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啟超與北海公園

【導讀】梁啟超自1913年在民國政府任職起就居住在北海團城，后在北?？煅┨脛?chuàng)立松坡圖書館。在泰戈爾來華、國內(nèi)著名學者演講時，梁啟超都邀請其來北海講學，充分發(fā)揮了北海公園啟迪民智、教育民眾的教育功能，這對北海公園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

梁啟超在民國政府成立后，曾在政府中任職，其間短暫居住在北海團城，辭職后他積極參與圖書館事業(yè)，在北?？煅┨脛?chuàng)立了松坡圖書館，并且在北海講學、集會。本文將通過史料對梁啟超在團城生活經(jīng)歷、快雪堂開展圖書館建設等情況展開研究，力圖理清梁啟超與北海公園的重要聯(lián)系。

一、梁啟超在團城

梁啟超于1913年在民國政府中任職，1913年5月入住團城，同年11月從團城搬出。關于梁啟超入住團城的原因，或許與同年3月宋教仁遇刺有關，他在4月15日的家書中寫道：“乃昨日黎宋卿（元洪）復電政府，請加意保護。政府復以二十騎來，幾令我不敢復出游（不敢往琉璃廠，僅此儀從烜赫欲買書畫，必索值十倍耳）?！?月17日，“此次入京住東單二條之住宅（系光緒帝師翁同龢舊宅）環(huán)以千數(shù)人?！眻F城自民國政府從清皇室接收后即為政府官員占用，又因地理位置距離中南?？偨y(tǒng)辦公處所極近，所以從安全角度、地理位置考慮都是絕佳的居住場所。

民國政治家黃群曾經(jīng)寫詩回憶梁啟超居住團城的歷史：“舊愁新恨忽交并，剩對西山眼暫明。為展松塋過海淀，追思夜雨話團城。任公（梁啟超）先生曾住此。執(zhí)戈幾處能堅守，著屐何人故倒行？直欲十千沽斗酒，盡澆萬念一時平?！?/p>

1913年7月，梁啟超曾在信中表示北海居住地過于炎熱，“酷暑如處蒸釜，殆欲焦鑠肌膚，連三日不敢入北海（現(xiàn)行新華門，去豐澤園極遠，乘舟車皆苦暍），惟每日以書往耳，極思逃歸?！蓖?月梁啟超的家人欲來京居住，這或許都是梁啟超不得不重新考慮居住地的原因。他曾先考慮在漪瀾堂安家，8月5日家書中說：“今日適北海，答訪一客，循海周遭行，彌望荷花十頃，雜以菱芰黃之屬，水佩風裳，冷香飛上，湖外老柳古槐，圓陰匝地，蟬聲豪邁，如訴興亡。勝賞既殫，繼以幽感。假使一年后觚棱無恙，則漪瀾堂終為我息壤也?！?/p>

隨后，他又在9月14日的家書中說：“房子看數(shù)處，終不合適。今日往看北海之鏡清齋（靜心齋），其地風景絕佳，布置精雅，號為北海之冠，回廊曲折，居室錯落，在山坡上，分五六座，以廊通之。其景殆為頤和園所無（南海、中海無此佳構，漪瀾堂大而無當），外則彌望荷菱，以全海為一大園。小動物居此，當喜欲狂矣。惟室少不能容客，且交通極不便，是隱士所居，非政客所宜也。今擬另租一較小之房，在近市之地（此房中亦設上房，眷屬隨時來居），而家眷則居海上，吾日間皆在市中治事，間日則歸海上避客?！?/p>

可知梁啟超認為團城、鏡清齋、漪瀾堂作為居住地都有不便之處，因此最終沒有選擇北海作為暫住之地。而梁啟超最終離開團城或許也有失意于政治，另覓住所的原因。黃秋岳記載：“記戊午任公居團城時，一日嚴寒，坐沁香亭中，望液池波欲成冰，大風作浪有聲，任公方辭職，嘆曰：求去亦何所謂？世事興衰，大勢略定，何人為之，皆不甚相遠。”

