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時空里的真實與非真實

【摘要】雷蒙德·卡佛的小說聚焦于社會中的邊緣人物，通過白描的手法展現(xiàn)復(fù)雜的人物關(guān)系與內(nèi)心世界。與傳統(tǒng)小說敘事方式的差異造成閱讀雷蒙德·卡佛小說的困難，從基于現(xiàn)實的文本中解讀出超越現(xiàn)實的內(nèi)容是閱讀雷蒙德·卡佛小說的樂趣所在。當(dāng)代婚姻生活是雷蒙德·卡佛著筆的一大主題，通過留白和第一人稱敘述構(gòu)成敘述的網(wǎng)，婚姻生活內(nèi)的情緒起伏與矛盾則構(gòu)成小說的敘述動力。本文借助文本細讀的方法，從敘述層面剖析文本內(nèi)部的多種“真實”，揭示出文本敘述與婚姻生活的同構(gòu)性。

【關(guān)鍵詞】雷蒙德·卡佛；美國文學(xué)；短篇小說

【中圖分類號】I712 【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2096-8264（2024）29-0038-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29.011

《家門口就有這么多的水》 ①的作者是雷蒙德·卡佛，是一篇以第一人稱內(nèi)視角進行敘述的短篇小說。雷蒙德·卡佛作為20世紀(jì)70年代美國簡單派小說的代表作家，其作品以精準(zhǔn)而簡練的語言勾勒出生活的復(fù)雜與人的隱痛。雷蒙德·卡佛的弟子杰·麥克英爾奈在紀(jì)念文章《良師雷蒙德·卡佛》中說：“卡佛經(jīng)常對我們說的一個觀點是，文學(xué)可以從嚴(yán)格觀察真實生活中得以形成，文學(xué)隨時隨地存在著，甚至在餐桌上的一瓶海因茲牌番茄醬里也存在著，何況電視也在那兒發(fā)出嗡嗡的聲音”。②雷蒙德·卡佛的小說遵循著他的創(chuàng)作觀念，以日常生活場景作為寫作基礎(chǔ)，人物在其中既展現(xiàn)生活的樣貌，也通過對日常的反復(fù)顛覆看似真實的日常，造成日常敘事的溢出與游離?；橐錾钭鳛楫?dāng)代文學(xué)文化的母題之一，雷蒙德·卡佛筆下的婚姻生活因小說人fJIiL1PdMwqFiZtNBEsMJofmf31OGwVUlYwZ82IUAk0=物的不同而呈現(xiàn)出不同的樣貌，對婚姻生活的描寫也指向了對于婚姻本身的反思以及對深陷其中的夫妻心靈的審視。

《家門口就有這么多的水》收錄在小說集《當(dāng)我們談?wù)搻矍闀r我們在談?wù)撌裁础防?，這篇小說里的“我”以妻子的身份出現(xiàn)，“我”的具體情況并沒有在文本內(nèi)交代清楚，文本只截取了婚姻生活的一段來寫。但是這一段的驚人之處在于，它圍繞一個陌生少女的死亡展開。一場謀殺、兇手未知、丈夫和他的朋友們是第一發(fā)現(xiàn)人……一部偵探小說的要素不過如此。但是這部小說是一部帶有濃烈情緒的妻子的懷疑語錄，是疲勞的婚姻生活紀(jì)實。

