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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麥子熟了

      2024-12-10 00:00:00劉暢
      陽光 2024年11期

      王福生也忘了他娘是哪一天改嫁的了,只記得麥子快熟了。一片連接著一片,金燦燦、黃澄澄的,惹得王福生在家里待不住,得了空就去地里轉一圈兒,瞧瞧麥穗的成色,趕一趕那些偷嘴的小眼雀兒,順道清理清理盤踞在地頭上的荒草。王福生正展望著一片豐收的大好圖景呢,劉玉蓮卻選在這么個當口改嫁,就由不得王福生心里不氣惱了,麥收在即,劉玉蓮這一走,家里的勞動力就只剩下王福生和他老婆孫秀了,兩個娃娃,小的剛學著走路,家里正是緊缺人手的時候。

      王福生眼看著女兒小霞跟著劉玉蓮出了大門,在村口站住了,扯破了嗓子喊奶奶,劉玉蓮也沒有回頭。這個畫面從此就刻在王福生的腦子里了,這么多年了,依舊像肥肉上的蒼蠅一樣,怎么趕也趕不走。王福生覺得他就是在那一刻突然變成了個孤兒的,而且他這輩子所有的霉運也是從那會兒開始的。

      王福生扭回頭,卸下掛在窗欞上的鐮刀,一把一把擺在院子的中央,逐一擦拭、打磨,蘸飽了水,“哧啦哧啦”地磨了起來。心里使著勁兒,手底下就格外出活兒,不一會工夫,那些躺在地上的鐮刀就又重新活了起來,個個刀頭閃著銀光,鋒利而新鮮。

      馬上就要“開鐮”了。麥收又叫搶麥,芒種一過,家家戶戶就跟上了戰(zhàn)場一樣,先把小麥收割打捆,運到場院里,然后依次鍘麥、脫粒、晾曬。自從土地包產到戶,哪一家不是鉚足了勁兒干活。王福生算不上最好的把式,可天天在地里磨,啥時種、啥時收他都門兒清,他知道收麥最怕的是攤上壞天氣,所以一定要趕在雨季來臨前把自家的麥子收進倉里。這要擱以前,娘都會提溜著耳朵叮囑王福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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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福生自小就沒了爹,跟村里同齡的孩子比起來他就跟缺了一條臂膀似的,時時處處都得自個操心。這會子娘又要拍拍屁股走人,雖然此“走”非彼“走”,但娘走得卻更加讓他寒心。按說,娘要嫁個人也不是不行,王福生是那不通情理的人嗎?王福生的想法是要嫁也得找個清清白白的人家,托個媒人光明正大地嫁,日后往來也不別扭啊,省得咱在這王家碾的父老鄉(xiāng)親們面前抬不起頭來。

      娘這回是不管了,親兒、親孫子都不要了,就一門心思地要嫁給小姨夫,仿佛稍一遲疑小姨夫就會被別的女人搶了去似的。自打知道劉玉蓮有了嫁人的念頭,王福生該說的都說了,要勸的也都勸了。劉玉蓮卻鐵了心,非嫁不可,可你嫁給誰不好,為啥偏要嫁給小姨夫呢?

      小姨夫的家在于家?guī)X上,劉玉蓮這會子步行著去,差不多得走大半個小時。劉玉蓮沒讓王福生送她,昨天晚上娘倆為這事兒又吵了一架,氣得王福生到現在肚子還鼓鼓的,早飯也沒吃。小姨比娘小六歲,日子正在起步時,她得了一種怪病,掉頭發(fā),掉牙,渾身疼,什么也咽不下去。王福生還記得他和娘最后一次去探望時,小姨已經下不了床了,瘦得皮包骨頭,瞪著兩只大眼像兩個大窟窿,一個勁兒地跟娘抱怨閻王爺不公道呢,她恨他不從頭上挨著來,偏偏先挑了她這個最小的。娘抹著眼淚安慰她,姐知道,姐也替你恨哪。

      小姨的婆家戶族很大,小姨是媳婦里面年紀和輩分最小的,自從她得了這個病就變得疑神疑鬼的。自古以來黃泉路上無老幼,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壽限啊,娘是心疼小姨不假,可這種事兒她哪能做得了閻王爺的主啊!

