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許豆豆
一天下午,我和朋友小陳開車行駛在紐約皇后區(qū)的阿斯朵利亞大街上。駛到十字路口時,交通燈正好由綠燈轉(zhuǎn)為黃燈?!皼_過去!”我嚷道。跟著,又駛過了3個都是綠燈的交通路口,我心不在焉地朝窗外看風(fēng)景。
“嗚……嗚……嗚”,突然,一輛警車從我們后面呼嘯而來。
為了表示對警察的尊重,小陳將車速放慢,開到一旁讓道。誰知,警車也在我們旁邊停了下來。接著,他給我們開了一張闖紅燈的罰款單。拿著這張白紙黑字寫下來的罰單,我們有口難辯。想不認(rèn)罰嗎?那么,法庭上見好了。
這是小陳第3次得到?jīng)_紅燈的罰單。如果認(rèn)罰,不僅要付罰款270美元,而且駕駛證恐怕也保不住。于是他決定采取拖延的辦法:收到法院第一次傳票,他便在開庭前一天請了假;幾個月后,第二次也如法炮制。第三次,也就是最后一次,收到傳票已是一年以后的事。要賴也賴不掉了。
我們在法庭門前那林林總總的廣告中,找到了專事受理交通案件的律師。他開價是130美元。可當(dāng)清楚了這是有關(guān)闖紅燈的官司,對方就以沒有把握打贏而婉拒。于是,我們又在華文報上找到了另一位女律師。
“闖紅燈的官司你們是不會打贏的。警察一定會出庭作證?!迸蓭熀翢o置疑地說道,也以同樣的理由拒絕了我們的請求。
看來,我們只能硬著頭皮自己去出庭了。
那時候,我正在曼哈頓的一家餐館打工。同我一起打工的有位綽號叫“小蘇北”的留學(xué)生(在大陸時他是大學(xué)英文教師,來美后在餐館送“外賣”),他幫忙把我寫的中文辯詞譯成英文。
上法庭的日子終究來到了。
6位警察作為原告,而我們這些被告卻只有4人。經(jīng)過了一年多時間的一拖再拖,原幻想那位開罰單的警察已退了休,或調(diào)了職,或重任在身來不了……可是,當(dāng)看到眼前這些凜凜然的警察群影后,我們的心都不由得涼了半截。一年來所抱有的僥幸心理和幻想,頃刻之間化為烏有。
法庭上,坐著一位年約30多歲的黃皮膚法官,他有一副好像常上教堂祈禱的容貌,一臉慈善,在他后面的墻壁上,刻寫著一行醒目的大字“以上帝的名義”,給莊嚴(yán)肅穆的法庭抹上了一點神秘的色彩。
被告和原告,都并排站立在法官面前,分別敘述了事發(fā)經(jīng)過,一切情形并非像電影上所看到的那么緊張和扣人心弦。
那位壯碩的白人警察站在我旁邊,目不斜視地看著手中的記錄本,緩緩地照本宣科,然后舉起右手宣誓。我低聲對小陳說:“他向上帝宣誓,等一會你也要照這樣做!”可小陳回答道:“No!”
輪到我們了。我雙手捧起那份英文辯詞,鄭重地遞給法官,然后用手指指嘴,又指指辯詞,再搖搖頭。這種簡單的bodylanguage(肢體語言)使法官明白到:我們不諳英語,勞請法官大人代為朗讀。法官于是“從命”高聲念了起來。
“這是一篇很好的辯詞!”讀罷,法官毫不掩飾地夸獎道。
“你是否也這樣認(rèn)為呢?”他以一種商量的語氣詢問站在我旁邊的警察。只見那個警察低著頭,一聲不吭。
停頓了一下,法官的情緒顯得有點激動了,說話的語氣就像在致閉幕詞,嚴(yán)肅又興奮。我聽不懂??墒窃谛睦铮瑒t默默地回味著自己所寫的辯詞。概括起來,我們的理由是:警察既然發(fā)現(xiàn)我們闖紅燈,可是,為何在相隔了一段時間以后,才開始有“反應(yīng)”?也就是說,為什么在我們通過了3個交通燈后才追上來?再者,警車當(dāng)時是停在橫街上的,而交通燈則是在我們的正前方;我們能“正視”交通燈,而警方卻只是“側(cè)目”而視,故我們應(yīng)比警方看到的更為清楚和準(zhǔn)確。因此,警察認(rèn)為我們沖紅燈的理由是不充分和欠準(zhǔn)確的。
“祝你們好運!”
法官這最后一句道賀聲,把我從沉思中拉回到了現(xiàn)實。
官司打贏了!
“你好!”
“你好!”
在步出法庭時,我們興奮得幾乎想向每一個迎面走來的人都這樣致意。
(豐志彪摘自1995年1月28日《羊城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