故事概括來說不復(fù)雜?？巳R爾（“我”）的丈夫斯圖亞特和三位朋友去釣魚時，在河里看到了一具少女的尸體，但他們沒有報警，繼續(xù)進行了為期三天的釣魚、喝酒、打牌活動，在此期間為了防止尸體飄走，還把尸體用尼龍繩綁在樹上。第三天，四個人回城時打電話報警，配合警方調(diào)查。夜晚回到家，斯圖亞特沒和妻子克萊爾說發(fā)生了什么，第二天早上報紙登了新聞，他才說出事情的經(jīng)過?？巳R爾對斯圖亞特和他的朋友們的行為及態(tài)度很不滿，在兩人共同前往家附近的水塘?xí)r，克萊爾終于問出了“為什么你要去那里”，并講述了兒時女同學(xué)被殺的往事。此外，她還獨自參加了女孩兒的葬禮，前往葬禮的路上，她遇到了一個卡車司機；葬禮結(jié)束，女孩兒的親戚告知她兇手抓到了，是隔壁村的一個男孩。最后，克萊爾回到家中，斯圖亞特和克萊爾開始枯燥生活中程序一般的調(diào)情。

這篇小說一直縈繞著不安、緊張、壓抑的氣氛，故事本身具有兩個“爆點”，其一是首次出現(xiàn)“死亡”的時刻，其二是揭露出兇手的時刻。雷蒙德·卡佛對這兩個時刻的設(shè)計各有特點，且兩個時刻前后的敘述方式也頗具深意。在小說的時空中，存在兩種真實，一是誰做了什么事的真實，二是敘述的真實。由于第一人稱內(nèi)視角的敘述，克萊爾說的話真假難辨，讓很多人覺得這是不可靠敘述的典型?？墒?，克萊爾的情緒也是一種真實。我們需要關(guān)注她的敘述到底在說什么，怎么說，是多大程度上的“不可靠”，這種“不可靠”又指向了什么，這是敘述層面的真實，也是屬于克萊爾的真實。

一、作為事件的死亡與錯位的節(jié)奏

雷蒙德·卡佛通過倒敘的手法引出“死亡”的故事，“死亡”的首次出現(xiàn)是一個不斷壓抑，觸底反彈，直接爆發(fā)的過程。小說開頭是“現(xiàn)在”，主要以對話的形式展開，通過“我”的眼睛看斯圖亞特的行為。開頭第一句就是“我丈夫”，“我”的“妻子”身份直接被點了出來。接著，通過“我”的心理和表達寫丈夫的不對勁?！澳憷隙⒅腋墒裁?？”丈夫首先發(fā)問，而妻子的回答也很有意思：“我盯著你了嗎？”事實上當(dāng)然盯著丈夫了，否則何來第一段對丈夫眼神的描寫呢？這句回答有明顯的嗆人的態(tài)度，不是情人間的調(diào)情，也不是朋友間的玩笑，而是夫妻間的帶有情緒的對話。那么到底什么事情懸在兩個人中間？雷蒙德·卡佛在開頭就把一個疑團放在讀者面前，湊巧家長里短往往是讓人關(guān)心的。

要注意電話，電話是開頭的重要道具。電話響了，“干嗎呢？”“別接?！薄暗戎瓢伞！闭煞虻脑掚S著電話的響起越來越帶有攻擊性。而妻子的回答則相對正常：“可能是你媽”，她的目的是接電話。是否接電話成了這對夫妻間第一個可見的小沖突，開頭兩段的壓抑隨著這個矛盾逐漸升級——成為一種壓抑的暴力?？諝饫锒际遣话驳姆諊?，終于，炸彈爆了，或者說斯圖亞特爆了：“他媽的，為什么大家都這么愛管閑事？告訴我我哪兒做錯了，我聽著！除了我還有其他人在場……聽見沒有？”丈夫爆發(fā)的第一段話情緒已經(jīng)非常濃烈了，但是作為讀者的我們依然不知道丈夫在抱怨什么，這些內(nèi)容只有妻子知道，妻子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你自己知道”。這也是常見的吵架的話語，說出這句話的人實際上占據(jù)著某個高位。文本中的兩人吵得越起勁，讀者所感受到的懸念就越深。文本內(nèi)部在此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壓抑——爆發(fā)”的過程，文本外卻依然處于蓄力階段。斯圖亞特又開口了：“……她死了。我和別人一樣難過，但她死了?！薄八劳觥痹谶@里被公之于眾，掩蓋在其上的含糊其詞的遮掩物被強行掀開，造成文本外的“爆炸”。同時，此處死亡的首次出現(xiàn)繼續(xù)成為敘述進行的動力，“她”是誰，“她”的死亡和這對夫妻有什么關(guān)系，一系列問題隨著死亡事件的浮出水面并未解決，反而隨著克萊爾的糟糕情緒變得更加明顯，亟待解決。