      她只能做自個的主,比如要嫁給小姨夫。王福生實在想不通娘是什么時候跟小姨夫好上的,先前竟一點兒風吹草動都沒有。小姨是在燕子銜泥的時候走的,葬禮上王福生和劉玉蓮都去了。爹走了,如今小姨又走了,王福生感嘆命運無常,還拉著小姨夫的手勸慰了好一陣子呢,人活著是一口氣,死了就死了。這才過去了一年多,表弟妹都還沒從悲傷的氣氛中走出來呢,娘就要去給人家當后媽了,這不是打完自個的臉又去打人家的臉么?這么簡單的道理他王福生都懂,活了大半輩子的劉玉蓮咋會不懂?

      日頭一天比一天毒了,昨天還泛著青的麥穗今天就開始黃梢了,今天黃了梢的,趕明兒就得趕緊收進場院里,否則穗頭一旦耷拉下來,麥粒落進了地里,這即將到手的糧食可就要打水漂了。這季麥子可是一家人今年全部的口糧啊,如有盈余還可以賣掉一部分,除了打發(fā)麥種和化肥的賒欠,還能支撐許多生活中的體面。王福生中午也不歇晌了,他必須要趕在麥穗頭掉下來之前把它們都攏到場院里去。王福生一邊頂著日頭割麥子,一邊在心里計算著幾天才能把這片麥子收完。以前都是一家人齊上陣,王福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慌張過,眼下左鄰右舍都忙得熱火朝天的,孫秀懷里的娃娃沒處擱啊,偌大一片麥地里就他王福生一個人在拼命,他覺得自己就是個孤兒。他一家人都是孤兒。

      王福生永遠記得那個燥熱的下午,他這一輩子所受的磨難加起來也抵不上那個火燒云的傍晚來得絕望。如果王福生能未卜先知,他寧愿自己累死在地里,也不要看見場院里的那副場景。

      孫秀在家里坐不住了,就抱著孩子來場院里鍘麥子。整個場院里哪見一個閑人啊,她只好讓小霞幫忙看著弟弟兵兵,自己多干一點,王福生的負擔就會減輕一點兒。兵兵盤著小腿兒坐在姐姐的身邊,看姐姐用麥稈子編蝴蝶、戒指跟知了籠子,柔軟的麥稈在小霞手里繞來繞去的,一會兒變成一只振翅欲飛的蝴蝶,一會兒又變成了一枚精巧的戒指,她把戒指套在了兵兵的無名指上,同他講等你將來娶媳婦了,也要把戒指戴在她的這個指頭上啊,千萬別戴錯了。兵兵就咧開嘴笑,口水順著嘴角淌下來。小霞樂了,小樣兒,一說媳婦你就饞得慌!

      孫秀一邊干活,一邊聽倆孩子在旁邊玩笑。鍘麥子用的工具是王福生提前給她做好的,跟嬸子妯娌們的一個樣兒,都是裁一塊二十公分寬的長條形木板,從一端的中間鋸出來一個豁口,固定上一把鐮刀。鍘麥子時女人們坐在木板的另一端,用前面豎著的鐮刀把一束束麥子的穗頭割下來,揚到一旁晾曬。孫秀干活從不偷懶,不一會兒工夫她身邊就堆滿了麥穗頭,遠處看去她就像穿了一件金黃色的裙子,大幅的裙裾鋪在身下,把她顯襯得像一個美麗而富足的仙子。

      身邊的麥個子鍘完了,她起身又抽了幾個。咦,咋沒聽見孩子們的動靜,她回過頭一看小霞不見了,一準戀著隔壁家的芳芳,跑去找她玩了,這個死妮子!兵兵呢,兵兵咋也不見了。孫秀扔下手里的麥個子才看見小兵兵正歪歪扭扭地朝著自己剛才坐著的地方挪去,孫秀叫了一聲,兵兵一愣一屁股坐了下去……

      一場從未見過的大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一夜之間就把王福生家的麥地沖刷得干干凈凈的,村子里的人看見他家的地里只剩下一堆挺立著的麥稈子了,頂著光禿禿的殼,像一群打了敗仗的士兵,垂頭喪氣的。

      這個夏天,是王福生這一輩子最黑暗的一個夏天,兒子兵兵的命根子被他親手磨的鐮刀割斷了。兵兵的命根子沒了。兵兵是王福生的命根子呀!沒了命根子的兵兵還叫兵兵,可是沒了兵兵的命根子的王福生還是王福生么?顯然不是了。

