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上捕魚

我冒著零下四十多度的奇寒，來到冀北塞罕壩上的小灤（luán）河上游。

壩上林場的老范頭是和我結(jié)識多年的老朋友，見了我，既驚訝又感動，特意備下了一桌晚餐，為我接風(fēng)洗塵。他準(zhǔn)備得很豐盛，有藏菜，有木耳，有黃花，有蘑菇……真有點讓人眼花繚亂、贊不絕口了。正在我們吃得歡快時，一條鮮靈靈的紅燒魚，就像變魔術(shù)般地突然被擺上桌來。舉座皆驚！因為，在冬天吃鮮魚，別說是在冰天雪地的塞罕壩上，就是在條件優(yōu)越的天津、北京等大城市，怕也很難吧？

主人拿起竹筷，輕輕地在那富有彈性的魚背上一撥，鮮嫩、雪白的魚肉，便如粉團(tuán)般散落在瓷盤內(nèi)，夾起一嘗，一股極為鮮美的魚香，立時沁滿肺腑，不要說吃，光看上一眼，怕也要饞得人垂涎三尺呢。老范說這是一種珍貴的細(xì)鱗魚，只生長在壩上的小灤河里，在國內(nèi)外都頗有點名氣。

席畢，老范頭當(dāng)場夸下海口，要親自領(lǐng)我到冰上捕魚，非叫我頓頓都能吃上這世人罕見的佳肴不可。我聽了，自然高興得手舞足蹈，美不可言。

冰上捕魚，一般都在夜晚，當(dāng)新月出山之后，我們穿上毛氈鞋，戴上狗皮帽，披上羊毛大衣，扛著長竿網(wǎng)兜、管簍、鋼釬（qiān）和炮藥，頂著依稀的月光上路了。

我們沿著吐魯根河朝北走。冬日的原野，像是一座神奇的水晶宮，到處都是銀鏤玉雕的藝術(shù)“珍品”，滿眼凈是鏡子一樣閃光的奇特“建筑”。走出三四里，忽見遠(yuǎn)處的地平線上，又冒出一個明亮的圓月來，近前一看，竟是一個有一畝大小的湖面在熠熠閃光。老范停住腳告訴我說，這就是小灤河的上游，到處都是這樣的小水淖（nào），冰底下就是細(xì)鱗魚了。

他掏出鋼釬和鐵錘，叫我用手扶住，掄開大錘，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罔徚似饋怼员玷F，一錘下去，只在冰面上留下一道小小的白印。但老范卻一點也不灰心，繼續(xù)掄著錘不停地砸著。當(dāng)那一輪新月快近中天時，老范已將湖面鑿開一個有半米大小的圓窟窿。他摘下熱氣騰騰的皮帽，很快擦了一把汗水，重又戴上，揮揮手，叫我把炮藥拿來，安上導(dǎo)火索，把兩管炸藥放進(jìn)冰孔里。然后把我推開，迅即點燃了導(dǎo)火線，像個英勇的戰(zhàn)士那樣，猛地一個滾身，爬上了湖岸。還未來得及說話，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在寬闊的冰面上崩開一個井口大小的圓洞，湖水“突”的一聲，從裂口處躥了出來，高大的水柱夾著冰塊，直射夜空，如猝然開出了萬朵銀花，十分壯觀。

說時遲，那時快，老范“嗖”的一下抄起長竿，拉著我像歡呼勝利那樣猛地朝湖面上跑去。到了冰窟跟前一看，無數(shù)條小魚，以為是大地已經(jīng)解凍，隨著清清的水流，都一齊向那窟窿口處擠了過來。不一會兒工夫，在冰窟附近，橫七豎八地堆了一層鮮嫩鮮嫩的細(xì)鱗魚。

我剛想貓腰去撿，老范一手把我拉住，隨即打開手電，叫我順著那個窟窿朝里照。呀，在圓圓的湖水深處，一群群魚兒，誤認(rèn)為是見了陽光，都爭先恐后地游到洞口來，追著光束歡騰嬉戲，上下騰躍，欣喜異常。老范哈哈地大笑著，操起長竿網(wǎng)兜就撈……我敢說，這是真正的冰上獵奇。這一氣，就撈了有二十多斤鮮魚?？磽频貌畈欢嗔?，我們才哼著小曲，跟著月光向場部走去。雖然我們的眉毛、胡須都已凍成冰坨，可心里卻像融著一壇甜甜的蜜……

（選自《彈奏塞罕壩的歌》，民主與建設(shè)出版社，文字有刪減）

思考

“雖然我們的眉毛、胡須都已凍成冰坨，可心里卻像融著一壇甜甜的蜜……”說說這樣描寫的妙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