接著，“我”看見丈夫拿起報紙，而報紙上是他和朋友們的名字。報紙也是重要的，一方面，它解釋了前面“多管閑事的人”的身份，另一方面，這種不明不白的表述再次加劇讀者的疑問，也進一步惡化了這位丈夫的形象，可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開頭文本的內(nèi)外節(jié)奏感是錯位的，這是因為內(nèi)外的信息量不同?？梢哉f，整篇小說我們都在這種信息差下追求“真相”，都在解謎；其實克萊爾也在，她的不安、壓抑影響著我們，她在不斷懷疑。當(dāng)然，這種懷疑是具有引導(dǎo)性的，就如同開頭的這一段，“你自己知道”的冷靜語氣和丈夫的激動情緒，報紙上丈夫的名字——丈夫在開頭就被放在了被審判的地位。

二、嵌套敘事與兩種真實

雷蒙德·卡佛開始說那個關(guān)于死亡的故事。一條小溪中死亡的少女和四個冷漠的耽于玩樂的男人，在此過程中，講故事的妻子加入了非常多的評論內(nèi)容，“他們都是些正經(jīng)的人，顧家，工作認真。他們的孩子和我們的兒子迪安一塊兒上學(xué)”“可能是斯圖亞特”“我估計是去看看報上有什么”這些是帶有冷感的表述?！罢?jīng)的人”的評價和隨后發(fā)生的近乎殘忍的事情放在一起，構(gòu)成一種反諷。在第三次轉(zhuǎn)述后，這個故事被放到了讀者面前。

到此為止的敘述有兩層，一層是丈夫的事情，一層是現(xiàn)在的妻子和丈夫。要警惕的是，由于帶著克萊爾的濾鏡，我們看到的敘述是有選擇的、帶有情緒的，就像電影的蒙太奇手法，通過不同畫面的切換造成某種假象。妻子轉(zhuǎn)述了丈夫的故事，卻遲遲沒有談及“兇手”的問題，這個問題誰都會思考，但這里的留白就像在和丈夫說“你自己知道”一樣，甚至丈夫?qū)χ娫挶┡臉幼酉駱O了一種惱羞成怒。蒙太奇在文本里造成了這樣的效果：犯罪嫌疑人斯圖亞特。

時間線回到“現(xiàn)在”，克萊爾邀請斯圖亞特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她看見了水塘邊釣魚的人們。于是，她問出了小說的關(guān)鍵句：“你為什么偏偏要去那么遠的地方。”沒說出口的話是：“家門口就有這么多水，為什么要去那么遠，是不是有所企圖？”斯圖亞特聽懂了，所以他回答：“別惹我”。事實上，斯圖亞特和朋友們是常去那么遠的地方的，克萊爾知道，但她仍然問出了這句話。在這里，敘述者提供的信息隱隱為讀者建構(gòu)了這對夫妻的生活背景，當(dāng)這個背景成立，現(xiàn)實的邏輯也就無法解釋事件的經(jīng)過，小說內(nèi)部邏輯已經(jīng)不是“事件的真相”了，而是“克萊爾的不滿”，情緒的流動代替了事件本身。