      王福生斷后了。

      他還不如讓自個的命根子斷了呢。

      鄰居們都不敢認他了,王福生的頭發(fā)一夜之間全白了,與他家地里剛冒出來的那些綠油油的麥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那些麥苗黑綠、茂盛,像是諷刺,又像補償。能補償啥呢?補個?!兵兵都殘廢了。

      如果那天小霞不去找芳芳玩,兵兵就不會爬起來找媽;如果孫秀不抱著兒子去場院干活,也就用不著小霞看護弟弟了;如果劉玉蓮沒有改嫁到于家?guī)X,在家里照看孩子,孫秀就不用抱著兵兵去場院了。王福生的心里著滿了火,那天劉玉蓮挎著小包袱急匆匆地邁出大門口的情景又浮現在他眼前了。

      自從劉玉蓮嫁給了小姨夫,王福生就再也沒有去過于家?guī)X。娘走的時候把話說得明白,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路,娘往后的路通往于家?guī)X了,與他王福生不相干。

      也是,每個人的活法都不一樣,日子都是些庸常的日子,分怎么過,跟誰過!王福生在王家碾過得雞飛狗跳的,卻絲毫沒耽誤劉玉蓮在于家?guī)X上歲月靜好。雖然不受兩邊兒女的待見,但劉玉蓮和小姨夫都不算老,日常生活打理起來還是蠻有余地的。那個夏天劉玉蓮上趕著跟了小姨夫,她就不是王家碾的人了,成了于家?guī)X上的媳婦了,小姨的公公婆婆成了她的公婆,小姨夫那個老掉了牙的奶奶也成了劉玉蓮名正言順的奶奶。

      小姨夫的家族很大,家族大了事兒就多,哪一根藤不需要理順得舒舒展展的?其實這些難不倒劉玉蓮,真正考驗她的是從小姨夫的奶奶生病開始的,奶奶生病按說應該由公婆伺候,可是他們的房子不如小姨夫家的多,奶奶就被暫時安置在了小姨夫家里,伺候她的活兒也就順理成章地落在了劉玉蓮的身上。

      這些都是后來村子里的女人們嚼舌頭,被孫秀偷聽來的。王福生每當聽孫秀跟他提起那邊的事兒,他心里就堵得慌,非要去村外溜上一圈兒才行。他溜到村南就爬到了峱山上,躺在山頂的那塊大青石上望天,天上云來云往的,潔白的云朵像羊羔,像船帆,也像他的兵兵。那年夏天兵兵被鐮刀割殘后,沒幾個月傷口又感染了,一條小命就這樣丟了。

      兵兵這一走,就成了王福生一輩子的心病,也成了橫在他和劉玉蓮中間的一道梁。王福生一聽見劉玉蓮的名字就會想起他慘死的兵兵,他心里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小姨死的時候恨閻王爺“割韭菜”割得不公道,不從頭上割!照這樣算,他的小兵兵又礙著誰了,咋就被“割”了呢?兵兵的事兒大家伙都有責任,可若不是劉玉蓮著急改嫁,一家人咋會那么慌張呢。王福生說,一個狠心拋棄了兒孫的女人,注定是不會有好果子吃的。劉玉蓮著急替了小姨,那小姨沒享的福、沒受的罪,就由著劉玉蓮替她完成去吧。

      王福生一語成讖,果真劉玉蓮沒過幾天舒心日子,厄運就接二連三地來了,簡直令她應接不暇,還差點連命也搭了進去。

      老婆婆的喪事辦得很體面,她熬了四輩同堂,屬于喜喪了。發(fā)送完老壽星,劉玉蓮剛要歇口氣兒,婆婆上山打豬草就摔斷了一條腿,癱在床上動不了了,劉玉蓮每天都要過去給她做飯、打掃衛(wèi)生。婆婆一躺就是五年多,這其間公公和小姨夫也相繼得了腦血栓,劉玉蓮分身乏術,一個人咬著牙先后送走了婆婆和公公,小姨夫就又倒下了,待三年后把小姨夫也埋進了土里,劉玉蓮的身體就徹底垮了,原先直板板的腰彎成了一只大龍蝦。于家?guī)X上的人一邊看熱鬧一邊笑話她,說她著急頂了妹妹的窩,原來是替妹妹來干活兒的!

