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端午志

作者簡介：黃勇，中國鐵路作家協(xié)會會員，山東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供職于濟南局集團公司濟南西機務(wù)段。作品散見于《中國鐵路文藝》《人民鐵道》《中國青年報》《光明日報》《齊魯晚報》《大眾日報》等報刊。

一

待到長白山上映山紅開得絢爛時，一場端午雨如期降臨，綿綿續(xù)續(xù)地傾瀉了兩三日，使得渾江的河水漲勢洶涌。那快船上的銅鑼鼓敲得令人心潮澎湃，熱鬧非凡的端午節(jié)也隨即拉開了序幕。

端午節(jié)的晨曦里，燕子起得特別早。清脆的燕鳴聲與不遠處城隍廟飛檐下?lián)u曳生姿的鈴鐺聲渾然交響。比燕子起得還早的是母親。一把木椅子靠背上，掛著一大把浸濕的稻草，旁邊一盆用水浸著的粽葉，還有一盆泡好的糯米，母親就坐在邊上一個一個地包粽子。然后，從麥甕里小心翼翼地取出雞蛋，一個一個地放在鋪有棉絮的筐子里。盛上半鍋清水，放上洗凈的鮮嫩艾葉和雞蛋，一會兒的工夫，鍋中的水就開了，艾葉把水浸染成了黃綠色，白里透粉的雞蛋在水中歡快地跳著，就像玉石中鑲嵌著粒粒珍珠。升騰的水蒸氣夾帶著艾香，溢滿了整個房間，一直飄到了我的床上。

按照長白山的習(xí)俗，端午節(jié)的早上，家家戶戶都要插艾草。艾草長了個大眾臉，一身的白色絨毛比較好認，不似溫室里的花木那樣嬌羞，說到底就是潑辣頑強，長白山里到處都有它們的影子。若是在綠意蔥蔥的時候采摘，那種清新彌漫的艾香可就美得不像話了。艾草人緣好，喜歡聚堆，成片生長著。它們手拉著手，肩并著肩，仿佛是個班級。誰是班長呢？是長得最高的那棵嗎？還是身披著白絨大氅、頭頂露珠的那一棵……

早早把艾草拿回家，插艾一定要趕在太陽出來之前。奶奶拿起剪刀，在紅紙板上剪了個鐘馗系在艾草枝上，插在門楣、窗口上。那個紅紅的小人兒，一大把的胡須，手持桃木劍，將端午節(jié)的氛圍烘托得格外喜慶，那紅紅的日子，就在前方等著你。

五色繩，無疑是童年記憶中最為絢爛的一抹色彩。端午節(jié)，將五色繩系在手腕上、腳腕上，可以預(yù)防五毒咬傷。母親制作的五色繩，是用編辮子的方式編織起來的，繩上還串有事先打磨好的桃核，看著特別精致小巧。端午節(jié)的頭天晚上，母親將事先準備好的五色繩放在窗外，讓露水打濕。然后，在我們熟睡之際，母親會將五色繩系到我們手腕、腳腕上，以求得平安健康。見得玩伴，大家都會不約而同地伸出胳膊來比較，看誰的五色繩更漂亮。

二

端午節(jié)，學(xué)校照常上課。在書包里放上粽子，在脖頸上懸掛蛋絡(luò)子。我沿著鐵路線下面的小道行走，仔細呼吸著枕木里傳來的濃厚瀝青味。那兩道長長的锃亮的鐵軌，架在枕木上，枕木與枕木間隔著碎石，一直鋪到遠方。鐵路線就變成了我眼中一條通往學(xué)校的別致的路。一陣陣粽香從書包里蕩漾開來，醉著心呢。

記憶中，我們的學(xué)校是由城隍廟改建而成的。學(xué)校的大門也就是城隍廟的儀門，城隍殿改成了大教室，娘娘殿是老師的辦公室，儀門至城隍殿的兩側(cè)有兩排房間，那是我們讀書的小教室。

