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善道漢詩《錢塘春望》中的“西湖”意象

【摘要】對尹善道漢詩《錢塘春望》中“西湖”的自然景觀意象、社會意象、家國意象進(jìn)行了探討，尹善道詩中的“西湖”意象，不是他的獨創(chuàng)，而是對中韓兩國前輩文人創(chuàng)造的“西湖”意象的接受與繼承。與李氏朝鮮早期文人相比，尹善道更多地關(guān)注到了“西湖”的家國意象，這與作者所處的時代背景有關(guān)。

【關(guān)鍵詞】尹善道；西湖；《錢塘春望》；意象；漢詩

【中圖分類號】I312.072 " " "【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2097-2261（2024）34-0020-04

【DO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4.34.005

一、引言

《錢塘春望》全名“錢塘春望，升補二中居魁”，是李氏朝鮮王朝（1392-1910）文人尹善道（1587-1671）1606年參加李氏朝鮮王朝科舉考試——升補試[1]時創(chuàng)作的一首漢文詩。

錢塘春望[2]

有客為眼不計腳，楚水吳山游衍身，

東風(fēng)芳草二三月，來到錢塘湖水濱，

繁華不逐昔人去，綠柳煙花依舊春，

緬懷當(dāng)年抉目人，忠節(jié)凜凜磨蒼旻，

西施貝錦不停織，水面鴟夷迷去津，

江邊白馬縱虛語，怒濤如今如隔晨，

潮頭射弩何代王，武略雄威無與倫，

屋堆黃金斗量珠，運盡來作香兒臣，

風(fēng)流浩蕩筑堤守，野服黃冠隨鶴人，

高標(biāo)清節(jié)今何處，柳條梅蕊徒紛繽，

千年遺跡幾人事，最恨豬皇天步屯，

荷花卻挽玉輦留，五陵無人春草新，

黃粱在釜夢幾回，遼鶴一聲哀遺民，

江山留與后人看，一劍游子空悲辛，

三吳物色入望眼，獨立湖上欹烏巾，

芳洲花雨沸笙歌，萬家簾幙春氳氤，

興亡往事置勿論，綠樽酩酊酬佳辰，

鐘鳴靈隱夕陽低，十里垂柳晴煙均。

該詩七言，共三十六句，中間有換韻。全詩按照“現(xiàn)實回想現(xiàn)實”的順序展開，即從春日西湖與其周邊美麗繁華的自然人文景觀描寫入題，一番懷古詠嘆之后，復(fù)以西湖與周邊的自然人文景觀描寫收尾，有起有束，收放自然。該詩歌作者尹善道，字約而，號孤山，李氏朝鮮宣祖二十（1587）年生于漢城（今韓國首爾）一個官宦之家。年輕時他博覽群書，博聞強識，二十六歲時中國子進(jìn)士，此后宦海沉浮幾十年，曾任太子師、禮曹正郎、司憲府持平等職，又屢次因黨爭中遭人誣陷被免職流配。1636年，清兵攻打朝鮮，朝鮮戰(zhàn)敗后國王向皇太極稱臣。此時的尹善道自覺報國無門，決心隱居。尹善道是朝鮮王朝中期著名的文學(xué)大家、卓越的朝鮮語山水詩人，擅長以優(yōu)美的韻律描繪山川美景。

尹善道并未到過杭州西湖，但其作品卻給人以強烈的現(xiàn)場感?！跺X塘春望》言及的地理空間有三吳、西湖、錢塘江、孤山、靈隱，自然、社會人文景觀有西湖上的“荷花”“綠柳煙花”“十里垂柳”“方洲花雨”，錢塘江的“怒濤”，孤山的“梅蕊”，靈隱寺的“鐘聲”，還有杭州城的“萬家簾幕”等。詩歌中涉及的歷史人物有“抉目人”伍子胥、“射潮”的錢王、“風(fēng)流”的“筑堤守”蘇東坡、“野服黃冠隨鶴人”林和靖，提到的事件有吳越國的“納土歸宋”，金主完顏亮的“因詞引兵”之說[3]241，“豬皇”宋朝的運盡滅亡，以及對宋“遺民”的哀嘆。在尹善道筆下，一個有血有肉有溫度、有古有今有情感的“西湖”呼之欲出。

