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芋遇到了愁人的事。
在工地上,張羊吹口哨,劉匯兒吸煙的時候,被工程隊長逮個正著。
本來,張羊吹口哨和程小芋沒關系,劉匯兒吸煙和程小芋沒關系,他們被工程隊長逮著,也和程小芋沒關系。
可是,褲子連著襠,西瓜扯著秧,所以,程小芋也沒跑掉。
那天下午,劉匯兒煙癮來了,躲在腳手架上吸了一根煙,張羊在一邊偷著樂,吹響了口哨。正巧,工程隊長來監(jiān)工,全都用手機拍上了。工程隊長當場宣布,二人停工反省。
當時,程小芋并沒在場。
程小芋去拉水了。張羊和劉匯兒是師傅,在上邊;程小芋是徒弟,在下邊。一個小工服務兩個技工,這是工程隊分下來的。粉刷墻壁要用水和砂漿,程小芋在下邊跑來跑去的,像個陀螺。
程小芋拉水回來,滿臉都是汗水。他望著張羊和劉匯兒從上邊下來了,滿頭都是霧水。兩個人示意程小芋,停工了,歇著去。
是呀,師傅沒活兒干了,徒弟自然也傻眼了。三個人耷拉著頭回宿舍了。
回到宿舍,在張羊的提議下,三個人開始在被窩里打牌。打牌多好玩呀,輸一次,在臉上貼一張紙條。看著程小芋貼成了白胡子老頭,張羊和劉匯兒笑得癱在了床上。
翌日,三個人繼續(xù)打牌,只是,貼紙條多了,就膩歪了,沒勁。劉匯兒說:“咱們搞點彩色的?!痹挍]落音,張羊吹響了口哨兒,意思是,彩色的帶勁呀。于是,三人繼續(xù)打牌,誰輸一次,不貼紙條,掏五塊錢。
掏來掏去,程小芋的口袋就掏空了。
拿著錢,程小芋去買了一只椒麻雞,還買了兩瓶酒、三包煙。
張羊教程小芋猜拳,劉匯兒在一邊倒酒。四季來財六六大順八仙過海,吃著喝著,眼前只剩下了雞骨頭和空酒瓶,還有一堆煙把兒。
師徒三人喝成了一攤爛泥。
張羊和劉匯兒打起了呼嚕,此起彼伏。
程小芋睡不著,哭成了泥巴。
程小芋想,一天不上工,耽誤的都是錢;大白天在這里打牌,又輸?shù)袅诉@些錢;喝酒吃肉吸煙,花的都是錢。里里外外加起來,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前天,爹打電話說,爺爺又住院了,要花錢;妹妹在大學里念書,也需要錢。
程小芋發(fā)愁,睡不著覺。
第三天,張羊和劉匯兒收拾好攤子,準備繼續(xù)打牌,程小芋卻躲在門后,一個勁兒地搖頭。
張羊拉著程小芋說:“今天全讓你贏?!背绦∮笳f:“讓我贏我也不打,我要上工地?!眲R兒撇著嘴說:“隊長讓咱停工,上工地也是看著人家干。”程小芋說:“隊長讓我們反省,我們寫一份檢討吧?!睆堁蛘f:“你會寫檢討呀?”程小芋點點頭。張羊又說:“你會寫檢討你咋不考上大學呢?”
程小芋心想,就是因為會寫檢討才沒考上大學的。其實,上學的時候,程小芋成績蠻好的,只是有些偏科,數(shù)學和外語差。程小芋把大量的時間用到了語文上。作文課上,老師總拿程小芋的作文當范文來讀。
看著程小芋還在堅持,劉匯兒說:“寫檢討就寫檢討,死馬當成活馬醫(yī)?!?/p>
程小芋把頭埋在被窩里,三個小時,寫了五千多字。
吃飯前,張羊和劉匯兒拿著檢討去找工程隊長。
吃飯后,工程隊長宣布:“張羊和劉匯兒的檢討寫得誠懇,反省深刻,繼續(xù)上工吧,看你們的表現(xiàn)。”
于是,張羊和劉匯兒,歡天喜地地上工去了。
當然,程小芋也樂顛顛地跟著他們當小工。
接下來的一陣子,張羊很上勁,腳下用力,手里出彩,粉刷的墻壁豎看一池水,橫看一面鏡。劉匯兒也很帶勁,大鏟靈動,瓦刀生輝,砌出的墻壁左看一條線,右看一座山。
最來勁的還是程小芋。張羊喊一聲,他說在;劉匯兒叫一聲,他說到。他東一陣西一陣地忙,精神十足。
沒過多久,張羊和劉匯兒又松散起來。
程小芋在下邊喊:“師傅,加油!”
兩個人在上邊說:“徒兒,我想喝酒?!?/p>
有一回,休息的時候,張羊和劉匯兒在腳手架上又猜拳了,四季來財六六大順八仙過海,還裝作喝醉的樣子。
不巧,又被監(jiān)工的工程隊長用手機拍著了。
工程隊長當場宣布:“你們被辭退了。”
張羊和劉匯兒收拾行李,對抹著眼淚的程小芋說:“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走,我們帶你去對面的工地。”
走到大門口,遇到了工程隊長,工程隊長問程小芋:“你愿意留下來嗎?”
程小芋囁嚅著說:“愿意,只是,我跟著哪位師傅呢?”
工程隊長說:“那份檢討書,是你寫的吧?這樣,你跟著總經(jīng)理,當文書,工資加一倍?!?/p>
現(xiàn)在,程小芋端坐在窗明幾凈的辦公室里,正為總經(jīng)理寫一份報告呢。
[責任編輯 冬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