二、梁啟超與松坡圖書館

梁啟超為紀念蔡鍔將軍，向國民政府申請在北?？煅┨贸闪D書館。1922年，北海尚未正式開放，梁啟超為此向當時的總統(tǒng)黎元洪寫信申請，在信中寫道：“陸軍上將蔡鍔于帝制一役，躬冒萬難，首義滇中率以兵諫積勞故，大局粗安，而長城據(jù)殞，啟超等追念前勛曾于民國六年提議建立圖書館，以資紀念。瀕年以來雖以大局之變故紛乘而陸續(xù)所募之捐款已得數(shù)萬金，所集圖書以及數(shù)萬冊，欲就此基礎形成，先行草創(chuàng)然后徐圖擴充。大總統(tǒng)復位之始，即有開放北海作為公園之令，查公園為公共娛樂之地方，圖書館為群眾教育之基礎，而紀念前勛尤足以資，國民之觀感公益事業(yè)雖多性質之相宜莫逾，為此合詞，擬請于北海內(nèi)指定地點官房撥充圖書館之用，以資提倡?！崩柙橛?0月6日批準撥北海官房作為圖書館之用的請求。快雪堂是一座三進院的院落，第一進院落澄觀堂設為松坡圖書館閱覽室，第二進院落浴蘭軒設為藏書室，第三進院落設為蔡公祠。

1923年6月20日，梁啟超作《松坡圖書館記》：“民國五年十一月七日蔡公薨，國人謀所以永其念者，則有松坡圖書館之議，顧以時事多故，集資不易，久而未成。僅在上海置松社，以時搜購圖籍作先備，十二年春，所儲中外書既逾十萬卷，大總統(tǒng)黃陂黎公命撥北?？煅┨脼轲^址，于是以后廡奉祀蔡公及護國之役死事諸君子，擴前楹藏書，且供閱覽。詩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胨故艺撸偈乐?，猶當想見蔡公為人也。民國十二年六月二十日，梁啟超記?！蔽闹袑⒔⑺善聢D書館的起因、經(jīng)過記錄下來。

松坡圖書館成立后梁啟超任圖書館館長，民國十二年（1923年）十一月四日，松坡圖書館成立大會在澄觀堂舉行。梁啟超在寫給女兒的信中表達了對圖書館成立的喜悅之情：“昨日松坡圖書館成立（館在北海快雪堂，地方好極了，你還不知道呢，我每來復四日住清華三日住城里，入城即住館中），熱鬧了一天。今天我一個人獨住在館里，天陰雨，我讀了一天的書，晚間獨酌醉了?！?/p>

民國十三年（1924年）五月十八日，在快雪堂第一館又舉行了松坡圖書館第一次成立大會。

1924年的檔案記載了一段曹錕與松坡圖書館的歷史：“曹錕至北海，令衛(wèi)兵將松坡圖書館前址拔去，招致學人非議”“‘松坡圖書館’之籌設系梁啟超于去年六月二十日擇定北京北?？煅┨脼轲^址，并為館記一篇，十一月四日成立，以紀念反對袁世凱之志士蔡鍔，不意為當時賄選總統(tǒng)曹錕所忌，乘梁啟超離京二小時后，即親至北海令衛(wèi)兵將該館界址木樁全行拔去，據(jù)當時代梁負責監(jiān)督該館之蹇季常將館役目擊實情函告曰：前月二十七日（原注：公行之后二小時）曹忽巡幸北海，步行至松館前，（原注：館役親見）令衛(wèi)兵將松館界木樁全行拔去，不知何意。三十日干事會僉謂置之不理，近日并無下文，此事瑣瑣不足告，惟未嘗與館無關，敝以奉達，似可不議也?！保駠昶咴露斟考境Ｖ氯喂壬鷷┛梢娝善聢D書館的成立并非一帆風順。因為地理位置的原因，如果沒有執(zhí)政者的同意，圖書館很難順利在北海內(nèi)部開放。

松坡圖書館從成立之初就為籌集資金所擾，經(jīng)常入不敷出。1923年開館之后，由于當時的北海尚未正式開放，圖書館書籍尚未整理編目，因此圖書館并未對公眾開放。1925年8月北海公園正式對公眾開放，同年10月1日，圖書館正式對外開放，并且需要購買門票才能進入。但由于讀者不多，所以經(jīng)費依然不足，梁啟超為此在1925年5月專門為該館撰寫了《松坡圖書館募捐啟》，為圖書館運行籌集資金。但仍然難以維持、梁啟超在圖書館開放僅一年之后的1926年，就在寫給長女梁令嫻的信中寫道：“晚上還替松坡圖書館賣字，自己又臨帖臨出癮。（民國十五年十月十九日）” 記錄了自己為圖書館資金賣字籌錢的處境。同年十一月八日是蔡鍔十周年忌日，這一天梁啟超在松坡圖書館為蔡鍔舉行了公祭。梁啟超的同鄉(xiāng)袁思亮為蔡鍔撰寫祭文，梁啟超為祭文點定數(shù)語，并且親自書寫，祭文后掛于蔡公祠內(nèi)作紀念。

