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態(tài)人生

主題導語

正如世界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葉子，每個人的人生選擇、人生軌跡、人生態(tài)度都各不相同。有的人可能一帆風順，有的人可能歷經(jīng)坎坷；有的人追求名利，有的人淡泊明志；有的人被眾星捧月，有的人則默默無聞。這些不同的人生故事共同構(gòu)成了豐富多彩的世界，我們每個人都是自己人生故事的主角，譜寫著屬于自己的多彩篇章。“百態(tài)人生”是一個富有深度和廣度的寫作主題，它鼓勵我們?nèi)ビ^察、去體驗、去感悟，最終將這些感悟融入文字中，繪制出一幅幅鮮活、立體的人生畫卷。

經(jīng)典賞讀

秦 腔

◎賈平凹

山川不同，便風俗區(qū)別，風俗區(qū)別，便戲劇存異；普天之下人不同貌，劇不同腔；京、豫、晉、越、黃梅、二黃、四川高腔，幾十種品類；或問：歷史最悠久者，文武最正經(jīng)者，是非最洶洶者？曰：秦腔也。

在陜西這塊土地上，一扶黃褐的平原；遼闊的地平線上，一處一處用木椽夾打成一尺多寬墻的土屋，粗笨而莊重；沖天而起的白楊、苦楝、紫槐，枝干粗壯如桶，葉卻小似銅錢，迎風正反翻覆……你立即就會明白了：這里的地理構(gòu)造竟與秦腔的旋律惟妙惟肖的一統(tǒng)！再去接觸一下秦人吧，活脫脫的一群秦始皇兵馬俑的復(fù)出：高個，濃眉，眼和眼間隔略遠，手和腳一樣粗大，上身又稍稍見長于下身。當他們背著沉重的三角形狀的犁鏵，趕著山包一樣團塊組合式的秦川公牛，端著腦袋般大小的耀州瓷碗，蹲在立的臥的石磙子碌碡上吃著牛肉泡饃，你不禁又要改變起世界觀了：啊，這是塊多么空曠而實在的土地，在這塊土地摸爬滾打的人群是多么“二愣”的民眾！那晚霞燒起的黃昏里，落日在地平線上欲去不去的痛苦的妊娠，五里一村，十里一鎮(zhèn)，高音喇叭里傳播的秦腔互相交織、沖撞，這秦腔原來是秦川的天籟、地籟、人籟的共鳴?。?/p>

秦腔，就源于西府。在西府，民性敦厚，說話多用去聲，一律咬字沉重，呼喊遠人更是特殊：前聲拖十二分的長，末了方極快地道出內(nèi)容。聲韻的發(fā)展，使會遠道喊人的人從此有了唱秦腔的天才。

秦腔是秦川農(nóng)民大苦中的大樂，當老牛木犁疙瘩繩，在田野已經(jīng)累得筋疲力盡，立在犁溝里大喊大叫來一段秦腔，那心胸肺腑，關(guān)關(guān)節(jié)節(jié)的困乏便一盡兒滌蕩凈了。秦腔與他們，要和“西鳳”白酒、長線辣子、大葉卷煙、牛肉泡饃一樣成為生命的五大要素。有了秦腔，生活便有了樂趣，高興了，唱“快板”，高興得像被烈性炸藥爆炸了一樣，要把整個身心粉碎在天空！痛苦了，唱“慢板”，揪心裂腸的唱腔卻表現(xiàn)了多么有情有味的美來，美給了別人的享受，美也熨平了自己心中愁苦的皺紋。當他們在收獲時節(jié)的土場上，在月在中天的莊院里大吼大叫唱起來的時候，那種難以想象的狂喜、激動、雄壯，與那些獻身于詩歌的文人，與那些有吃有穿卻總感空虛的都市人相比，常說的什么偉大的永恒的愛情是多么渺小、有限和虛弱啊！

我曾經(jīng)在西府走動了兩個秋冬，所到之處，村村都有戲班，人人都會清唱。在黎明或者黃昏的時分，一個人獨獨地到田野里去，遠遠看著天幕下一個一個山包一樣隆起的十三個朝代帝王的陵墓，細細辨認著田埂土，荒草中那一截一截漢唐時期石碑上的殘字，高高的土屋上的窗口里就飄出一陣冗長的二胡聲，幾聲雄壯的秦腔叫板，我就癡呆了，猛然發(fā)現(xiàn)了自己心胸中一股強硬的氣魄隨同著胳膊上的肌肉疙瘩一起產(chǎn)生了。

每到農(nóng)閑的夜里，村里就常聽到幾聲鑼響：戲班排演開始了。演員們都集合起來，到那古寺廟里去。吹、拉、彈、奏、翻、打、念、唱，提袍甩袖，吹胡瞪眼，古寺廟成了古今真樂府，天地大梨園。一出戲排成了，一人傳出，全村振奮，扳著指頭盼那上演日期。一到演出，半下午人就扛凳子去占地位了，未等戲開，臺下坐的、站的，人頭攢擁，臺兩邊階上立的、臥的，是一群頑童。那鑼鼓就叮叮咣咣地鬧臺，似乎整個世界要天翻地覆了。各類小吃趁機擺開，一個食攤上一盞馬燈，花生、瓜子、糖果、煙卷、油茶、麻花、燒雞、煎餅，長一聲、短一聲，叫賣不絕。那些老一輩的秦腔迷，他們沒有力氣擠在臺下，也沒有好眼力看清演員，卻一溜一排地蹲在戲臺兩側(cè)的墻根，吸著草煙，慢慢將唱腔品賞。那些大一點的，脾性野一點的孩子，卻占領(lǐng)了戲場周圍所有的高空，楊樹上、柳樹上、槐樹上，一個枝杈一個人。

