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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之摩天輪(短篇)

      2024-09-11 00:00:00沈燁
      星火·中短篇小說 2024年3期

      搬到水岸雅苑有一陣子了。這天早上,俞闕發(fā)現(xiàn)從自家次臥的飄窗望出去,可以看到小區(qū)西側(cè)馬路對面的野生動物園。由于距離遠(yuǎn)和角度稍偏,看得不是那么明晰,俞闕只能通過樹叢縫隙間正在移動的兩團(tuán)灰影判斷那兒有兩頭大象。他立刻打定主意,要去野生動物園溜一圈。他在手機上搜索了一下門票的價格,盤算了一下:既然住在野生動物園邊上,那就辦一張年卡,這樣,沒事的時候還有地方可以去。他越想越開心,在手機上買了野生動物園的年卡。接著,開始收拾逛動物園要帶的東西。

      這時候,門鈴響了。俞闕沒多想,打開了門。

      “你好—”一位五十幾歲的阿姨笑瞇瞇地沖俞闕打著招呼,又從口袋里掏出兩個塑料鞋套,利索地往鞋上穿。

      “你是—”俞闕有些迷糊。

      這一問,中年婦女立刻停了手上的動作,身子往后退了兩步,正好撞上了她身后一個藍(lán)色的工具箱,她指著門牌號,說:“2501,六幢,沒錯吧?”

      俞闕瞬間反應(yīng)了過來,這是他約的保潔。他趕緊把人請進(jìn)了屋。前幾天,小區(qū)業(yè)主群里,有一位鄰居說,因為自己要搬家了,自家用了多年的保潔阿姨周四上午的時間空出來了,想在群里問問有沒有人需要保潔。俞闕第一時間聯(lián)系了那位鄰居,還加上了保潔的微信。雇主給雇員找工作,想來應(yīng)該是雇員特別叫人滿意。

      攤開藍(lán)色工具箱,保潔阿姨麻利地張羅了起來。俞闕拿了一瓶礦泉水,遞給阿姨。阿姨把水放在一旁,忙不迭地說“謝謝”。俞闕正要開口跟阿姨說一下自己準(zhǔn)備出門,保潔阿姨跟他說起了故事。

      “我跟你說,有一次,我在你們隔壁的小區(qū)給人打掃衛(wèi)生,那一家的男主人挺客氣,我一進(jìn)門,就說要給我沏一杯明前茶。在客廳看電視的女主人用外地的方言說了一句‘你腦子壞掉啦,給這種人喝明前茶’。我聽懂了,沒響,繼續(xù)干活?!?/p>

      俞闕“哦”了一聲,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沉默了一陣,俞闕取了背包,對保潔阿姨說:“阿姨,我要出門了。你收拾完了,把門帶上就行了?!?/p>

      “好嘞?!卑⒁搪曇裘髁?,像是熱情的人。

      “費用我發(fā)到你微信上了,你到時查收一下,”俞闕開了門,“對了,衣服不用洗?!?/p>

      “記得的,前幾天微信里說過了?!?/p>

      俞闕乘電梯到了一樓,走到小區(qū)門口,租了一輛共享單車,往野生動物園去。從樓上看,野生動物園近在咫尺,騎在車上,這一路,仿佛翻山越嶺。到了動物園門口,俞闕下了車,腿發(fā)軟,支不住身子。

      工作日的野生動物園,人不算多,最常見的組合是年輕夫妻推著嬰兒車。這個季節(jié)真是逛動物園的好時候,園子里郁郁蔥蔥,動物們精神抖擻,天氣也不算太熱,似乎每走一步都能遇見驚喜。俞闕掏出照相機,對照著地圖,開始逛園子。

      最先步入的是鸚鵡廣場。俞闕立在色澤艷麗的鸚鵡面前,開始了拍攝。鸚鵡見怪不怪,叫的叫,發(fā)呆的發(fā)呆,啄木頭的啄木頭,全然不在意非我族類的注視。接下來,俞闕欣賞了孔雀、天鵝、火烈鳥、紅腹錦雞、非洲鴕鳥……他認(rèn)真拍攝,時而盯著鳥類不太對焦的瞳孔,時而拿出手機查閱某種鳥類的信息。雖然鳥類不具有太多互動性,但是,周圍的小孩依然時時發(fā)出驚叫聲。

