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0月的一個午后,我坐在窗前批改學生周記。淺金色的陽光灑在桌面上,窗外是靜靜流淌的湘江。江邊的大榕樹亭亭如蓋,枝葉繁茂,歡笑著向四周舒展,盡情展示著生命力。抬頭即是滿眼的碧綠,讓人心生歡喜。
孩子們的周記寫得真實、有趣,他們在日記里敞開心扉,書寫著童年的快樂與悲傷、憧憬與失落……
翻開舒玉的周記本,字跡工整娟秀,看起來讓人感覺很舒服。她在周記中敘述自己常常被父母冷落,兩個哥哥也時常欺負、奚落她。我從頭至尾慢慢看著,兩行這樣的文字赫然映入我的眼簾:“為什么無論在哪兒,都像在擠公交車一樣,沒有我的位置?”我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這兩行字上,心隱隱地疼起來。窗外的世界如此遼闊,如此生機勃勃,而這個小女孩卻絲毫感受不到。
我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一個孩子的模樣:身材瘦小,穿著很不顯眼,一頭不太順滑的齊耳短發(fā),瘦瘦的小臉有點發(fā)黃,總蹙著眉頭,眼神羞怯。這就是舒玉,她上課特別認真,但只是靜靜地聽講,從不發(fā)言,課間也從不與其他孩子一起玩耍。其他孩子走路連蹦帶跳,而她總是一副暮氣沉沉的樣子。印象中,我沒見她笑過,沒見過她神采飛揚的模樣,總感覺她被一層厚厚的繭重重包裹著。但我相信總有一天,她會破繭成蝶。
聽學校一位與她家人相識的老師說,她剛從村小轉學到城里,是父母領養(yǎng)的孩子。我還從這位同事口中了解到,她的父母其實是善良隨和的人,但迫于生活的壓力,和舒玉疏于交流;她的兩個哥哥很淘氣,愛捉弄人。如果是其他大大咧咧的孩子,或許不會有特別的感受,但偏偏舒玉是個敏感細膩的孩子,她在乎家人的一言一行,在乎他人對自己的態(tài)度,內心更渴望得到關注和呵護。
二
《教學勇氣:漫步教師心靈》中有這樣一段話:“除非教師把教學與學生生命內部的鮮活的內核聯(lián)系起來,與學生內心世界的導師聯(lián)系起來,否則永遠不會發(fā)生教學?!蔽疑钜詾槿?。
讓舒玉感受到老師、親人的愛與呵護,感受到他人對她生命的珍視,她的內心才能真正打開,去主動與親人、朋友互動,去感受陽光般的溫暖。
我打電話給舒玉的媽媽,告訴她其實舒玉是個非常聰明伶俐的好孩子,只是不夠開朗,請她多關心女兒,多抽時間陪陪女兒。
我在舒玉的周記上寫下這樣一段評語:“你有著詩人般的細膩,善于表達內心的感受。你的語言生動流暢,老師喜歡你!相信只要付出努力和真情,不管在哪兒,你都會找到自己的位置。老師相信,你會擁有一個遼闊的世界!”
周五下午分發(fā)周記,我看見舒玉翻開周記的那一瞬間,緊鎖的眉頭舒展了,小臉上綻開了春花般的燦爛笑容。我內心不由得感慨,教師的欣賞能給孩子帶來多少喜悅??!
舒玉在學習上很刻苦,具有主動探索的精神,于是,我選她做了學習組長。舒玉沒有辜負我的期望。她帶領小組成員背書、做手抄報,每次學習任務都完成得一絲不茍。
舒玉慢慢變得快樂陽光起來,她的臉上總帶著燦爛的笑,課間和其他女孩一起做游戲。她的周記內容越來越豐富,觀察活潑的小雞、幫助家人洗碗、幫媽媽捶背,都成了她樂于表達的趣事。
我在她的周記上寫下了一則又一則評語:“書寫秀麗工整,語言優(yōu)美生動,讀你的文章真是一種美妙的享受!”“呵,你筆下的小雞充滿靈性,可真討人喜歡!”“真心付出愛,必有收獲,你是個懂事孝順的好孩子!”
三
我慶幸,在批閱周記的同時,走進了她的心靈世界,傾聽了孩子內心的聲音。她在周記里不再僅有抱怨,更多的是以一顆真誠的心去感受家人對她的關愛,同時把她自己的愛回饋給親人。
12月,我組織了一次班級辯論賽,辯論的主題是“閱讀課外書籍有利于學習嗎”。我事先宣布比賽規(guī)則,同學們自己分正方和反方組隊。舒玉向來喜歡看課外書,沒想到她竟主動請纓擔任正方第一辯手。
辯論賽上,舒玉有理有據(jù)地亮出自己的觀點,毫不膽怯。第一次發(fā)言時,她落落大方地說:“我認為多看課外書有利于學習,因為通過看書,可以增長很多課本上學不到的知識。我們可以了解中華上下五千年的歷史文化知識,還可以足不出戶就了解到宇宙的秘密?!笔嬗竦陌l(fā)言聲音清脆響亮,博得了一陣熱烈的掌聲。
辯論非常激烈,反方一位選手振振有詞地反駁:“我認為看課外書不利于學習,因為看書會耽誤做作業(yè)。我老爸就說過,學好數(shù)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看閑書沒有用?!?/p>
這時,舒玉又擲地有聲地辯駁:“我反對反方的觀點,看書不會耽誤做作業(yè)。因為通過閱讀課外書籍,我們的知識面更廣了,理解能力強了,做作業(yè)會更快。”舒玉的反駁又收獲了一片掌聲。
舒玉真是讓人刮目相看!最后,正方獲勝,舒玉也獲得了最佳辯手的稱號。舒玉已經(jīng)掙脫繭的束縛,正在蛻變?yōu)橐恢霍骠骘w舞的美麗蝴蝶,自由飛翔在屬于自己的天空。這方天空一定不再是狹小局促的,而是無限遼闊的、充滿希望的。
有一次,我給孩子們布置了一篇命題作文,題目是《我的愿望》。舒玉在周記上動情地傾訴,媽媽身體虛弱,總是被各種病痛折磨,她很心疼媽媽,希望自己長大后做一名醫(yī)生,用出色的醫(yī)術幫助媽媽恢復健康。我在她的周記后面寫道:“美美的愿望,滿滿的愛,你有非凡的毅力,祝愿你夢想成真!”
四
多年以后,聽說舒玉實現(xiàn)了自己的愿望,成了一位醫(yī)術精湛的白衣天使。我仿佛看見她穿著白大褂,神態(tài)自若,面帶微笑,忙碌著為病人聽診、把脈……
“教育就是幫助孩子的生命綻放在美好善良之中?!苯處煵荒軟Q定孩子的未來,卻可以引領孩子相信未來擁有無限的可能!
我始終相信,每個孩子都值得擁有一個遼闊的世界!
(作者單位:江西省會昌縣教育體育事業(yè)發(fā)展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