      王福生恨劉玉蓮不假,可聽見別人這樣編排她,他心里也不是個滋味兒。這么些年,王福生一共就見過劉玉蓮兩次,卻都跟葬禮有關,一次是兵兵走了以后劉玉蓮和小姨夫來家里看望,一次是小姨夫的奶奶大喜喪的公事上。劉玉蓮的身體確實大不如前了,比起當年她挎著小包袱走的時候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上個月表妹還找人捎信兒來,說劉玉蓮添了病了,尿失禁,經常自個尿了褲子也不知道,弄得家里全是味兒,表弟媳婦不想讓她在于家?guī)X上了,叫王福生趕緊把她接回去。

      王福生坐在峱山頂上,抬頭向西南方的于家?guī)X張望,村子若隱若現的,像飄在了云端。如果當初劉玉蓮不走,他一定會好好孝敬她的,都是些至親骨血啊,如今卻鬧得四分五裂,殘的殘,死的死,病的病,難道這也是他王福生的命!他很想知道此刻的劉玉蓮有沒有后悔她當年的決定,兵兵的死在她心里究竟引起了多少波瀾?發(fā)生了這么多的事兒,早就把王福生的心磨得像石頭一樣硬了:若要我去接她,除非讓咱的兵兵活過來!

      王福生一邊下山一邊又仔細打量了一下他腳底下的這座山,它并不高,樣子也很丑,而且跟周邊所有的山峰都不相連。王福生就是因為它視野開闊才喜歡到這山上來的,每次他都會在山頂的大青石上坐一會兒,吹吹山風,心里的陰霾就會散去不少。他曾不止一次地聽村子里的老人們說起過發(fā)生在峱山上的典故:峱山巡古、峱山納賢、寧戚飯?!渲兴牭淖疃嗟木蛿怠盎腹C峱”了。相傳兩千六百多年以前,這山上曾經出現過一頭巨獸,它的體型像牛,頭上有三只角,下頜還有兩支獠牙,腿就像王宮大殿上的柱子一樣粗。它見了人一點兒也不害怕,村民怕它禍害牛羊便紛紛上書請官府來打它,時任齊國國君的齊桓公就組織人馬準備上山把這頭巨獸射殺。

      齊桓公和他的將士們拉開了架勢,決定不將此物收入囊中誓不罷休。就在大家奮力圍住它準備將它殺死時,突然從地底下鉆出來了兩只跟這個巨獸模樣一樣、大小各異的小獸,它們用身體擋在了這只巨獸的前面,其中一只竟然前腿一躬朝著眾將士跪了下來,另一只見狀,也前腿跪地,把頭拱在了地上,做出磕頭求饒狀。在場的齊桓公和眾將士無不為之感動,便收起弓箭和刑具,赦免了它們。

      當天夜里,齊國的大司田寧戚就做了一個怪夢,他夢見一頭大牛,渾身青黑,頭生三角,口露雙獠,來到他面前說:“我奉天帝之命,下界助汝,可耕山千里,屯田萬頃,不但齊國可以稱雄,后世人民俱能賴此生身?!睂幤輰⑿艑⒁芍畷r,就聽手下有人來報,說在峱山一帶一夜之間出現了大片深耕過的土地,而且肥沃濕潤,光等著播種了。緊接著,把守在穆陵關、齊長城和青石關的前線將領也派人來報,說他們那兒也出現了大片梯田,從山根兒一直到達山頂?;腹牶蟠笙?,立刻派遣寧戚帶領農人前去耕種。不幾年的時間,齊國就強大起來了,引得旁邊萊國和紀國的人民紛紛前來投奔。

      王家碾村就在峱山正北,據說也是當年首當其沖獲益的村落之一。因為那頭巨獸最先是在峱山上發(fā)現的,后來它就被人們稱之為“峱”了。一直到如今,村子里還流傳著峱神護佑的傳說,每年谷雨前后農作物播種之時,大伙都要先祭拜峱神,以期盼當年風調雨順,五谷豐登!