      野生動物園里的指路牌是彩虹的模樣,俞闕覺得很好看,拍了幾張照片。他注意到指路牌上有一個箭頭上寫著“摩天輪600米”。他拿出地圖,卻沒有在上面發(fā)現(xiàn)摩天輪的圖示,往箭頭所指的方向看,似乎也沒有摩天輪的痕跡。俞闕對摩天輪有特別的感情,大概因為小時候第一次坐摩天輪讓他記憶猶新—雖然那些記憶是經(jīng)轉(zhuǎn)述獲得。摩天輪在很長一段時間成為了他創(chuàng)作中的重要存在,比如,大學(xué)期間,他所有的畫作上都有摩天輪的身影。于是,他決定,向箭頭所指的600米外前進(jìn)。

      路上,俞闕經(jīng)過了珍貴猴館和兩棲爬行動物區(qū),他沒有逗留,繼續(xù)往前走。到了一片竹林跟前,手機導(dǎo)航顯示,他已經(jīng)按箭頭方向走了500米,這一片,沒什么人,陽光照下來明晃晃的。俞闕正在猶豫要不要穿過竹林繼續(xù)前進(jìn),身后傳來了嘈雜的人聲。他想等人少一點再行動,就拿出了手機,翻起了微信朋友圈。嘰嘰喳喳的聲音越來越近,俞闕估計聲音再加強一下就會在一個適當(dāng)?shù)墓?jié)點爆炸繼而消散。然而,喧嘩中,一記尖利的女聲響起。

      “呀—吳雪莉,這不是你們家小俞嗎?”

      俞闕轉(zhuǎn)過身,正迎上說話者梅娟阿姨,她的身后,俞闕的媽媽吳雪莉女士正匆匆走上前。一時間,俞闕被一大片灼灼的注視包圍了。這里邊的大多數(shù)人,俞闕都認(rèn)識,不是媽媽的老同事就是老同學(xué),他們都是看著俞闕長大的。

      “剛剛我們還在說,退休的人最幸福,我看,還是當(dāng)大學(xué)老師的人最幸福。小俞,你說是不是?”梅娟阿姨上下打量了俞闕一番。

      “哦,”俞闕尷尬地笑笑,“我拍點素材?!?/p>

      “他就住在這附近,很方便的。”俞闕的媽媽說。

      “俞闕不跟你住在一起?”后面一個阿姨問道。

      俞闕媽媽回了頭,“這里離他學(xué)校近?!?/p>

      “是不是對象找好啦?”梅娟阿姨看看俞闕又看看俞闕的媽媽。

      “他的事情,我不管的。”俞闕的媽媽說著,招呼起大家,“我們往前走吧?!?/p>

      俞闕望著他們的背影,數(shù)了一下:這支隊伍有十五個人,十女五男。隨著腳步聲漸遠(yuǎn),沒有邊界感的尷尬逐漸消散。俞闕本想叫住媽媽多說幾句,但還是止住了腳步。他想了一下,給媽媽打了個電話。遠(yuǎn)遠(yuǎn)地,俞闕看見媽媽走到路邊接電話。

      “上次那個事,沒弄了吧?”

      “‘媽’也不叫一聲!”

      俞闕沒響。

      “我把房產(chǎn)證都給你了,你就放心吧。不會有問題的?!?/p>

      “不會有問題,警察為什么給我打電話?”

      “那是弄錯了。今天來野生動物園玩,是人家為我們安排的。不然,這么貴的門票,我們怎么會來?”

      “這么說,另外十四個人都投錢了?你發(fā)展的?”

      “我們都賺錢了。你別瞎擔(dān)心?!?/p>

      “賺來的錢呢?”

