飛鳥語

那鈴音

如同野生的火把果

只顧生長

不懂收成

看法(外一首)

方竟成

贗品往往決定看法

賈雨村的故事

已經(jīng)不是故事

揭露看法

會引來許多看法

只有真正有一座橋

從建橋墩開始

看法才能托出水面

成為夏荷舉起的紅燈

看法總是多一些好

多面的早晨

多面的湖

多面的優(yōu)勢與劣勢

其中有一個是最本質(zhì)的

只有一個

厄運

因為枝干和枝條

樹枝里藏著的鳥

都逃離你去

你的孤高、你的孤獨

多么悲傷

風，不會同情你

而是一陣猛過一陣地

撞擊著你的肉

厄運已經(jīng)不可避免

攔腰折斷或者連根拔起

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想念你(外一首)

姜良綱

想念你就想想念一把刀

無可企及的明亮鋒利

所有立著的都要為之倒伏

想念你就像想念一把刀

鋒利明亮滴滴鮮血

刀面上滾動

真正的切膚之疼

尖銳深刻刻骨銘心

藍色的水

藍色的水

靜默在杯子里

藍色的水

清澈憂郁

藍色的水

能否離開杯子

藍色的水

難以企及

藍色的水

為什么不流到我的心里

藍色的水

靜靜不語

忘卻

漠野

跌跌撞撞爬過多少世紀

人類還是蜷居在琥珀里

等待大鳥的孵化

它曾是

我們用獵槍瞄準過的那只

不知它會不會

再給我們一次機會

人類自以為聰明

像個醉漢自言自語

征服了一切

卻忘卻了自己

上帝不給我們翅膀

就是怕我們罪孽深重

愛究竟是什么滋味

(外一首)

陳抗行

那狗將它的臉貼在車窗上

癡癡地瞅著窗外的雨

骯臟的灰塵透過淚眼茫茫

依依地吻著我不肯離去

正守望遠方漸漸飄來的車燈

工廠的轟鳴早落在身后

似乎聽見你快樂地呻吟

日色就在雨蓖中悄悄地沉沒

愛究竟是什么滋味

忘記這無聊的感覺

就讓我被這暗淡的雨霧吞噬

花的心事

晨雨洗去昨夜的倦意

又將些初陽的光澤搽在臉上

那花羞怯的在微風中佇立

蝶兒們心醉了

夢見那花的芬芳

越過原野越過黑夜

將彩翼揚起在那花的瓣上

花不語

垂首擺弄她的衣裙

綠葉輕輕地細說

誰知那花的心事

花的心事誰知

花不語

瓣上是淚

她悵惘地凝望那匆匆的流水

匆匆流水

匆匆里攜走多少心碎

但那匆匆里

又流著多少無奈

流水匆匆

日日夜夜夢著天涯

天涯路不回頭

不敢為美麗稍作停留

一個金橘

楊光永

一個渾圓如夢的金橘；

一個默然無語的金橘；

一個哀含紅淚的金橘；

一個終沒等來一只手的金橘；

一個自憐飽滿味美甘甜的金橘；

一個托出兩片綠葉的金橘；

一個夢見自身繁枝茂葉間一嘟嚕

一嘟嚕綴滿果兒的金橘；

一個紅淚凝眸千載的金橘；

一個碩大無朋輝映太陽的金橘；

一個其實比慧眼大不了多少的金橘；

金橘啊，一萬年太久，地老天荒，

還準備著

爛……在……自……己……的

心里!

*漠野、楊光永系本刊培訓部學員。

〔責任編輯商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