教室的屋檐上，不知道是哪位同學(xué)插上了碧綠艾葉，每個人的書包里都散發(fā)出誘人的粽子清香。與平日里不同的是，同學(xué)們的脖子上都掛著蛋絡(luò)子。絡(luò)子是用七彩絲線編織的，前端是可以掛在脖子上的長長的線繩兒，后端是七彩絲線編的彩色穗子，中間的網(wǎng)子裝上煮熟的雞蛋，再把網(wǎng)子扎緊。聽大人講，端午節(jié)時，小孩子掛個蛋絡(luò)子，身上就不會長瘡生痱子了。起初，我覺得這是大人騙孩子的把戲，后來才知道，這是民俗鄉(xiāng)風(fēng)的傳承，是對孩子寄予健康向上的美好希望。

同學(xué)們在一起玩兒，比的就是誰的蛋絡(luò)子打得最好看。姐姐聰慧手巧，因而她給我打的蛋絡(luò)子在同學(xué)中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蛋絡(luò)子掛上了脖頸，才算是真正過端午節(jié)了，才有了節(jié)日的那種快樂和愉悅。那時候，雞蛋被視為珍稀之物，對孩子而言，一枚雞蛋便是他們在端午節(jié)里的全部。那掌上的香，是一絲一縷把心填滿的。這種快樂不僅是物質(zhì)上的，更多是精神上的滿足。課間，與同學(xué)們碰蛋，看看誰的蛋比較硬。兩人手里各自拿一個艾葉蛋，大頭握在手心里，用雞蛋的小頭去碰撞對方的雞蛋，誰的雞蛋殼沒碎誰就是贏家，接下來就是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可是沒有一位同學(xué)能一直笑到最后。吃雞蛋也是很小心的，敲去空頭，并不把蛋殼碰碎。雞蛋吃光了，用清水把蛋殼里面洗凈，等到體育課時就派上了用場。

上午最后一節(jié)是體育課，按照當?shù)氐亩宋缌?xí)俗，學(xué)校開始舉行咬蛋殼比賽。比賽場地就設(shè)在城隍殿前的那個大水池子里。池子里的水清澈透底。地理老師說，這里曾是火山口的一處溫泉，水里有什么什么元素；學(xué)?？撮T的王大爺說，那是城隍爺家的洗澡盆，泡個澡治百病……

比賽之前，照例是“熏五毒”的表演。女同學(xué)把自己打扮得光彩照人，一手撐著一把繪著民間傳說《白蛇傳》的油紙傘，一手拿著點燃的雄黃煙。這雄黃煙一尺來長，圓筒狀，里面裝著雄黃。女同學(xué)似仙女般圍著水池轉(zhuǎn)了一圈，手中的雄黃煙冒出一縷淡黃色的煙霧，在寧靜的空氣中繚繞舞動，許久才漸漸散去。

咬蛋殼比賽是精彩的。每個班級選出五名水性好的同學(xué)參加比賽，規(guī)則是在水中只能用嘴咬蛋殼，手不能碰蛋殼，在規(guī)定的時間內(nèi)，獲取蛋殼多者為勝。校長用毛筆蘸上雄黃酒在每個孩子的額頭上寫了一個“王”字，然后將事先選中的十只空蛋殼放在水面上，敲響一面銅鑼，比賽就算正式開始了。

參賽者迫不及待地跳下池子，被掏空的蛋殼，在水中既輕且滑，同學(xué)們爭先恐后地向它們游去。水動，蛋殼也隨之漂去，因此總難追上它們。于是，便有同學(xué)用腳沿著池壁使勁一蹬沖了出去，再把頭猛地扎進水中憋氣，繃直的雙腿快速地拍打水面，濺起一朵朵的水花。眼看著就追上那個蛋殼了，張口一咬，蛋殼又調(diào)皮地溜走了。咬蛋殼比賽要持續(xù)好久，圍觀的同學(xué)發(fā)出歡呼之后，每每又是嘆息。當然，最后總會有同學(xué)咬住蛋殼的，于是大家歡呼，得勝者也獲得一個作業(yè)本的獎勵。

