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亞清
每個人都愛自己的母親,但是我們愛母親,不是因為母親富有。我們的母親很貧寒,正因為貧寒,母親所給予我們的母愛才顯得更純真,更偉大,更令人難以忘懷。
我們有兄妹六人,小時候家里經(jīng)濟很拮據(jù),父母那微薄的收入,遠遠填不飽我們的饑腸餓肚。特別是“文化革命”開始后,父親成了“黑五類”被遣送到了農(nóng)村,一家七口全靠母親那三十來塊錢維持生計。一個月難得吃上一回肉,就連新鮮蔬菜也不舍得買,每天都是在菜場收攤前去買些剩下的極便宜的菜疙瘩。母親省吃儉用,精打細算,操持著全家的生活。
為補貼家用,母親每晚為人織毛衣要熬到深夜。月亮好的夜晚,為省電,母親總是就著窗外的月光織。有時,我們一覺醒來,看到媽媽還在織毛衣,靜靜的月光從窗戶瀉入,照在媽媽略顯憔悴的臉上和跳動的手指上。我真想快點長大。
我們從小就懂得為母親分憂,經(jīng)常利用節(jié)假日去做小工打零工,把掙來的錢全都交給母親。就連最小的妹妹也每天早起跟著去拾煤渣,放學回家就去撿廢品拾破爛。一次,七歲的小妹在拾煤渣時不小心把小腿腓骨摔骨折了。這真是屋漏偏遭連夜雨,盡管醫(yī)院幫忙接好了斷腿,固定好了石膏,但本來就缺乏營養(yǎng)的小妹,體質(zhì)虛弱,每天都高燒不退,看著一天天消瘦并燒得迷糊的小妹,媽媽的心都碎了。看來不增加營養(yǎng),不提高機體的抵抗力是不行的,可用什么去買營養(yǎng)品?就連妹妹所用的醫(yī)藥費全都是借的。這時,醫(yī)院有個產(chǎn)婦急需補血,母親毫不猶豫地從自己身上抽出三百毫升血,產(chǎn)婦輸血后,很快轉(zhuǎn)免為安。母親好象得到啟示,又抽取了二百毫升血輸給小妹。當那一滴滴殷紅的帶著母親體溫的血輸入妹妹體內(nèi)后,小妹就象干枯的幼苗得到了甘露的滋潤,生命有了轉(zhuǎn)機。母親還將給產(chǎn)婦輸血的錢立即買了雞、肉、蛋等。燉雞時,香氣四溢,滿屋子都是,這香味很久未光顧我們的口鼻了,真有種擋不住的誘惑。沒等雞燉好,妹妹們就你一匙我一匙地“偷嘗”了好幾次。雞燉好后,大姐一邊喂小妹,一邊舀了一碗雞湯端給躺在床上休息的媽媽。媽媽只喝了一口,又把我和兩個妹妹叫到床前,一口口地把湯全喂了我們。我真后悔當時我沒能堅持讓媽媽喝。
1969年,母親的得力助手大姐下放到了一個邊遠山區(qū)。全家的擔子更加沉重地壓在了母親肩上。母親再也難以維持下去了,便決定讓我與哥哥及一個較小的妹妹也去農(nóng)村,到父親身邊去。于是十五歲的哥哥和十一歲的我都輟學當上了小農(nóng)民。生活真是太艱難了。為了我們在農(nóng)村能支撐下去,母親省了又省,把節(jié)省下的錢全都為我們添置衣服和購買高價糧。
我長到十一歲時還從未穿過新毛衣,那年冬天我生日時,母親給我寄來一件粉紅色新毛衣。我高興極了,拿著毛衣比了又比,試了又試,穿上就不舍得脫,穿上這件毛衣,村里的小女孩都跟在我的身后,非常羨慕我。我自然得意極了,天天都穿著它。可是后來,我卻不舍得穿這件毛衣了,只是每晚將它摟在我的胸前,就象摟著媽媽一顆滾燙的心。原來母親為了送給我生日禮物,特地趕織這件毛衣,為了湊夠買毛線的錢。媽媽又一次抽了血……
現(xiàn)在,我們兄妹六人都已參加工作,生活好了起來,母親也退休,可以享福了。但我們永遠也忘不了我們家的那段清苦的生活,忘不了含辛茹苦把我們撫育成人給我們愛的母親。我愛我的母親。
(陳晴摘自《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