斯圖亞特感受到了妻子的緊張、不安，他安慰妻子放輕松。旋即，克萊爾卻開始說起她的童年往事——被殺掉、割了頭扔進河里的小女孩。甚至，她把自己代入了死去的女孩兒，感覺自己也在那條河里，死了。分析其原因，一方面，克萊爾仍不信任丈夫口中的“無辜”。這樣的事情讓克萊爾聯(lián)想起童年時發(fā)生的殺人案件。通過這個故事和故事里的殺人犯，將“犯人斯圖亞特”拎出了表述的水面。克萊爾說：“他們說自己是無辜的。他們說他們精神失常了。”顯然這是說給丈夫聽的，反駁他的辯解。另一方面，細小的家庭危機爆發(fā)了，婚姻給克萊爾帶來了窒息感，我們在限定視角內(nèi)無法看到婚姻的全部，甚至無法找到一個明確的原因，但是這種不滿與煩躁爬滿了文本的敘述。丈夫?qū)λ廊サ呐旱膽B(tài)度令克萊爾恐懼，克萊爾感到被“殺了”。

值得注意的是，這篇小說里克萊爾的困境是與性無法分開的。令她痛苦的不僅是丈夫冰冷的行為和態(tài)度，還有他回來的晚上兩人的性愛。在文本中，她的表述非常簡短，“我轉(zhuǎn)過身，張開腿，完事后……”這里可以理解為克萊爾麻木和逃避的態(tài)度，這種態(tài)度的“顯”反而敘述了一種“隱”，延宕了現(xiàn)象背后的原因，但是強調(diào)了事件所指的“冷淡”。后文中，她在路上遇到的性騷擾，又與結(jié)尾與丈夫的另一場性愛有所對照。性與身體的權(quán)力在婚姻關(guān)系中的不平等是造成克萊爾痛苦的重要原因之一，而在言語層面丈夫的粗暴、冷漠又與身體上的不平等達成了一致，構(gòu)成了同種壓抑的結(jié)構(gòu)。這篇小說中的性暗示還有很多，夫妻間的調(diào)情、女孩的裸體……眾多性暗示與壓抑的氛圍共同講述出一種心理層面的真實。

三、誰謀殺了婚姻

克萊爾打算前往女孩兒的葬禮。前往葬禮的過程并不順利，在這個過程中，她遭到了疑似性騷擾的事件。這一版 ③小說里，敘述停在了：“咳，蜜糖”他說，“我只不過想幫幫你而已”這類含混不清、在文本語境下會被讀成威脅的話這里。在第一版 ④小說中，卡車司機最后上了卡車，開走了卡車。但是兩版一樣的地方在于，克萊爾對這位司機言語的反應(yīng)都非常劇烈，她緊閉車窗，對于窗外說著要幫忙的人格外謹慎。這種謹慎也隱隱對“暴力”做出某種闡釋，甚至于通過“車內(nèi)——車外”的空間區(qū)隔構(gòu)造出心理上的隔絕與排斥。車外的寬廣世界與危險的、激進的男人，車內(nèi)狹隘的空間與緊張的女人，二者間的對抗由一層車窗確立，這種對抗本身即一種對克萊爾的婚姻生活和心理狀態(tài)的隱喻。

這一段結(jié)束后，克萊爾來到葬禮上。葬禮上，克萊爾從別人的口中得知了兇手是鎮(zhèn)子里的一個男孩。這時候，她感到“頭暈?zāi)垦！薄Ｎ覀儾荒艽_定這里的頭暈?zāi)垦＞烤箖H僅是因為葬禮和太陽，還是她對這件事本身所感到的不可思議。因為接下來，她說：“他有可能不是一個人作案，這些殺人犯。你很難弄清楚?！笨巳R爾對丈夫依然是懷疑的態(tài)度，她對別人口中的“真相”不信任。

這是一個揭曉兇手的時刻，卻非常輕易而意外地被拋到克萊爾和讀者面前。在這一時刻，克萊爾和讀者的信息對等了，兇手的出現(xiàn)在事件的層面為斯圖亞特洗脫了犯罪嫌疑人的罪名。但是，對克萊爾來說，懷疑并沒有被打消，只是她的懷疑暫時沒有得到回應(yīng)。

