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小河
國畫,是中華民族文化的精華。伴隨著改革開放的進程,國畫市場應運而生,收藏者與投資者日漸增多,而且一度形成為一股收藏熱潮。然而,在市場火爆的后面,卻潛伏著深刻的危機:假畫從涓涓細流已匯成滔滔濁浪,無論數(shù)量還是制售手法都超過以往任何一個時期,從而導致了目前國畫市場的低迷。
敢不敢買“便宜貨”
今年初在上海的一個“小拍會”上,一些著名畫家的作品出奇的便宜:陳半丁一幅132×38cm的“花卉”以15400元成交;董壽平一幅67×95cm的“墨竹”以6380元拍出;唐云一幅104×34cm的“花卉”則更低,僅售5500元。而在“96嘉德秋季拍賣會”上,傅抱石的一幅《麗人行》曾以2087萬元的天價拍出。同樣都是名家作品,一前一后不過2年多的時間,兩者的價格竟有如此的天壤之別。
有些人據(jù)此認為,現(xiàn)在國畫作品這么便宜,正是收藏投資的最佳時期。果真是這樣嗎?今年5月3日,中國書畫“五·一”藝術精品拍賣在江西南昌美術館開槌。拍賣作品有清代名家閔貞的《人與馬》、施民的《仕女與狐》、梁邦楚的《魚鷹》和吳高農的《仕女荷花》等。雖然臺上主拍者聲若宏鐘,但臺下的竟投者卻應聲寥寥。整場成交不足10幅作品,如此的冷清場面令主辦者出乎意料。
有行家指出,目前流傳于市場的國畫至少有一半是假畫,今天人們所見的古代名家作品都有被現(xiàn)人作偽的可能,而近、現(xiàn)代名家乃至當代名家的精品佳作幾乎都被“高手”作偽了??梢哉f,現(xiàn)在假畫已是“遍地開花”,且呈現(xiàn)出明顯的區(qū)域性,如齊白石、徐悲鴻、陳半丁的假畫多出自北京;張大千的偽作多出于四川;陳少梅、劉奎齡的偽畫出自天津,上海則多作海派畫家之偽,如朱屹瞻、唐云、程十發(fā)、錢少鐵等;杭州多出潘天壽的偽作;南京的傅抱石、錢松巖、魏紫熙等名家的畫都曾被人作偽,有的甚至已到了成批生產的地步。
據(jù)南京一位中國畫家透露,近年來南京的作偽者又開始了“新的選擇”,他們對中年乃至青年中的一些知名畫家的作品也下手作偽。一年前,他曾警告過一位“朋友”,不要“復制”他的畫了。然而僅僅時隔一年,他的畫竟然被作偽者批量生產了,這不禁令他大為吃驚。據(jù)說,1998年在北京玩畫圈內,曾流傳著這樣一則笑話:某學者辛辛苦苦寫了一篇論文,引經據(jù)典、大談特談某派某家某畫的風格、成就和價值如何了得,而某青年畫家一看便發(fā)笑,原來此文所依據(jù)的畫是他自己親手畫的偽品。
假畫市場如此猖獗,不僅使那些名畫家深表憤慨,也給眾多的書畫愛好者和收藏者造成了極大的經濟損失。一些人因無知落入造假者的陷阱,一些人因害怕上當受騙而不敢向書畫收藏投資,這就難怪會使近年來的國畫市場陷入低迷狀態(tài)。從這種意義上說,假畫的泛濫是造成國畫市場走低的罪魁禍首。
紅火背后的暴利誘惑
一幅名家國畫作品,50年代只賣幾十元,而至90年代則動輒幾十萬元以至幾百萬元,價格像翻著跟斗似地飚升,有的國畫精品甚至增值了千萬倍。以著名畫家齊白石為例:他在20年代成名之前,隨便畫一幅畫能換回60條黃魚;50年代,他的一幅作品也不過值幾十塊錢。然而在前幾年的拍賣會上,齊白石的作品一般都在幾十萬元左右,有的大幅精品甚至可達數(shù)百萬元。國畫價格如此迅猛的高飛漲升,首先要歸功于國家的改革開放和經濟發(fā)展,同時也有賴于國畫經營單位特別是拍賣行的推波助瀾。
自1992年廣州首次敲響了藝術品拍賣的槌聲以來,國內藝術品市場發(fā)展十分迅速。北京的嘉德、瀚海,上海的朵云軒、德康,南京的王朝和廣州藝術品拍賣公司等為當今中國書畫拍賣業(yè)中的領先機構,特別是北京的嘉德與瀚海的業(yè)績更為突出,它們在1997年春季的成交總額就分別達1.5億元和1.38億元,相當于1996年全國所有拍賣會成交額的總和,當之無愧地坐上了中國拍賣業(yè)的“頭二把交椅”。另外,國際兩大拍賣公司——蘇富比和佳士得也于1994年初開始涉足我國藝術品拍賣市場,它們分別在中國設立了辦事處、分公司等。