金大鉉（2008）[4]以詩學(xué)視角結(jié)合崔溥（1454-1504）《漂海錄》、鄭世龍（1491-1570）的《錢塘春望》、李好閔（1553-1634）的《杭州西湖圖》、金德齡（1568-1596）的《子胥遺怨浙江湖》等作品以及田汝成（1503-1557）《西湖游覽志》的東傳，探討了尹善道對杭州地理認(rèn)知的背景和尹善道將“西湖”題材入詩的原因。馬瑞（2016）[5]探討了“西湖話語”在韓半島的主要傳播途徑，歸納了李氏朝鮮文人筆下的文人的“西湖”形象。

本文在先行研究的基礎(chǔ)上，將《錢塘春望》中提及的西湖、西湖周邊乃至整個杭州統(tǒng)稱為“西湖”，分自然景觀意象、社會意象、家國意象等幾個方面對《錢塘春望》中的“西湖”意象進(jìn)行探討，分析尹詩意象與中國相關(guān)傳統(tǒng)意象的關(guān)系。

二、《錢塘春望》中的

“西湖”自然景觀意象

春天是個萬物復(fù)蘇的美麗季節(jié)，是文人們詩興勃發(fā)的季節(jié)，同時“春天”也是歷代文人吟詠的主要對象之一。西湖地處江南，春日西湖更是美不勝收。與“西湖”有關(guān)的“春望詩”，比較有名的有白居易（772-846）的《杭州春望》、林逋（967-1028）的《酬晝師西湖春望》等。尹善道的這首《錢塘春望》以“春望”為題，在對“西湖”已有認(rèn)知和審美心理結(jié)構(gòu)的基礎(chǔ)上，大膽發(fā)揮想象力，將“自我”置身于春天“二三月”時的杭州西湖湖畔，寫西湖以及周邊的所見所感，這與中國詩詞作者對“西湖”進(jìn)行書寫時的常用方式如出一轍。

在描繪春日景色時，尹詩中多次提到“柳”，用詞分別為“綠柳”“柳條”“十里垂柳”。柳枝形象清新柔美、溫婉婀娜，是兩國古典詩詞中最常用的意象之一。對柳色如煙的西湖的書寫，白居易有名句“綠楊陰里白沙堤”“柳色春藏蘇小家”，柳永（約984-約1053）言“煙柳畫橋”，林逋言“柳映危橋”，歐陽修言（1007-1072）“綠柳朱輪走鈿車”。宋哲宗元保佑四年（1089），蘇東坡出任杭州知府，重修西湖，在湖水南北對徑十幾里的中間，修筑了蘇堤，堤上造六橋，兩旁種花樹垂柳，使得湖上風(fēng)景生色不少，蘇東坡留下了“六橋橫截天漢上，大堤楊柳多昌豐”的詩句[6]。其后南宋孝宗皇帝趙昚（1127-1194）在吳越王錢氏故苑及靈芝寺建“聚景園”，園中多柳樹，有柳浪港、柳浪橋。吳自牧（約公元1270年前后在世）《夢粱錄》記載的“西湖十景”中有“柳岸聞鶯”[7]，畫家葉肖嚴(yán)（主要活動時間1253-1258年）13世紀(jì)創(chuàng)作的《西湖十景圖冊》中亦有“柳浪聞鶯”一景。

該詩作于17世紀(jì)初，當(dāng)時以及更早的時期，李氏朝鮮王朝與“西湖”有關(guān)的詩文中也常出現(xiàn)“柳”字。鄭士龍（1491-1570）“蘇堤鶯擲柳蔭濃”[8]，該詩句借用中國唐宋詩詞“鶯擲垂楊”“鶯擲梭”等意象，把飛來飛去的“鶯”比做靈巧的梭子，自由穿梭在蘇堤的楊柳樹蔭中，以此凸顯西湖蘇堤楊柳數(shù)目之多與形態(tài)之柔美。對杭州西湖的柳，李氏朝鮮王朝中期的李好閔（1553-1634）賞《杭州西湖圖》，留下了“邐迤西湖路，瓊樓出柳梢”[9]的詩句，以動靜結(jié)合的手法盡顯西湖楊柳之神韻。

