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道生
做人,需要有那么點“狂”氣,但不能無邊無際地狂?!翱瘛睔庵挥性诖硪粋€人的自尊、自信和不服輸?shù)臍舛葧r才是積極的做人之道。
有位青年人曾問我:“一個人,有點狂勁好不好?”
我笑笑,搖了搖頭,很難用一個“好”與“不好”的標準回答他。
翻開《辭?!芬豢矗?,有許多種解釋。一是指人的精神失常,如狂人、瘋?cè)?;二是指縱情任性或放蕩驕恣的態(tài)度,如輕狂,狂妄,狂放等;三是指氣勢猛烈,越出常度,如狂風暴雨,狂熱,狂肆等。從這些解釋來看,狂,一般總帶有某種貶義。
拋開瘋?cè)瞬徽f,從正常人做人的角度看,我對“狂”的理解并非全然貶義,“一個人,有一點狂勁”不是件壞事。
因為在現(xiàn)實生活中“有點狂勁”,常能代表一種“自尊”“自信”的個性,代表對工作和事業(yè)執(zhí)著追求的不凡氣慨和一種不服輸?shù)臍舛取?/p>
按照我對周圍人的觀察,我反倒認為,在我們的社會中,“有點狂勁”的人不是太多了,而是太少了,這大概也是我們的人群中缺少那么點活力,缺乏那么點創(chuàng)造精神,缺乏那么點做人氣度的原因之一吧。當然,這樣說并不意味著它同時可以成立一個“逆定理”——凡是缺乏活力、創(chuàng)造性和做人氣度的人群,都是由于沒“有點狂勁”引起的。
我的觀點是,做人,需要有那么點狂勁。
但這并不意味著,一個人可以狂妄,狂得無限度、無邊際。
做人,絕不能太狂!
為何?
因為,一個人如果太狂,就會妄自尊大,目中無人,老子天下第一,誰都不如自己。
因為,一個人如果太狂,他的所做所為就會變得“以自我為中心”,一切都要聽“我”的,一切都必須圍著“我”轉(zhuǎn),只要誰稍對“我”表示不滿、異議或不服從,就會感到自己受了極大的侮辱,就要動用手中的權(quán)力去整對方,直將對方整到俯首稱臣甚至永世不得翻身;
因為,一個人如果太狂,就會陷入一種莫名其妙的自我陶醉之中,無論自己多么無能,無論他的工作做得多么糟糕,無論周圍人怎么評價他、輕視他,他的“自我感覺”永遠良好,他永遠生活在一種孤芳自賞的美好滿足中,
因為,一個人如果太狂,就會變得自傲自負,總以為在這個世界上,唯我最大,舍我其誰,這不僅表現(xiàn)在和同事相處方面,還表現(xiàn)于對個人利益的盲目膨脹,凡涉及到利益重新分配或調(diào)整的,他都采取“當仁不讓”的態(tài)度,從不拉空子,有利可圖的事全有他一份,什么都想沾,什么都想貪;
因為,一個人如果太狂,就會說大話,吹大牛,明明知道某事不能實現(xiàn),明明知道自己“肚里無貨,腹中空空”,卻還要一個勁地吹,吹!吹!好像吹??梢燥@示自己的偉大氣度和魄力,即使在事實面前碰破了頭他還是不認帳;
因為,一個人如果太狂,就會失去對社會和自我的客觀評價,以為自己所認識到的就是真理,就是社會發(fā)展的規(guī)律,他非但不知天高地厚,甚至連自己姓什么,吃什么東西長大的也忘記了,儼然一副先知、偉人模樣;
因為,一個人如果太狂,就會對自己的行為失去有效控制的能力,想罵誰就罵誰,想怎么干就怎么干,為所欲為,一股狂勁上來,皇帝老兒也擋不?。?/p>
因為,一個人如果太狂,就會對別人狂暴而專制,在他眼里,周圍人沒有好的,工作上出了毛病也都是別人的責任,別人做事永遠是這也不好,那也不行,好像人家注定要當“二等公民”,是“天生的大笨蛋”,是奴隸,別人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聽他調(diào)遣,受他教誨,被他訓斥。
如此之“狂”究竟會帶來哪些后果呢?
太狂,會造成一個人的輕舉妄動。諸葛亮為何要揮淚斬馬謖?因為馬謖太狂,他自以為是,不按諸葛亮的安排行事,也不聽他人的忠言和勸告,釀成了痛失街亭的惡果,馬謖的被殺是咎由自取。一切不負責的狂人大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太狂,會使一個人因脫離群眾而變?yōu)楣录夜讶?。誰都會輕視他,不滿于他,反對他。如果普通人是一個狂人,必然是四面楚歌,孤立無援;如果為官者是一個狂人,肯定無人喝彩,最終將會因為反對之聲過高而垮臺。
太狂,會使一個人越來越無知。以井底之見觀世界之大、人類之浩繁,必然會看不到世界的發(fā)展,看不到別人的進步;對社會發(fā)展熟視無睹,對自我的局限執(zhí)迷不悟,對外來的新事物一概排斥;這種人官職越大,地位越高,責任越重,危害就越深。
太狂,既然對人對己都不利,為什么有些人還會那樣地狂?
一是與過分自卑的人格有關(guān)。明太祖朱元璋本是個“叫花子”,處境低微而卑賤,從本底上說,他是一個很自卑的人。然而,一旦當了皇帝,他便從一個極端跳到了另一個極端,由一個極其自卑的人發(fā)展為一個極其狂妄的人,獨斷專行,驕恣蠻橫,成為極端專制的皇帝。
二是與無知有關(guān)??裢源蟮娜舜蠖嗖痪哂姓娌艑崒W、真知灼見。印度有句俗語:“沒有見過高山的駱駝,總以為沒有更高的東西了?!睙o知,才會認為老子天下第一;無知,才會以為別人不如自己;無知,才會看不到自己的缺點和不足;無知的人,才會說“天下沒有我不知之事”。正如克雷洛夫所說:“蠢才妄自尊大:他自鳴得意的正好是受別人譏笑數(shù)落的短處,而且往往把引為奇恥大辱的事,大吹大擂。”
三是與急功貪利有關(guān)。狂妄者一般都是物欲、名利欲、權(quán)力欲極強的人,他們對欲望的獲得一點耐心也沒有。所以,狂,即是這種人的心態(tài)特征,也是他們得以實現(xiàn)欲望的手段。譬如,當官之前,需拼命搞出個“驚人的名堂”給上司看,以獲得口出狂言的資本;當了官之后,又需“新官上任三把火”,這之中免不了以違背客觀規(guī)律為代價,搞出一些急功近利好大喜功的事情來。而取得一點成績后,自然容易忘乎所以,如果有人一吹,一捧,更覺得飄飄然起來。
四是與一定的社會氛圍有關(guān)。在“大躍進”中,是不是所有高喊“畝產(chǎn)萬斤、十萬斤”的人都真的這樣相信?在那個不說狂言就不行的“高壓文化”下,不說違心話又怎么行?當時的現(xiàn)實是:誰“高燒”發(fā)得越足,就越受重視、榮譽越多,自然也越能“升官進爵”;可實事求是說實話的人(如彭大將軍),則因“過于求實”被整得死去活來。
越是發(fā)燒,越是狂,其后果越可怕?,F(xiàn)在我們不是還在“享受”著那個瘋狂年代的后遺癥嗎?
所以,我還是想說一句,做人,不能太“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