在參加書畫藝術品拍賣會的人士中,起初幾年基本上以來自香港、臺灣、新加坡、日本等國家和地區(qū)的人士為主,但近年來國內人士呈現(xiàn)逐步增多的趨勢。在上海朵云軒所拍賣的作品中,1994年70%為境外買家,國內買家只有30%;而到了1995年上半年,國內買家已超過半數(shù),與境外人士形成分庭抗禮的局面。
然而在國畫市場紅紅火火的同時,一些人看到了其中的暴富“商機”。由于假畫生意投入小、風險低,于是一些假畫制作者在暴利的驅動下,趨之若鶩。一時間,開辦拍賣行成為一種時尚。據(jù)統(tǒng)計,截止1998年12月底,全國各地登記注冊的藝術品拍賣行已逾千家。至于畫廊、畫店則更是多如牛毛,舉不勝數(shù)。
由于書畫經營單位過多過濫,其結果必定是導致無序競爭的加劇?,F(xiàn)在全國除了每年春秋兩次的大型拍賣活動外,其間一個又一個“小拍會”更是接連不斷。這使得對國畫的需求越來越多,而拍賣品則數(shù)量有限,特別是已故名家的作品更是鳳毛麟角。于是,許多拍賣行不得不放寬尺度,退而求其次。就算是口碑較好的藝術品拍賣行有著廣泛的社會關系、雄厚的資金實力和較強的鑒定能力,但也難免有“走眼”的時候。而實力較弱的拍賣行則不得不將一些質量平平或庸劣的作品也網羅入內,這樣,假畫的泛濫也就在所難免了。更為嚴重的是,有些拍賣行為牟取暴利,竟然不惜知假賣假。
還有辦法“治假”嗎?
書畫作偽自古有之,其手段多種多樣。而現(xiàn)代作偽高手的作偽水平可謂“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他們在繼承了傳統(tǒng)的造假衣缽的同時,還充分地運用了現(xiàn)代科技和電腦技術作偽。比如有的名畫家為了防偽,另制了防偽印鑒,然而防偽印鑒馬上即可被偽造出來;有的作偽高手用幻燈將原作打在畫紙上進行摹仿,或用高精度掃描儀、打印機、復印機對原作進行“加工處理”,造出真假難辨之作。
同時販假者的手段也在日益翻新。比如假畫經營者用回扣分成法買通導游,引導游客至店中,誘騙買者上當;或采取從大街上雇用“托兒”之計,或攜重金入某鑒定家之室,呈上偽作乞求“法正”,求賜“題跋”,將無名之作說成名家之作,使假畫身價陡增,此法多施于古代和近代畫品。
隨著國畫地下交易的愈演愈烈,已出現(xiàn)了一個龐大的地下國畫市場,這是人所共知的秘密。畫家坐家等客,錢畫兩訖的買賣方式人們早已耳熟能詳。而如今地下畫販們已從穿針引線、各自為戰(zhàn)的方式逐漸向集團化、組織化、地區(qū)化方向發(fā)展,他們觸角極廣,信息極靈,從組織貨源到脫手都已形成了一整套完整的體系。至于地下市場的規(guī)模、從業(yè)人數(shù)的多少及交易額等根本無從估計、無法控制,不僅使國家稅收大量流失,而且使不少藝術瑰寶流失海外。
有關人士指出,如果放任假畫自由泛濫,將會導致極嚴重的后果。因為假畫造成了國畫市場的混亂,使其難以健康地發(fā)展,而一些人通過搗騰假畫致富甚至一夜暴富,勢必刺激好利之徒紛紛加入,形成惡性循環(huán),使造假販假之風愈演愈烈。更為嚴重的是,假畫不僅僅是侵犯了消費者的利益,也侵犯了畫家的名譽和權益,而且更加敗壞了國畫藝術和國家的聲譽。長此以往,將會使中國畫這一東方藝術瑰寶和中華民族傳統(tǒng)藝術的名聲掃地,使國家形象和聲譽蒙受巨大損害;同時,也將會毀滅整個中國畫市場,危及國畫藝術本身的存在與發(fā)展。
雖然制售假畫是一種非法的暴利行為,但它又不像假藥假酒能致人死命,也與明火執(zhí)仗或穿墻入戶的盜匪行徑明顯不同。它常常是在“文明”的氣氛中使受害者自愿上當,對社會治安、人身安全并無直接危害,而且由于它是在一個較小的圈子里進行,因而沒有引起什么“民憤”,更不會引起社會的普遍關注。制售假畫的特殊性與隱蔽性,使文化、工商等管理部門往往無所措手,再加上迄今尚無專門的法律可以依據(jù),所以公安司法機關更談不上嚴厲打擊了。因此,國畫市場的規(guī)范和凈化,有待于有關法律法規(guī)的制定和完善,有待于經營者素質的提高,而這些顯然還需要一個較長的時間。對收藏者和投資者來說,則需要培養(yǎng)自身的鑒賞能力,買畫時多留一點神。
(責任編輯/劉祖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