1923年圖書館成立后，梁啟超還曾在松坡圖書館開辦“松坡平民讀書處”，他親自擔任訓練助教，將北海發(fā)展成為民國時期平民教育的起源地之一。除了為“松坡圖書館”竭盡心力，1926年梁啟超兼任北京圖書館的館長，而圖書館的館舍同樣是租用北海公園內(nèi)的慶霄樓、悅心殿、靜憩軒、普安殿等建筑?？梢哉f梁啟超晚年為之奮斗的圖書館事業(yè)與北海有著密不可分的聯(lián)系。梁啟超逝世后十八年的1947年，梁啟超的好友和門生還特別借用北海松坡圖書館舉行紀念儀式，這大概也是對梁啟超在北海多年經(jīng)營圖書館建設事業(yè)的一種紀念。

快雪堂也成為梁啟超演講、授課的場所?！把芯吭簬熒g，除了經(jīng)常的論學問難及聚宴外，梁任公還把在萬木草堂追隨康有為時，每逢春秋佳日，十五月夜，師生漫游粵秀山麓等處，暢所欲言，其樂無窮的經(jīng)驗，推行于研究院，他預定每年暑假前邀約同學作北海游一次，或邀名師講學其間。”第一次北海之游于1926年夏季舉行，第二次北海之游于1927年夏季舉行，但是由于時局原因，沒有邀請名師講學，梁啟超僅與同學同游，并且為同學們作了講演，后來他的學生將這段演講筆錄整理形成《北海談話記》，其中寫道：“先生每于暑期將近時，約同學諸君做北海之游，俯仰詠嘯于快雪浴蘭之堂，亦往往邀名師講學其間。去年夏寶山、張君勱先生因事來京，為諸同學講宋賢名理，蓋穆然有鵝湖、鹿洞之遺風焉?！?可知在梁啟超眼里，快雪堂不僅僅是圖書館，更是授課、講學向鵝湖之會、鹿洞書院效仿，討論學術、表達意見的絕佳空間。

三、梁啟超邀請?zhí)└隊栐L問北海

1924年印度詩人泰戈爾抵達上海，4月下旬到北京訪問，梁啟超和蔣百里等人先是在靜心齋設宴歡迎泰戈爾，后亦曾在北海快雪堂參觀，據(jù)《申報》記載：“講學社特柬約學界人士及在野名流，在北海開茶會，以便太氏游覽。昨日風和日暖，確是北方春季模范日，北海蒼松古柏，碧水綠茵，不愧為北京名勝。徒以近來門禁森嚴，不易觀賞，昨亦為此遠來詩哲，開放數(shù)小時。三時前后，主人梁任公、汪大燮、熊希齡、范源廉先后蒞止。三時二十分太戈爾（泰戈爾）·鮑司·沈三人同乘一汽車到靜心齋，因布置未妥，先至松坡圖書館參觀，并游覽小西天，胡適、梁漱溟、莊士敦（英人）等約五十余人，五時開茶會，及半由梁任公起立致歡迎辭，梁任公演畢，由張逢春譯成英語，繼由太氏答詞，歷三十分鐘之久，為到華以來最有興趣之演說?！碧└隊栐L華是當時北平文學界的一次盛事，梁啟超選擇當時尚未對公眾開放的北海作為歡迎儀式的舉辦地，也體現(xiàn)出了北海在梁啟超心中的重要地位。

梁啟超在歡迎泰戈爾的致辭中提到中印兩國文化的交流：“北海的瓊華島，島上‘白塔’和島下長廊相映，正表示中印兩系建筑調(diào)和之美。我想，這些地方，隨處可以窺見中印文化連鎖的秘密來?！?/p>

四、結語

梁啟超是中國近代史上著名的啟蒙思想家、教育家，他與北海的不解之緣最早可追溯至其1913年入住團城的工作、生活經(jīng)歷。1922年至1929年的數(shù)年間，梁啟超作為快雪堂松坡圖書館、慶霄樓北京圖書館館長，致力于民國圖書館事業(yè)的發(fā)展。而圖書館在北海的設立，也賦予了北海公園啟迪民智、教育國民的文化教育職能。在快雪堂形成的講學、集會的風氣，對宣揚文化起到了良好作用。而北海作為印度詩人泰戈爾的訪華北京參觀地，也展現(xiàn)了其在文化界、建筑界的重要地位。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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