秦腔在這塊土地上，有著神圣的不可動搖的基礎(chǔ)。

廣漠曠遠的八百里秦川，只有這秦腔，也只能有這秦腔，能使八百里秦川的勞作農(nóng)民喜怒哀樂。秦人自古是大苦大樂之民眾，他們的家鄉(xiāng)交響樂，除了大喊大叫的秦腔，還能有別的嗎？

（選自《秦腔》，有刪改）

●賞析

賈平凹的散文《秦腔》是一篇深情描繪秦川大地的作品。在本文中，作者不僅展示了秦腔這一地方劇種的獨特魅力，更通過對秦地人民日常生活的描述，反映出他們所擁有的頑強生命力和深厚的文化底蘊。秦腔與秦地風土人情緊密相連。文章開篇點明山川、風俗、戲劇之間的相互影響，強調(diào)了秦腔的歷史淵源和文化價值，同時細致描繪了當?shù)匕傩諏η厍坏南矏酆桶V迷，秦腔早已成為他們?nèi)粘Ｉ钪胁豢苫蛉钡慕M成部分，當?shù)匕傩赵趧趧又型ㄟ^秦腔尋找樂趣、表達情感，我們也從中看到了當?shù)厝说臉銓嵑蛨皂g，以及這一類人的人生。

佳作風采

我的“孩子氣” 祖奶奶

◎張芷涵

我的祖奶奶——一個上了一百歲的小老太，對待生活卻是十足的“孩子氣”。

我想，“孩子氣”大抵是這小老太的傲嬌。

也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一個下午，剛上幼兒園的我被爺爺牽著，穿梭在小巷里。一抬眸，只見橙黃的陽光灑在了前方一個小老太的銀絲上——我的祖奶奶。只見她將頭發(fā)俏皮地扎成兩個麻花辮，手中的蒲扇扇呀扇，怎么也驅(qū)不走她明媚的笑意。她招呼我過去，摟住我的腰，驕傲地沖著她周圍的老伙伴們說：“這是我曾孫女！”那傲嬌的模樣活像幼稚園的小朋友拿到了新玩具。

又過了好多年，我已經(jīng)長得比她還高了，歲月帶走了她靈活的腿腳，祖奶奶拄上了拐杖，可她還是堅持做家務(wù)活——她的衣服是自己踩上小板凳掛上去的。只見她一手拄著拐，一手扶著一條腿踩上破舊的板凳，再扔下拐杖，雙手撐著臺面，一用力，伴著爺爺?shù)哪钸堵曊旧狭税宓?，這時，再怎么說她也已無濟于事，衣服已經(jīng)成功掛在陽臺上隨風飄搖了。

我想，“孩子氣”大抵是這小老太的“犟脾氣”。

自從腿腳不便行走后，她便再沒出過門，可沒事干怎么辦？看電視！于是，家里的電視從早到晚地響著。你可以想象，一個滿頭銀絲的小老太每天搬著個紅色小板凳坐在電視機前，直勾勾盯著電視里的各種節(jié)目，手中還拿著偷藏起來的糖塊。

是的，糖塊！她一個牙齒都掉光了的九旬老太，偏偏愛上了甜食。糖，那是要用鐵罐子小心翼翼地裝著的東西，爺爺不讓她吃，她便悄悄藏幾個放在手帕里包好，躲著爺爺吃?！坝字桑　睜敔斂傂χf她。她看起來真不像爺爺?shù)膵寢?，倒像爺爺?shù)暮⒆印?/p>

這個小老太總是吝嗇而慷慨——吝嗇對自己，慷慨對別人。拿著每月500的補貼金過活的她，一年下來也不愿為自己添件新衣，用布把錢包了一層又一層?？芍灰液偷艿芤粊?，她依然會毫不吝嗇地給我們零花錢：“拿去，買零食，多吃點好啊，我以后是要看你們上大學的?！彼傔@么說，可惜她沒能等到那個時候。

我的祖奶奶有時傲嬌、有犟脾氣，有時又很幼稚，但永遠一片真心地對別人好。“孩子氣”如生活的調(diào)味劑，讓她以樂觀的目光看待世界。這個“孩子氣”的小老太過了大半生的苦日子，卻依然能保持著對生活的那份熱忱，那份真心。

●點評

本文描寫了“孩子氣”的祖奶奶的日常生活，有介紹曾孫女時的“傲嬌”，有腿腳不便仍堅持晾衣服的“犟脾氣”，有藏糖塊看電視的稚氣，也有給晚輩零花錢的關(guān)愛。習作尤其注重人物的細節(jié)描寫，在細節(jié)中見真情，一個個看似瑣碎的日常小事，處處透露著親情的溫暖，也讓我們看到一個“老小孩”，一個“孩子氣”的祖奶奶。正是生活中這許許多多鮮活的人物，構(gòu)成了人生百態(tài)，讓世界豐富多彩。

【江西南豐縣第二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