另外，詩歌中也提到了“梅”。梅花香味沁人心脾，其清新高雅的品格歷來為人稱道，宋林和靖在杭州孤山種梅、梅妻鶴子的故事更是家喻戶曉。這個典故和相關(guān)的詩句在李氏朝鮮時期的韓半島也享有很高的知名度。早在高麗時期（918-1392），閔思平（1295-1359）、鄭樞（1333-1382）、李穡（1328-1396）、元天賜（1330-？）等人分別留下了“分身陸放詩翁醉，乘興林逋處士來”[10]“和靖有梅癖，踏雪訪湖來”[11]“和靖梅花早，淵明菊蕊遲”[12]“能詩和靖憐梅樹，愛酒淵明對菊叢”的詩句。此后的李氏朝鮮王朝時期，“梅妻鶴子”的典故被頻繁運用到詩歌創(chuàng)作中，林和靖“孤山之梅”有關(guān)的詩句也被大量引用、借用、化用。例如比尹善道活動時期稍早的沈彥光（1487-1540）有“任有林逋風(fēng)格在，梅聲鶴影屬西湖”[13]句，權(quán)好文（1532-1587）有詩：“視世浮云過太虛，倦向窗前修舊業(yè)，欲移湖上筑新居，閑游可放林逋鶴，真樂誰知惠子魚，苦度三冬無興味，梅窗坐待日光舒?！盵14]通過“孤山之梅”，表達(dá)隱逸遁世的愿望與高雅脫俗的品格。

尹善道筆下杭州西湖的“柳”與“梅”不是憑空而來的，而是源自于之前兩國前輩文人創(chuàng)造的“西湖”意象?！傲笔亲匀恢切沱惤系南笳魑?，《錢塘春望》中對“柳”的書寫是尹善道繼承了兩國文人對杭州西湖拂堤楊柳這一物象的摹寫傳統(tǒng)。同時，“梅”亦是自然之梅，但它不僅是杭州西湖孤山的標(biāo)志物，更是與林和靖的故事互為一體，成了一個代表著堅韌、隱逸、脫俗、高雅等精神的文化符號。尹善道詩歌中對“梅”的書寫，是對兩國文人“梅”意象的繼承。

三、《錢塘春望》中

“西湖”的社會意象

杭州經(jīng)濟(jì)發(fā)達(dá)。唐白居易詩句：“燈火家家境，笙歌處處樓?！盵15]據(jù)《清異錄》載：杭州北宋時已有“地上天宮”之稱，至南宋，更有“天上天堂，地下蘇杭”的美談。此后成為南宋都城的杭州更是在經(jīng)濟(jì)方面得到了很大程度的發(fā)展，南宋咸淳年間（1265-1274）杭州城有三十九萬戶，一百二十四萬人口。且城內(nèi)夜市十分興盛，幾乎與日間無異。杭州是貴族、官僚和大商賈聚居之地，他們以侈靡相尚，揮霍浪費，夜間常到酒樓、妓館、茶坊宴飲游逛?！巴咚痢薄肮礄凇卑賾蛩嚰扛傃?，十分熱鬧[16]。“十萬人家”“笙歌”等便成了文人書寫“西湖”時的常用表達(dá)。

尹善道等李氏朝鮮文人對杭州以及西湖的認(rèn)識多源以該地區(qū)社會經(jīng)濟(jì)發(fā)展?fàn)顩r為基礎(chǔ)的兩國文人創(chuàng)作。前文提到的曾親歷杭州的崔溥（1454-1504）稱“西湖”乃“山川秀發(fā)，歌管駢闐之地”[17]。另外，與尹善道同時代的李氏朝鮮詩人李廷龜（1564-1635）也盛贊杭州及其周邊“地靈人杰”，“珠簾晴捲十字衢，處處青簾開酒壚”[18]。以上這些都為尹善道用“萬家簾幙”“笙歌”“綠樽酩酊”書寫杭州“西湖”提供了可能與參考，“十萬簾幕”“笙歌”等用語也源自于作者尹善道對前人創(chuàng)造的杭州“西湖”社會景觀意象的接受與繼承。