      “好了好了,再說下去,我要趕不上他們了。掛了。”

      掛了電話,俞闕目送著母親追著老年團(tuán)消失在坡道的盡頭。

      他停了一會兒,往竹林里走去。竹林很小,往前走了二十幾步,就走出去了。一片廢棄的游樂場出現(xiàn)在眼前,四周異常安靜,甚至可以說荒涼,偶有風(fēng)呼嘯的聲音和遠(yuǎn)處猛獸的嘶吼飄來,但是,俞闕仍然有一種步入桃花源的欣喜。

      他忙不迭地開始攝影,斑駁的色彩、生銹的零件、蔓生的雜草全被鏡頭收入。園子里的一切透著迷幻、疏離和一點優(yōu)雅。俞闕向來喜歡與這些詞語有關(guān)的東西,有人謂之“文藝”,他倒是覺得這些是與日常生活的一種和解。不過,摩天輪呢?俞闕繼續(xù)尋覓,后來,在另一小片竹林背后的荒草叢中發(fā)現(xiàn)了倒地的龐然大物。他有個疑問,這龐然大物轟然倒塌的瞬間是怎樣的場面?這些疑問成了動力,他像個地質(zhì)勘探隊員,繞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他確認(rèn)摩天輪是小心翼翼倒下的。這個倒下的摩天輪出其不意地新,好像剛剛刷上了一層油漆,也許,這是準(zhǔn)備立起來的意思?

      俞闕選了一個藍(lán)色的摩天輪艙,坐了進(jìn)去。坐進(jìn)去的時候,俞闕突然明白,“準(zhǔn)備立起來”這種希望不該有,因為這種老式的摩天輪艙體幾乎已經(jīng)退出了歷史舞臺。無論色彩多么鮮亮,歷史的規(guī)律無法更改。

      “你在這里干什么?”俞闕正想著,一個急吼吼的男聲沖了過來。

      一個保安迎面跑來,二話不說請他走。俞闕打開手機里的年卡電子憑證,遞給保安,保安請人的手勢一動不動。

      “這里不能進(jìn)來?!?/p>

      “為什么?”

      “這一片邊上都圍著了,你咋進(jìn)來的?”

      俞闕只好隨那保安往外頭走。俞闕一邊走,一邊看剛剛用相機拍攝的照片,還時不時回回頭,看看身后那片廢棄的游樂場。他心里多了一個計劃。

      這時候,媽媽給他發(fā)了一條微信:我們在中央花園休息,你方便的話,過來一下,拿相機給我們拍點照片。

      俞闕想了想,回了一個“好”字。

      出了那片“桃花源”,俞闕按照野生動物園的指路牌,走到了中央花園,與母親一行會合,充當(dāng)起攝影師。拍完照片,俞闕筋疲力盡,剩余的動物一眼未看,搭了一輛景交車到了野生動物園門口,又叫了一輛的士,回到了家中。這時,他恍然想起,還沒有吃中飯。

      結(jié)束下午的課,三四點光景,俞闕又來到了野生動物園。這一回,他直接走向了那個廢棄的游樂場。

      對動物園的感情,俞闕講不清楚。常常是,前一秒還在贊美動物優(yōu)美矯健的身姿或可愛憨厚的模樣,后一秒就為動物被束縛的命運感到傷感。動物園可能是最自相矛盾的地方了,偌大的園子,仿佛是動物的天堂,又似乎是動物的地獄。今天的課上,俞闕問學(xué)生,世界上存在既是天堂又是地獄的地方嗎?大多數(shù)學(xué)生的答案是“存在”,他們舉了很多例子。俞闕掩飾著自己的驚訝,以至于忘記了自己提問的初衷。后來,他沒有繼續(xù)那個話題。越來越多的課堂實踐告訴他,自己總是過于狹隘。

      眼前這片廢棄的游樂場好像沒有存在過。昨晚,俞闕在搜索網(wǎng)站上輸入這家野生動物園的名字和“游樂場”這兩個關(guān)鍵詞,竟然毫無收獲。但是,廢墟和遙遠(yuǎn)的時間正明明白白地鋪在他的眼前。此刻的陽光已經(jīng)現(xiàn)出逐漸無力的樣子,俞闕拿出相機,開始拍攝。沒拍幾張,相機屏幕上顯示,存儲卡滿了。俞闕翻遍了相機包,也沒能找到第二張存儲卡,他只好坐在一條長椅上,準(zhǔn)備刪掉一些之前的照片。在長椅上,俞闕意外地發(fā)現(xiàn),上面擺著一只保溫杯。他站起身,環(huán)顧四周,并無他人,這時,他注意到,這條長椅很干凈,有每天受人打理、每日有人“光顧”的從容。俞闕又坐下來,翻著相機里的照片。

