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語歌（組詩）

阿卓日古（云南楚雄師范學院）

母語歌（組詩）

阿卓日古（云南楚雄師范學院）

阿卓日古，本名羅云，彝族，1993年生于云南省寧蒗彝族自治縣。詩歌散見于《詩刊》《民族文學》《中國詩歌》《邊疆文學》《江南詩》《滇池》《草堂》，獲得云南省第三屆野草文學詩歌優(yōu)秀獎，入選《2015中國詩選》。

母語歌

抖動那舌頭上的唇翹

連旋律都是母語的

連四周的顫動聲都是母語的

好像不用什么力量，就能完成合法的節(jié)拍

就像畢摩不用什么咒語，就能完成一場儀式

堆

潔白如雪的巖石

在一朵云的背陰處打坐

藍色的慈悲

菩薩的心腸

重重壓在半山

像萬萬個苦難深重的修行者

十二月份

多少人還在半山腰

在一望無際的稻田盡頭

壘起石堆

就像一大群綿羊

被虔誠地呵護

站在風口

巴掌大的石丫口空空蕩蕩

只有遠處，只有更遠的風吹打著

只有被風吹起的麥浪

滾滾而來

只有母親在土坯房旁彎下腰

掏出一個個土豆，擦掉松土，擦凈這些橢圓形的臉譜

留 下

安分的守住這一方山岡

一年接住一年

大部分鄰居

都到城里安身立命

大部分羊群

鎖進屠宰場任人宰割

留下來的只是那些帶不走的

老土墻，老土屋

還在費力農(nóng)忙的二姑

她已經(jīng)熬到了只剩自己跟自己置氣

一 天

頭疼只是為了不告訴父母

我活得平凡

沒有謊報荒草還在奉獻

沒有謊稱抵進內(nèi)心的訴說

是從別人的心里偷來

我愛這苦蕎花撞進南墻時

成熟的彎腰

我愛這在地攤貨上起身的身影

她叫賣出母親般慈愛的回聲

一生的困頓

拿住生活的頂針

讓它訂正我的謊言和孤獨

我從左手做起

從右手放下

這徒勞的一生

我會問問母親

這一生為何如此荒涼

母語里找不到這樣疼的詞

作證舉步維艱

如果把頭伸出母親的懷里

視野之內(nèi)默不作聲

石頭在炸藥中

石頭在炸藥中喊疼

開始有人用左手掂掂這些炸裂的成色

開始有人開出拖拉機

把它們四分五裂

成為石匠必須打磨的細活

城里開始有了大理石的紋路

坐著抽了一斗旱煙的人

開始拼命

把它們打磨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