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完美與完美

維多利亞·貝克漢姆在最近一次采訪中說，自己已經(jīng)不再在乎別人如何看待她的身材，“生命太短暫，沒空再去計算卡路里”。回望這位“完美女明星”曾經(jīng)的所作所為，如今講出這樣的言論，可謂驚人加顛覆。畢竟頂著“時髦辣妹”的名號出道，維多利亞一貫以苛刻的節(jié)食和自我管理出名。

嚴苛半生，今年剛好50歲的維多利亞——從事業(yè)到婚姻再到自己都力求完美的女明星，終于發(fā)現(xiàn)不完美也可以。但前仆后繼走在完美女明星人設道路上的，大有人在。

一

放到華娛圈，上一代完美女明星的代表是林志玲和侯佩岑，她們還在節(jié)目中被吐槽“完美得像假人”。新生代中給人這種“完美假人”感的，歐陽娜娜算得上一個。

出身于明星家族，頂著“天才大提琴少女”名號出道，考上伯克利音樂學院……歐陽娜娜完美女明星的開端順風順水，甚至一度有一條熱搜叫“哪個女孩兒不想活成歐陽娜娜”。

這種完美還不只是歐陽娜娜一個人的，歐陽一家人時常組隊在鏡頭前面展現(xiàn)集體完美。

這一家子最近上了一檔母女真人秀《是女兒是媽媽》，一同錄制節(jié)目的還有王珞丹、陶昕然和趙小棠。在后3位女明星和母親的相處中，多多少少能看出與普通人極為相似的家庭影子，真實并且能夠讓觀眾感同身受。

唯獨歐陽一家，呈現(xiàn)的始終是教科書般的完美模樣：一家人會彼此加油鼓勵，會在鏡頭前親親貼貼，沒有任何成長矛盾和家庭問題。觀眾熱評說：“這一家人看著好像在演?！奔幢闶悄概g邊吃早餐邊閑聊，一家人也正襟危坐地像在接受專訪，聊著聊著母親拿出小抄，念起自己寫的小散文，文藝得讓人不知所措。

在節(jié)目中唯一的真情流露，可能是妮妮和娜娜都坦陳自己是討好型人格。這種相互間的刻意討好，確實形成了她們母女之間大部分的相處模式。

傅娟在節(jié)目先導采訪中，振振有詞說著來節(jié)目是為了“重新找回自我”，但有意無意之間，在展露內(nèi)心的小作文里，她還是不忘提到大女兒的直播間。三姐妹為她圓夢一起錄制個人播客，節(jié)目內(nèi)容最后也完全讓位于女兒們所需要的宣傳。

歐陽三姐妹對于傅娟，也是全程開啟吹捧模式，從母親的“美貌基因”到為自己做出的“偉大犧牲”。這些夸贊更像是一種為了維持完美假象而匹配的本能演出。

看似帶著一身寵愛長大的娜娜，成年后也逃不開與家人捆綁的命運。最先在娛樂圈闖出一片天地的她，順理成章承擔起帶著姐姐和妹妹入行的任務。她的專業(yè)經(jīng)紀團隊也反對過一些跟她不是很匹配的品牌商務，但為了討好父母，完成為全家撈金的責任，她對于這些合作還是照單全收。

二

所謂完美，本質(zhì)上亦是一種潛意識里的討好——討好資本、大眾，以及討好強權(quán)者。但完美的代價，一是旁觀者看起來覺得假；二就是假需要太多偽裝，難免破綻百出。

在真人秀里，娜娜說姐姐從來沒吃過自己做的飯，卻忘記在妮妮早年的視頻里，就出現(xiàn)過對娜娜做的咖喱飯的夸獎。女兒們又回憶起小時候媽媽給自己編發(fā)，但明明在綜藝中說家里負責梳頭的都是用人。

這一家人最大的前后不一，還是在于歐陽娣娣這個名字的由來。2004年上綜藝時，懷著娣娣的傅娟親口承認，兩個姐姐每天叫腹中孩子“弟弟”，當然一定希望是個男孩兒，后來生出來是女兒，但已經(jīng)叫習慣了，就沒有再改；20年后，卻又改口否認“娣娣”是因為想生男孩兒才取名如此，而是姑姑當時取了幾個名字，然后身邊朋友從中選了娣娣這個名字，將自己擇得干干凈凈，置身事外。

