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像現(xiàn)在這般急迫,夜里做夢的時候,都在鬧市中,音樂聲低俗而急促,人來人往的喧囂里,身后的誓言低沉而有力。少年時候就走失云水的人,一直在試圖再續(xù)前緣,可是熱鬧是他們的,與我無關(guān),誓言也是他們的,聽得再清楚,也是不為所動。
我就是那個叫不醒的人,因為是在夢里。該怎么描述這樣的夢境呢?像求而不得的時光暫時封印在歲月里,纏繞成結(jié),在身世、榮耀與隱秘的羞恥之間反復(fù)浸染,終呈現(xiàn)出松動的痕跡。它期待一個時機,打碎重組,更期待過往的苦楚能悉數(shù)浸出,催生出天地間最干凈有力的風(fēng)骨。
所有的相逢都有意義,所有的歷練,都在為脫胎換骨的時刻積攢條件。無謂好壞,是必經(jīng)之路上的風(fēng)景。也無悵然或者遺憾可言,歷練便是其中隱藏的所有意義。這是一場夢境與期望的對峙,無聲卻激烈。我從不曾妥協(xié)的心性,在夢境里披甲上陣。
我終會贏的吧,畢竟我從未在意過結(jié)局,更不會回頭茫然尋覓。所有遇見的、錯失的、留下的,只要不曾惡意欺瞞或者辜負,它就已經(jīng)成了能力的一部分,真心是讓其化為己用的唯一方式,也是成長的捷徑。唯一需要催化的是時間,與其說是歲月不饒人,不如說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孕育——借時光的力,催生自己更新更旺盛的生命力。
心里的山崩海嘯都已經(jīng)過去,何必再回頭重新翻覆一場風(fēng)雨。人到中年,既要顧眼前萬事周全,還要算來日東風(fēng),兒女情長的點綴嗎?早已是夾在其中可有可無的元素。我要轉(zhuǎn)自己的風(fēng)水盤,風(fēng)來蓄風(fēng),水來蓄水,不是自己的良緣,自然要擋在城門之外。一個人對內(nèi)心豐饒的花園,城門一降,我就是自己的王,四季花開不敗,喜怒哀樂難辨。平靜無波處,只有流年自顧自地流。
醒來時,大地一片月明,像滴落一地的思緒涼如水。想起很久以前讀過的一句話:有些深濃的感情,到底是不能與他人分享的,因為一對流,就稀薄了。
體內(nèi)殘留了夢境里他人的情緒,激動的、期待的、悵惘的、煎熬的,悲喜莫名。我在這樣乍然醒來的夜色里好像被腌漬著,又被糖浸染著,反復(fù)揉搓、反復(fù)晾曬,直到記憶里那點痕跡都緩慢析出。身體是前所未有的釋然與輕松。
與自己的對峙,終和解。一場夢境,亦是一場溫和的淬煉,無須水深亦無須火熱,想春暖花開時,漸漸融化的大地,沒有刻意地用力,只是時機一到就瞬間解凍,從此水聲潺潺,鮮活飽滿。心里知曉,這一生的漫長,不止一個冬季也不止一場化凍,既有眼下的秋高,也有即將到來的寂涼。既有酷暑,也有風(fēng)雪。
葉傾城說:“冬天不能不冷夏天不能不熱,風(fēng)雪不能不逼人,而成長也不能不疼痛?!比绱?,便可不懼年歲,只管與生命親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