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黑暗的世界?!卑怖较妈驳臒艋?,自言自語,“人類的步伐已經趕不上科技的發(fā)展了,歇歇吧,這黯淡無光的世界!”
自從人類通過對癌細胞抑制技術的研究,實現(xiàn)了細胞可控制分裂上的巨大突破之后,人類已經實現(xiàn)長生。幾百年過去了,一些“老怪物”用這漫長的時間研究出了“基因改造”技術并將其推廣,如今的人似乎都成為了“最理想的人類”。他們不需要后天學習,一出生就能領悟一切。為此,“國際聯(lián)合人類委員會”發(fā)布《關于加速人類發(fā)展的計劃》,將人類改造成了“不需要休息,不需要進食,埋頭苦干”的“機器”,美其名曰,“為了人類長遠發(fā)展的一項重要計劃”。
安利和羅輯是為數(shù)不多拒絕了基因工程的人,委員會因他們曾經對基因工程作出巨大貢獻,尊重了他們的選擇,但認為他們對人類發(fā)展極不負責任。
此刻兩人聚在山上,安利說:“你當初的猜想是對的。我實在接受不了這個灰色的世界了?!?/p>
羅輯輕笑了一聲,說:“我一直不清楚我們究竟是人類的恩人還是罪人,或許我們都錯了?!?/p>
“存在即合理。也許是人類自己的選擇成了問題,是他們自己選擇拋棄生活,投入‘發(fā)展’當中?!?/p>
“可這是他們的選擇嗎?”
安利低下了頭,沉默許久,羅輯忽然瞥到山崖上的一朵花。
“多久沒見過花了,人們只是埋頭工作,甚至不肯抬頭看一眼月亮,難道生活就只有工作嗎?”
安利伸手要摘下它,卻被羅輯攔住。安利嘆息:“它在這里是長不大,活不久的。”
“可它能在這更近地看到月亮,這是它自己的選擇,‘存在即合理’,你講的嘛!”
安利縮回了手,笑著搖搖頭。
兩人一同望向天空中的月亮,燈火通明的世界映襯得它愈發(fā)皎潔明亮,羅輯長嘆一聲,向后仰去,抑揚頓挫地念出:“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安利長嘆一聲:“以前打算忙完工作后讀一本詩集,結果退休了,卻連一本書的影子也摸不著了?!?/p>
羅輯感慨道:“是啊,以前學習的樂趣現(xiàn)在的人已經體會不到了,麻木地接受信息,讓他們失去了探尋的樂趣,他們或許早就忘記了學習的意義。當初工程結束的時候,全球同慶,我喝得爛醉如泥,現(xiàn)在人們取得再高的成就,也不過是用冰冷的機械音一字一句地播報?!?/p>
“原來我們做的事是要讓人類失去一些真正有價值的東西!”
兩人笑了,笑聲漸漸散去,安利忽然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這絕不是人類應該成為的樣子!”他起身向山下走去。
“去干嗎?”
“贖罪!”
安利當初為了預防工程失敗設下過銷毀系統(tǒng),此刻,他在同化系統(tǒng)中輸入了自己的染色體,以自己的染色體為模板復刻了數(shù)億組,他輸入指紋,發(fā)動指令,批量恢復人們原本的基因,同時又因儀器復刻對其身體極大的破壞作用,沉沉地睡去。
委員會得知此消息,為安利的行為感到不可思議,一個如此傳奇的科學家為何要親手毀掉自己的“杰作”?有人認為他瘋了,有人認為他受人脅迫,有人……可回應他們的,只有安利留下的兩個大字“回歸”。
與此同時,人們紛紛停下手里的工作,仿佛大夢初醒,從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爬了出來。
學校重建,這片昏沉的大地上,又響起瑯瑯讀書聲;峻峭山峰之上,廣袤平原之中,又多了追尋生活詩意的人……一切重回原來的節(jié)奏,雖然人類的發(fā)展進程慢了下來,但人類又找回了生活真正的意義。
羅輯把安利安葬在那座山上,他靠在碑前,看著下方的小城,他的淚滴落在安利的墓碑上,他喃喃道:“回來了,一切都回來了?!?/p>
沒有人能比羅輯更深刻地理解安利留下的字,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安利輸入指紋時的決絕,這是一個頂尖科學家的自贖,這是他對人類發(fā)自肺腑的忠告。
又一年春天,羅輯帶著數(shù)百個學生爬上那座山,他說:“這世間有許多人站在歧路上徘徊不前,既不能有所舍,便不能有所取。于人類而言,或許我們失去了快速發(fā)展的機會,但我們能放慢腳步,領略成長路上一些閃亮的東西,這些東西大抵就是我們的生命價值所在。我們的回歸,是一件幸事,它給了我們再一次認清生活的機會。”
破曉的鳴聲此起彼伏地響應,四散的晨光清晰地照出安利墓碑上熠熠生輝的兩個大字——“回歸”。
作者為河北省寧晉縣第一中學學生
(指導老師:李淑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