端午節(jié)的每個角落里都刻著我們的笑聲。不參加比賽的同學(xué)，也可以得到一張紅紅的剪紙。當然，這也是我最高光的時刻。我騎在殿前那個石馬的背上，上面爬了些藤蘿，開著叫不出名字的野花。我一手拿著姥姥傳給我的那把黃燦燦的小剪子，一手捏著紅紙。那張紅紙在我手里靈巧地翻轉(zhuǎn)、挪移，剪子在紙上張張合合地游走，紅紅的碎紙屑如云霞般紛紛飄落，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就出現(xiàn)了。再迎著陽光仔細端詳，紅紙片把陽光反射過來，臉上頓生一團喜氣。輕輕地吹口氣兒，那兩張疊在一起的紅紙，便分離成兩張一模一樣的圖案，遞到同學(xué)們的手里，讓人愛不釋手。那紅火的剪紙，托起一個陽光燦爛的端午節(jié)。

三

早些年，每逢端午佳節(jié)，我們這里的城隍廟都會舉行一年一度的城隍出巡儀式。屆時，山民會用八抬大轎，恭恭敬敬地從城隍殿中請出城隍爺?shù)牡裣?，隆重地在縣城里走一圈。在百姓心中，城隍可以保一方平安。出巡的游行隊伍，最前面由四人抬著兩個銅鑼開道；緊隨其后的是紅紅綠綠的幡旗隊伍……

游行隊伍的最后面是高蹺班。他們腳下踩著長木棒，手執(zhí)煙袋、馬鞭、彩扇，身著戲裝，老的，小的，濃妝艷抹。有漁翁、媒婆、公子、小姐……嬉笑滑稽，人間煙火氣也最濃。扮演“法海”的人腳下的木棒最高，蝦兵蟹將要翻滾起撲打，腳下的木棒最矮。扮演媒婆的漢子，穿著女人長衫，戴著小帽，叼著長長的煙袋鍋，臉上畫著丑角的妝，薄眉拉眼兒，嘴角上還點著一顆黑黑的痦子。他把兩個蘿卜用繩子拴住，掛在胸前，扭起高蹺來，蘿卜來回直晃，見圍觀的人多了，就手拿起蘿卜咬上一口，引得人們哄堂大笑。

要去渾江渡口，百草藥市是必經(jīng)之地。百草藥市的街道是用石板砌成的，它的歲月可以從磨得發(fā)亮的石板和上面的馬蹄印看得出來。石板路兩側(cè)是一些中草藥攤位，仄仄斜斜，也不規(guī)矩。更遠的地方，大都種植著草藥，有種在矮棚里的人參、成壟的桔梗、滿地的五味子，它們被高高低低的綠樹和灌木包圍著。

在長白山的山林里，據(jù)說，端午節(jié)前后采摘的草藥藥效最好。賣草藥的山民一大早從山上聚集到這里，他們的衣服上還沾著草藥和露水的味道。在端午節(jié)，所有的草藥都有了健康平安的寓意。頭裹著灰色毛巾的賣藥人，放下草藥擔子，從筐里掏出個馬扎支好坐下，一會兒就把眼前十幾種草藥收拾利索，捆扎整齊。它們被放在荊條筐里、草席上，享受著蔬菜的待遇。每每有顧客問起，賣藥人都會堆起滿臉笑容，主動給顧客介紹草藥的品質(zhì)。他們樂呵呵地與趕藥集的人聊天，哪怕是買一兩棵草藥，賣藥人也會主動搭訕。

常年生活在長白山的山民，大都認得幾味中草藥。誰有個頭疼腦熱，跌打損傷什么的，在山林里就地取材一把中草藥，熬成藥湯喝下，病很快就好了。這種民間中醫(yī)文化世代流淌在山民的血液里。

集市上的草藥品種還真不少，桔梗有點像胡蘿卜，既能入藥也可以腌咸菜吃；何首烏像生姜，只不過顏色黑了些，可以烏發(fā)……最奪人眼球的是人參，講究個五形——長條須、線蘆、老皮、螺絲紋、毛體根。挖參是個細致活，根須斷了，人參的價錢就會降低。在百草藥市上，品質(zhì)好一點的是林下參。養(yǎng)參人會在山坡上播上人參的種子，經(jīng)過三五年至十幾年的自由生長，林下參就可以采挖了。