媽媽的執(zhí)念和壓力，在3個女兒身上呈現(xiàn)的影響便是過早入行。盡管她曾口口聲聲說著不強求女兒們進入娛樂圈，妮妮卻2歲就已成為童裝模特；娣娣6歲就已參與動畫配音，11歲出演電視劇并以演員身份出道。

追求完美其實沒錯，對明星而言，演藝原本就是一個編織夢幻的職業(yè)。但歐陽一家?guī)淼姆锤懈丛谟谒齻円锰嗔耍踔脸隽擞^眾想看到的。娜娜的鹿小葵式加油、在演技綜藝里那一句“螞蟻競走十年了”，到現(xiàn)在都還在被群嘲。姐姐妮妮在偶像劇中的表演也被詬病，但兩個人更大的污點還是出在學業(yè)造假上。

妮妮念大一時，為了去倫敦拍品牌廣告，不惜找槍手代考期末考試，被發(fā)現(xiàn)后，先是由經(jīng)紀人母親出面搪塞說是同學主動幫填考卷，遭到校方出示證據(jù)證明槍手是校外人士后，妮妮才出面道歉；而娜娜一直標榜的學霸形象，也在2024年5月伯克利畢業(yè)典禮的直播中被戳穿，她的同學拿到的是音樂學士學位，她上臺拿到的卻是類似于?？频膶W位，而此時距離她考取伯克利，已經(jīng)過去了6年。

這些前塵往事，與綜藝節(jié)目中一家子完美和諧的一幕幕相對照，在外人看來都會覺得很累，且毫無必要。

三

觀眾之所以不喜歡歐陽一家的“完美”，歸根結(jié)底，還是因為這種完美本質(zhì)上是一種陳舊腐朽的傳統(tǒng)價值觀：家庭一定要母慈女孝，孩子一定要是學霸，長大后必定要加倍成功，方方面面讓人羨慕。這也就是為什么同樣塑造完美人設，上一代的維多利亞或林志玲，雖然也會給人一種不真實感，卻不會招致大規(guī)模的反感或頻頻翻車的原因，因為她們的完美，只集中在自己最擅長的領域。比如維多利亞專注于時尚事業(yè)，林志玲強調(diào)的則是自己八面玲瓏的高情商。而對于所不擅長的領域，她們會淺嘗輒止，并不苛求自己要面面俱到地完美。

當年因為娃娃音和嬌嗔，林志玲也曾被罵作“花瓶”“好假”。但15年下來，她溫柔依然，卻不是為了迎合任何人的喜好跟口味。她的事業(yè)全靠自己打拼，也鮮有緋聞出現(xiàn)，最久的一段還是跟言承旭的意難平。久而久之，她的這種溫柔，反倒成為一種女性力量的代表。她外在所表現(xiàn)出來的滴水不漏，是她內(nèi)核強大堅韌的證明。她也坦陳自己所扮演的最完美角色，便是這樣一個“志玲姐姐”的形象，無論從男性視角還是女性視角來看，都一樣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這或許是過去這些年里頭，娛樂圈編織的最好的一個夢幻。

即便是這樣一位完美女明星，也選擇在2019年嫁給日本樂團成員黑澤良平，將自己維持了15年的完美形象打破。老公從外形到事業(yè)都不如自己，林志玲更是在婚后選擇退出娛樂圈。在訪談節(jié)目里，她表示之后最多只會參與慈善活動，而不再愿意被放到“完美”這個平臺上來做任何比較，對于這個“鎂光燈的世界”，她沒有任何留戀。

我最喜歡林志玲在這段訪談中的一段話，是她希望以后自己白發(fā)的時候，大家只會記得“黑發(fā)的我，很有溫暖度，帶著微笑的我”。與此相似的還有安室奈美惠，以自己的決心堅定畫下事業(yè)休止符，對于往昔光輝毫不留戀，只把最完美那一剎留在觀眾心間。

比起歐陽一家，人們會更喜歡維多利亞和林志玲這樣的“完美”女明星。當時代和潮流需要她們扮演這個角色時，她們便全力以赴，在自己所擅長的領域做到極致。而當時代過去，要么像維多利亞那樣接受自己的不完美，將一切虛榮、困境、執(zhí)念坦然呈現(xiàn)；要么像林志玲這樣擁抱真實的自我，對曾經(jīng)揮揮手，一轉(zhuǎn)頭，開始新生活。

這樣的清醒和決絕，或許才是這個時代真正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