四、《錢塘春望》中

“西湖”的家國意象

詩歌中“緬懷當(dāng)年抉目人，忠節(jié)凜凜磨蒼旻，西施貝錦不停織，水面鴟夷迷去津，江邊白馬縱虛語，怒濤如今如隔晨”主要根據(jù)伍子胥“抉目吳門”“素車白馬”的典故，寫出了對一腔報國熱情的伍子胥不為吳王所信任，反被奸佞小人讒言所謀害一事的感慨，表達(dá)了對伍子胥愛國忠誠的歌頌與對統(tǒng)治者不辨忠奸、殘害忠良的批判。

“潮頭射弩何代王，武略雄威無與倫，屋堆黃金斗量珠，運盡來作香兒臣”中“香兒”說的是趙匡胤，代指宋朝，這幾句詩寫的是“錢王射潮”與吳越國王錢弘俶的“納土歸宋”。高麗時期的李齊賢曾寫下“樹因錢王閱事多”的詩句，錢王及其“射潮”的故事在《錢塘春望》成詩時已在朝鮮半島內(nèi)廣為人知。尹善道通過“武略雄威無與倫”表達(dá)了對英明神武的吳越國王錢氏的贊揚之情；“屋堆黃金斗量珠”句，用以言說當(dāng)時吳越國的富甲天下。這句詩是對蘇軾詩“君不見，錢塘湖，錢王壯觀今已無，屋堆黃金斗量珠，運盡不勞折簡呼”[19]的借用。下一句“運盡來作香兒臣”則與蘇軾詩中的“運盡不勞折簡呼”相似，主要寫吳越國放棄與北宋一決高下的機會，主動向其稱臣，字里行間有對吳越國統(tǒng)治者為生民立命的千秋功德的稱頌，也飽含著對史事變遷的感慨與遺憾之情。

“荷花卻挽玉輦留”是個與金完顏亮有關(guān)的故事。相傳完顏亮讀柳永的《望海潮》，對“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西湖美景心向往之，于是派畫工畫成了西湖的湖山美景，將其進(jìn)行裝裱，做成屏風(fēng)，置于室內(nèi)日日觀賞，后又讓畫工在吳山頂上添上了自己策馬而立的肖像，并在肖像旁題詩一首：“萬里車書盍混同，江南豈有別疆封？提兵百萬西湖上，立馬吳山第一峰?！北磉_(dá)自己想要南下進(jìn)攻南宋的決心與野心。詩中“荷花卻挽玉輦留”是對羅大經(jīng)“卻恨荷花留玉輦”的借用[3]242，以“荷花”代指西湖美景，把西湖的美麗與金人對西湖之美的覬覦結(jié)合起來，對比強烈，觸目驚心。統(tǒng)治者與士大夫們安于現(xiàn)狀、耽于享樂、偏安一隅卻不思進(jìn)取，使得西湖的美麗，反倒成了覬覦者入侵的理由與動力，西湖之美，反為杭州與南宋之殤。

“千年遺跡幾人事，最恨豬皇天步屯，荷花卻挽玉輦留，五陵無人春草新”中“豬皇”指宋太祖趙匡胤[20]，此處代指宋朝，“豬皇天步屯”說的是宋朝的運盡敗落，“五陵”指豪門貴族聚居之地[21]，古今盛衰，世事無常，隨著南宋的覆滅，曾經(jīng)豪門貴族窮奢極欲的地方，如今早已寂寂然空無一人，取而代之的是茂盛的草又綠了這座城池?！帮L(fēng)流浩蕩筑堤守，野服黃冠隨鶴人，高標(biāo)清節(jié)今何處，柳條梅蕊徒紛繽?！睕]了蘇東坡，沒了林和靖，那些“高標(biāo)清節(jié)”的風(fēng)雅人物與往事全都隨風(fēng)而逝了，徒留湖邊的“柳條梅蕊”?！包S粱在釜夢幾回，遼鶴一聲哀遺民，江山留與后人看，一劍游子空悲辛”作者一番懷古追思后，胸中充滿了對“遺民”的同情與對宋亡的哀嘆之情，但一個“空”字，與前文“柳條梅蕊徒繽紛”的“徒”字遙相呼應(yīng)，表達(dá)了作者在面對世事變幻與朝代更迭之痛時深深的無奈。