      “呀—是你?”一個爽朗的女聲響起。

      俞闕定睛一看,一位穿著保安服的中年大媽立在他的身邊,她拿起長椅上的保溫杯,正在旋開蓋子。俞闕打量著她,這不是昨天上家里打掃衛(wèi)生的保潔阿姨嗎?

      俞闕驚訝地問:“你在這兒工作?”

      “是啊。野生動物園這片地是我們村的,土地被征用之后,村里人都住進(jìn)了安置房,被安排在動物園工作了。我在這里干了很多年,去年開始領(lǐng)退休金了。這段時間是旺季,需要看場子的時候,他們會叫我,我就來幫幫忙,賺點小錢?!?/p>

      俞闕算了一下,阿姨至少有三份穩(wěn)定的收入—退休金、房租收入和村里的分紅,這完全能保障她生活無憂,她卻還干保潔,打零工。俞闕不禁慚愧起來。人過三十,俞闕陷入了對“躺贏”的渴望,幻想中彩票般不為生活憂慮。他常想,只要像安置房里的業(yè)主一樣,有個三四套房收租,再混個不痛不癢的工作,什么職稱、考核、末位淘汰,就能一腳踢開了。

      阿姨又忙去了,俞闕繼續(xù)拍照。

      竹林身后的世界,呈現(xiàn)出調(diào)色盤中沒有的色彩,仿佛是染料發(fā)了酵,俞闕找不出形容詞來描繪眼前所見??諘鐭o聲的寂寞適時地?fù)芘男?,如同遞給他一個無底的桶,可以安放無處安放的一切。他好像一直喜歡這樣的清冷:他穿衣,只有黑灰白三色;他的屋子,純白得如同無人之境;他說話,也鮮有多余的字詞。但是,他似乎又是害怕寂寞的,不然,他不會在工作后一直與母親同住市中心的屋宅,直到去年才搬進(jìn)這套新居。

      俞闕拍照時,有了一個完全屬于自己的世界—這是讓他感覺舒適的狀態(tài),就像待在自己的房子里。俞闕這代人中的大多數(shù)人,在出生前,獨自占據(jù)著母親溫暖的子宮,后來,成了家庭中唯一的孩子,飽嘗愛與關(guān)懷。俞闕這個大城市的獨生子,在一個穩(wěn)定如三角形的小家庭中,享受著獨踞一角的疏離與寧靜。這樣的三角形會慢慢變成一條線段,再變成一個點,或者在某個階段衍生出新的線段、三角形或四邊形……現(xiàn)在,俞闕與母親是線段的兩個端點,他的爸爸在他很小的時候放棄了做三角形的頂點,早早地離開了他們。

      雖然那是生命的必經(jīng)之路,但回望的時候,才發(fā)覺殘忍。那時候,俞闕太小,死亡對他來說遠(yuǎn)不及上游樂場玩重要,哪怕喪事鋪天蓋地,也沒法觸碰他的疼痛。他不停地叫嚷著要爸爸兌現(xiàn)諾言—帶他去坐兒童公園新開業(yè)的摩天輪。后來,媽媽拗不過他,丈夫的“頭七”一過,就帶兒子去坐了摩天輪。公園在腳下變小、變遠(yuǎn),俞闕拍著小手,興奮地叫嚷著,完全不顧因為恐高而嚇得渾身哆嗦的媽媽。

      俞闕帶了三個沒有性別特征的木制小人,把它們放置在倒塌的摩天輪邊上,擺出不同的姿勢。在風(fēng)吹動青草掩住他們的身影時,俞闕按下了快門。他為他正在拍攝的這組作品,起了一個名字,叫“摩天輪住戶”。他的設(shè)想是,留出與觀眾互動的空間,讓觀眾猜測三人的關(guān)系,想象照片背后的故事,創(chuàng)造畫面以外的可能性。

      那三個小人不知面朝何方,抬手、側(cè)身、蹲下亦不知何意,簇?fù)?、倒地或是腿上的一抹紅也透著不明所以的淡漠。不過,俞闕陶醉于此,好像是他創(chuàng)造了這些。

      “怎么又是你?”