      王福生經常爬峱山,卻從來沒見過峱長得什么樣兒,既是神獸,肯定不能輕易讓人看見吧。不過這些傳說倒是經常被村子里的老人們提起,一輩一輩地傳了下來。這天夜里,王福生也做了一個怪夢,他夢見一頭小牛,渾身青黑,頭生三角,口露雙獠,來到他的面前,說:“我奉天帝之命,下界助汝,可耕山千里……”王福生醒來后納悶不已,這個夢可真奇怪啊,又好像在哪兒聽過似的。夢里的這頭小牛是個什么來歷呢?王福生就說給孫秀聽。

      這不是峱么?峱寶寶呀。

      對啊,王福生一拍腦門。自己還經常爬峱山呢,怎么把這一茬兒給忘了。傳說中的峱不就是渾身青黑,頭生三角,口露雙獠么,這頭小??隙ň褪菎p寶寶無疑了。

      那峱寶寶跟我說這些話是什么意思呢?

      孫秀搖了搖頭。

      下界助汝,耕山千里,傳說寧戚曾夢見峱托夢于他,就此打開了齊國的富民強兵之門??蓪幤菔钦l,齊國的大司田啊!我一介草民,做的夢咋會跟他做的一模一樣?是我也要封侯拜相,還是咱王家有什么大喜事要降臨?

      孫秀不愿聽王福生大早上的就在那兒胡言亂語,她走出了屋子。屋檐正下方有一個燕子窩,幾只乳燕伸長了脖子,正在搶燕媽媽銜回來的蟲子呢,一只大青蟲被乳燕們啄得身子一扭一扭的。孫秀看得胃里一陣泛酸,扶住門框就吐了起來。

      下界助汝,耕山千里,王福生還在重復著這句話,看見孫秀突然扶著門框嘔吐不止,他瞬間恍然大悟了:

      耕山,耕田,天帝之命……難不成,孫秀懷孕了?還是個男娃?

      因為歷來王家碾的人說起自家的后輩新添了人口,通常都不會直接說男娃或女娃,而是比較委婉的。若說添了個耕田的,指的就是男娃;添了個繡花的,肯定就是女孩兒了。果真如此,那他王福生可不是要轉運了么。他高興極了,抱起孫秀來轉了好幾個圈兒。自打兵兵沒了,他們就想再要一個孩子,卻一直沒能如愿。沒承想都快四十歲的人了,孫秀這棵老樹又開了花!

      望著孫秀日漸隆起的肚子,王福生對自己做的那個夢更加深信不疑了。為感謝峱神送子,他專門又爬了一次峱山,還找來了一些與峱相關的典籍正兒八經地研究了起來。果然,《詩經·齊風》《東周列國志》《唐書》《漢書》等書中都有關于峱山和峱的記載,說峱的壽命足有三千歲且它們只有在盛世時才會出現,春秋戰(zhàn)國時期出現過一次,齊桓公后二百年、孔子誕生前后又出現過,其形狀類似麒麟……

      王福生整日沉浸在這些虛虛實實的典籍和故事里,覺得自己也被淘洗了心腸一般,脫胎換骨了。所以,當王福生又看到那兩只峱寶寶舍身救母的故事時,他落下淚來了。他想起了劉玉蓮。

      十三年了。

      通往于家?guī)X的路已經拓寬硬化了,路兩旁種了幾排石榴樹,青綠色的果子壓彎了枝頭。王福生想起小的時候,一到農忙時節(jié)小姨和姨夫就從這條路上來家里幫忙,小姨夫折下路邊的楊柳枝條給他做口哨,那或粗獷或細長的哨音被風裹挾著連同路上的沙土一起飛揚、飛揚。一眨眼工夫,自己也活到了小姨夫當年的年紀了,人變了,路邊的風景也跟著變了。

      王福生抬眼看向遠處的那片口糧田,地里種麥子的人家比以前少多了,都連不成片了。王福生故意領著劉玉蓮選了一條能經過麥田的路,此刻的麥子已經黃梢兒,金燦燦的,它們挺直了腰桿驕傲地擠在一片果園和苗圃中間,王福生不知道劉玉蓮看著這片馬上就要成熟的麥子,有沒有想起當年她走時的樣子。

      王福生扭回頭看了看劉玉蓮,她身子縮得更加厲害了,佝僂著背,頭頂跟這片麥子一個成色了,說不定哪天她也會被老天爺“收割”了去吧。唉,這人哪,也跟地里的莊稼一樣一茬接一茬的,小的冒出來,老的就該去了。王福生心里突然涌上來一股酸楚,他弓下腰把劉玉蓮馱了起來,他想起了小時候她也是這么馱著自己的。

      劉 暢:女,中國自然資源作家協(xié)會會員,山東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作品刊發(fā)于《當代小說》《大地文學》《石油文學》等文學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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