李氏朝鮮時期的科舉考試，要求詩賦有入題、鋪敘、回題等格式?！跺X塘春望》前四句簡單交代作者“所處”現(xiàn)實以及“觀察”的視點——杭州西湖畔。接下來“繁華不逐昔人去，綠柳煙花依舊春”兩句為過渡句，在寫“西湖”自然與人文景色的同時，把讀者的關(guān)注點巧妙地引到了那些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的“昔人”往事上，使鋪敘部分的詠史懷古得以自然展開。最后八句是回題部分，一番詠史懷古之后，作者“獨立湖上”，看著眼前的“三吳物色”“笙歌”“花雨”“萬家簾幙”，重又回到“現(xiàn)實”之中，不僅發(fā)出了“興亡往事置勿論，綠樽酩酊酬佳辰”的感嘆。作者明白歷史不會因為一個書生的哀嘆而有所改變，所以只能“勿論”，只能用“綠樽酩酊”慰藉滿腔的惆悵和無奈。詩歌的倒數(shù)第二句提到了靈隱寺的“鐘聲”。李氏朝鮮王朝前期知識分子大多秉持外儒內(nèi)佛的理念，靈隱寺的“鐘聲”像是一副療治創(chuàng)傷的良藥，作者激昂傷感的情緒在“鐘聲”中冷靜、平復(fù)下來。最后一句“十里垂柳晴煙均”是一個靜態(tài)的景物描寫，這仿佛是一曲終了時的靜默，看起來一切靜好，實則蘊含著讓人傷感的力量。

五、結(jié)語

上文對《錢塘春望》中“西湖”的自然、社會、家國意象進(jìn)行了分析，探討了這些意象的來源。尹善道雖未親歷西湖，但他用“楊柳”“梅花”“鐘聲”“萬家簾幙”“笙歌”“綠樽酩酊”“隨鶴人”“筑堤守”等意象勾畫出了杭州西湖的自然、社會與人文之美；通過“射潮”“伍子胥”“錢王”“遺民”“玉輦”等表達(dá)了作者對忠良與英雄的贊美、對國家的熱愛以及對宋亡的感嘆。詩中的西湖“意象”不是他的獨創(chuàng)，是他對中韓兩國前輩文人所創(chuàng)造的“西湖”意象的接受與繼承。

在對“西湖”意象的選取方面，馬瑞（2016）[5]指出李氏朝鮮時期文人筆下的“西湖”形象關(guān)鍵詞是“美麗”“繁華”“風(fēng)騷”“脫俗”“湖水典范”“烏托邦”等，但是尹善道卻用更多的筆墨表達(dá)“西湖”的家國意象。本文認(rèn)為這與作者所處的時代背景有關(guān)。17世紀(jì)初，李氏朝鮮王朝剛剛經(jīng)歷了七年艱苦卓絕的反入侵戰(zhàn)爭——壬辰衛(wèi)國戰(zhàn)爭。這次戰(zhàn)爭以前，李氏朝鮮文人與“西湖”有關(guān)的詩文多言杭州西湖景美、繁華、風(fēng)騷、高雅，卻鮮少提起以上與家國有關(guān)的內(nèi)容。戰(zhàn)爭期間李氏朝鮮人民發(fā)揚愛國主義精神，在明朝軍隊的支援下，保衛(wèi)了自己的國家，取得了偉大的勝利。經(jīng)歷了戰(zhàn)爭的半島文人愛國熱情高漲，他們渴望國家富強，渴望有能拯救民族于危難之中的英雄和忠良問世。同時，政治黑暗、士禍頻仍、生靈涂炭的國內(nèi)現(xiàn)實又使他們感到絕望與迷茫。尹善道作為半島文人中的一員，其思想自然也不會脫離當(dāng)時社會思潮與社會現(xiàn)實的影響，于是在他書寫“西湖”時，便自然而然地將杭州西湖與家國情懷聯(lián)系起來，將西湖與伍子胥的忠誠、錢王的神武為民、完顏亮的擴(kuò)張野心、宋朝覆滅的傷感聯(lián)系起來。這些不是尹善道的獨創(chuàng)，而是來自中韓兩國——特別是中國——前輩文人所創(chuàng)造的“西湖”意象，尹善道注意到了此類意象并將其入詩，與他壬辰衛(wèi)國戰(zhàn)爭的生活閱歷不無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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