      俞闕抬眼望來人,好像是昨天的保安。

      “跟你說過了,這里不能進(jìn)來!”保安大哥話里有氣,做出要趕人的動作。

      他收了相機,在無法通融的氣氛里,跟著保安回撤。走了一半,俞闕想起了那三個木制小人,他們還乖乖地待在原地。想想算了,這樣的木制小人他還有很多。

      接下來幾周,俞闕因為要帶學(xué)生出去寫生,幾乎不著家。等他回來,發(fā)現(xiàn)吳雪莉在廚房炒菜,和她一同來的,還有幾個大行李箱。

      “媽,你換手機號了?怎么都打不通!”

      媽媽一直沒說話,過了幾分鐘,突然哭出了聲。良久,媽媽開口了:“之前那個投資軟件崩盤了?!?/p>

      聽到這個,俞闕反而舒了口氣,仿佛心里懸著的第二只靴子落了地。

      “虧了多少?”

      “一共投進(jìn)去二十六萬四千,全沒了。”

      “上次不是說五萬嗎?”

      媽媽沒接話。

      “上次”是三個月前。一個周五的晚上,俞闕正準(zhǔn)備外出看電影,電話響起來,里面有個女聲告訴他,吳雪莉被監(jiān)測到多次向陌生賬戶匯款,且勸說無效,大概率是被詐騙了。確認(rèn)了對方的身份之后,俞闕馬不停蹄趕回母親家,已經(jīng)晚了。沒想到這次更離譜。

      “報案了嗎?”

      “報了?!?/p>

      “嗯,”俞闕若有所思,“其他人呢,賴上你了?”

      “我也是受害者啊……”媽媽開始激動起來,“這個情況,誰也怨不上我。我確實不對,但大家還不都是自愿投錢的。哎,是我的錯,可我也不想這樣?。〉麄儸F(xiàn)在逼我逼得緊,我只好躲到你這里來了?!?/p>

      媽媽蹲在地上,把頭埋在膝蓋里,“嚶嚶”地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總結(jié):什么小姐妹啊、老同學(xué)啊都是假的,聽說有錢賺的時候蜂擁而來,攔都攔不住,出問題了只會相互埋怨。媽媽捶著自己的腦袋,太多的懊惱、遺憾、愧疚、傷心噴薄而出,讓她的語無倫次有了理由。

      差不多過了十分鐘,媽媽抬起了臉,從自己的包里抽出幾張紙巾,抹去了眼淚,又拿出鏡子,照了照自己的臉。黃光下,她的臉像從未被風(fēng)浪洗刷過。

      “媽,這事就當(dāng)過去了。那些錢也別惦記了,就當(dāng)從來沒有過。我們家還能承受得住?!?/p>

      “只能這樣了。”媽媽嘆了一口氣,“還好,我還有一點理智,給你結(jié)婚存的錢,沒動?!?/p>

      “你不用管我,錢也不用留給我,自己的錢該花花該用用,以后別再想著天上掉餡餅的事就好了?!?/p>

      “你總要結(jié)婚的,總要用錢的?!?/p>

      俞闕沒有接話。

      “俞闕,你再帶我去一趟野生動物園吧?!眿寢屚蝗晦D(zhuǎn)換了話題?!澳阈r候特別喜歡逛動物園,喜歡觀察動物,還到處吹牛,說能跟動物對話呢!”