最后，她回到家中?？巳R爾“猛然覺得迪安出事了”，引起她的緊張的是，家里只有斯圖亞特和威士忌，這是前文中惴惴不安的延續(xù)。這里對于威士忌的強調(diào)，也讓熟悉雷蒙德·卡佛的讀者警覺，他小說里曾出現(xiàn)過的一位位酗酒的危險丈夫，斯圖亞特的另一面似乎被揭開了一角。面對克萊爾的緊張和不安，斯圖亞特的反應(yīng)是，“‘我想我知道你需要什么了?！斐鍪直蹞ё∥业难缓笫俏乙r衫的紐扣。”而克萊爾則覺得，“……這么多水在流，我什么也聽不見……我說，自己解開了扣子，‘在迪安回來之前?？禳c?！币矡o須克萊爾再多展示些什么了，一種無聲的、被水淹沒的絕望已經(jīng)扼住克萊爾，她此時仿佛提前參加了自己的葬禮。第一版 ⑤的結(jié)局還沒有這樣直白的絕望：克萊爾拒絕了丈夫的做愛要求，并解釋自己需要冷靜；第二天，她收到了一束花，斯圖亞特努力說他愛她。

籠罩整篇小說的懷疑當(dāng)然不僅僅是因為一件事情，是日積月累的結(jié)果。對于克萊爾而言，真相是重要的，但是兇手沒有辦法讓她繞過丈夫的冷漠，這種冷漠滲透到了克萊爾的婚姻生活的每一處。即便斯圖亞特在留給她的紙條上寫“愛”，她在寫給兒子的紙條上寫“愛”的時候，在愛的下面劃了線——思考和猶疑出現(xiàn)了，對愛的強調(diào)恰恰證明了愛的缺席，不懂得愛人的夫妻以防備的姿態(tài)面對對方和這段關(guān)系。值得玩味的是，整篇小說夫妻兩人正常的溝通幾乎只在那張紙條上存在，呈現(xiàn)給讀者的片段里，克萊爾一直在懷疑、求證，斯圖亞特持續(xù)地憤怒，為自己辯解。但是，這種辯解永遠地走向自己的反面，越辯解越成為罪證。與一場謀殺案同樣的是婚姻的消亡，與其說克萊爾懷疑丈夫謀殺了女孩，不如說是丈夫長久以來的某種“冷漠”在這件事里被放到了明面，克萊爾通過丈夫和他的朋友們的不動聲色再次確認了這種“冷漠”，這種冷漠也是她在婚姻里所體驗到的。因此，懷疑與猶疑如巨大的水流已經(jīng)漫過了克萊爾，這就是她心理上的真實了。長久的懷疑，與其說她在尋找殺了女孩的兇手，不如說，她在過去的陰影和現(xiàn)在的懷疑中，尋找暴力的、謀殺了婚姻的兇手。

與雷蒙德·卡佛其他小說相似，《家門口就有這么多的水》在不動聲色間為讀者呈現(xiàn)了日趨冷漠的婚姻關(guān)系，也隱隱表現(xiàn)關(guān)系后的復(fù)雜社會面相。通過分析敘述手法，對敘述上的真實進行觀察后，我們看到了一段岌岌可危的親密關(guān)系。

注釋：

①（美）雷蒙德·卡佛著，小二譯：《當(dāng)我們談?wù)搻矍闀r我們在談?wù)撌裁础罚g林出版社2010年版，第93-103頁。

②杰·麥克英爾奈：《良師雷蒙德·卡佛》，《外國文藝》1989年第5期，第79頁。

③英文版有兩版，這一版指收錄于小說集《當(dāng)我們談?wù)搻矍闀r我們在談?wù)撌裁础分械陌姹?，?jīng)過編輯戈登·利什刪改。

④⑤英文版有兩版，第一版指收錄于小說集《新手》中的未刪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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