      俞闕似乎完全不記得自己能跟動物對話的過往,但他記得他去動物園的時候、觀察動物的時候或在動物園寫生的時候,媽媽一直安靜地坐在他的身邊。那些時刻,他感到非常安心,可以心無旁騖做一切事情。可惜的是,那些時刻過于遙遠(yuǎn),遙遠(yuǎn)到他已經(jīng)無法完整擁有。

      “那個強子說要帶我們?nèi)ヒ吧鷦游飯@的時候,我太開心了,比看到那些搞笑的猴子還要開心。那會兒啊,我們這幫大媽大叔都說,強子比家人還親。你知道為什么嗎?”

      “貪小便宜唄。人家塞來的糖衣炮彈,只不過是要在你們的心上挖個洞,你們卻以為是3490becf6f05a14011d648a18ecf2f14f7e0ea4fa0290730b6afbe40bd1e7a7f自己值得。”俞闕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刻薄,猶豫地停了一下,繼續(xù)說,“人與人之間是相互的,哪有什么平白無故的愛與恨。”

      說完,俞闕忐忑地偷瞄了媽媽一眼,生怕她心情有什么起伏。沒想到媽媽竟配合地點著頭:“是啊,我活了一輩子,也沒活明白。以前,你爸死了,我怨他;你外婆中風(fēng)了,我得去照顧,我怨她;你小姨出國不回來,我也怨她;你搬出去了,我怨你……但是,我又有啥好的?這幾天,我想明白了,不是家人對我吝嗇,而是我對家人吝嗇。所以,別人給點糖吃,我們就把別人捧上了天。我這樣,跟動物園里的動物有啥區(qū)別?”

      俞闕“撲哧”笑了出來,媽媽竟然也有幽默細(xì)胞。逛動物園的時候,他也常比較,自己和籠子里的動物有什么區(qū)別,他甚至覺得自己不如里面的動物。可是,動物根本不在意這類“比較”。

      “媽,你想不想夜訪動物園?”俞闕興奮得像一個孩子。

      “夜訪動物園?黑漆漆的,有啥好逛的?被人抓了怎么辦?”

      “動物園最近有夜游活動,里面是開放的,而且我下午的時候給你買了年卡,我們都是有票的人。”

      “亂花錢。”媽媽小聲嘀咕著,臉上卻掠過一絲笑意。

      “我主要想帶你坐一次夜晚的摩天輪?!?/p>

      “夜晚的摩天輪?”

      媽媽還沒來得及考慮,已經(jīng)被俞闕拉著下了樓上了車,俞闕將車子開到了動物園門口。下了車,吳雪莉女士東張張西望望,尋找著夜晚的摩天輪,不過,她什么也沒瞧見,只看見遠(yuǎn)處俞闕的家所在的房子亮著許多不同的眼睛。兒子已經(jīng)蹦在了前頭,她在后面叫著兒子,俞闕沒有理睬,大步流星往前走。她加快腳步,喊著:“俞闕,咱都有票了,干嗎不走正門,還往偏門趕?”

      剛剛在手機地圖上,俞闕發(fā)現(xiàn),翻過轉(zhuǎn)角的缺口,就是廢棄的游樂場。若要往正門走的話太費工夫,通行證在手,大門是門,窄門也是門,而媽媽只需要跟著他就可以了。他剛工作的時候,帶媽媽參加了兩次學(xué)校的暑期療休,去了長沙和天津,兩次療休都安排了乘坐夜晚的摩天輪。俞闕在摩天輪上看著星星點點的陌生城市,卻找不到在底下守望他的媽媽。他下來的時候,更興奮的卻是媽媽,她說,夜晚的摩天輪好浪漫啊。之前繞車檢查的時候,俞闕靈光一現(xiàn),終于可以帶媽媽坐一次夜晚的摩天輪了,而且不用擔(dān)心恐高。他開心極了,他要立刻行動。

      俞闕自然地拉住了媽媽的左小臂,向著夜晚的摩天輪出發(fā)。媽媽的眼睛還在尋找著摩天輪,腳步卻一直跟著兒子。不管怎樣,兒子的方向總錯不了。

      沈燁,浙江湖州人,文學(xué)碩士。2020年開始發(fā)表小說,有作品見于《山花》《江南》《青年文學(xué)》《飛天》《百花洲》等刊。曾獲兩屆全國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豐子愷散文獎等獎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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