當然，還有些做大生意的中草藥店鋪，屋檐上高挑著四方白布的膏藥招牌。前面是藥鋪，經(jīng)營各種藥材，高高的黑漆柜臺，木頭抽匣中裝滿了珍貴藥材，熟練的掌柜使用精確的戥子細心稱量藥材，墻角擺放著用于研磨藥材的碾槽和搗桶。后院是作坊，曬藥制藥。還未踏入院中，濃濃的中藥味便撲面而來。很多藥材需要經(jīng)過炒制、炮制、蒸煮、晾曬，才能成為藥品。由此散發(fā)出的陣陣藥香，彌漫于整個百草藥市。

進了藥鋪的買主，打量著各種藥材，看看成色，品嘗藥性，仔細辨別，生怕吃虧上當。藥鋪掌柜則夸贊著自己家藥材的質(zhì)量，買賣雙方把手攏在衣袖口里比畫著價錢。買主：“俺真想買！”掌柜：“我真想賣！”買主：“俺高高手，您降個價。”掌柜一跺腳：“得嘞，我賠本賺吆喝。交個朋友，給您這個價！”兩人又在衣袖口里比畫一番。然后，雙方擊掌：“成交！”

就連不懂中草藥的山民也要在端午節(jié)買一點草藥做香包。臨近端午節(jié)，藥鋪就將一些具有芳香氣味、除濕功效的藥材磨成粉末，包成一個個小紙包，只要顧客說是縫制香荷包的藥粉，掌柜就知道，三分錢一包。這時，姐姐就會掐幾朵鳳仙花，伸出十根春蔥似的手指，把指甲染得紅紅的，然后拿起鉤針用絲線給我鉤香包。在心形香包里裝上藥粉，再縫兩片用綠色的布剪成的葉子，下端再綴一把小掃帚，一枚香包就做好了。小巧玲瓏的小掃帚只有拇指大小，惟妙惟肖。據(jù)說，小掃帚是用來掃除疾病的。每年的端午節(jié)前，姐姐都要做好多香包。于是，蚊帳里、口袋里、書包里，甚至家里小黑狗的尾巴上也系著個香包。端午節(jié)，祈求平安是永恒的主題。

四

端午節(jié)，趕戲會是長白山的傳統(tǒng)。只要鑼鼓一響，再穩(wěn)的人也休想坐住，一家人扶老攜幼傾巢而出，喜氣洋洋地涌向渾江渡口聽戲唱戲。

趕戲會的山民穿過熙熙攘攘的百草藥市，就是渾江渡口了。這里是縣城最熱鬧的地方，各種各樣的小吃擺放在道路兩旁，賣東西的吆喝聲、山民的說笑聲交匯在一起。那些挎籃的、肩挑的商販也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變戲法似的拿出各種特色食品。從涼粉、切糕，到包子、芝麻棍，直吃得山民心花怒放。

渡口上泊著一艘樓船，漆得花花綠綠的，像一座水上戲臺。一陣鑼鼓聲起，演出就開始了，生旦、凈末相繼登場……穿著戲服的才子佳人在“帥出”“將入”那兩個門里進進出出，丑角在船頭翻著一連串的空翻，山民的喝彩聲一浪高過一浪。

“聽罷譙樓幫漏聲，西樓驚醒趙美蓉?？纯疵碱^睜雙眼那，打量著門外放光明。今逢十五逛花燈，我和寶童去觀燈……”飾演趙美蓉的是一位漂亮的二人轉(zhuǎn)女演員，穿著戲服，臉搽得粉粉的，眼睛忽閃忽閃的，戴著亮閃閃的頭飾，穿著小巧的繡花鞋。那扮相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孩子們最愛看的是武戲。武戲著重于“打”，人物一出場，就是十幾個小空翻。一陣開場鑼鼓敲罷，大破天門陣的穆桂英便出場了。她使用紅纓槍與遼軍對陣，刀馬功夫十分了得。左右手扔槍，雙腳前踢槍、后踢槍，最后躺下蹬踢槍。紅纓槍緩慢飛落到對方手中，又被扔回來，槍纓子洋洋灑灑地畫著弧線。穆桂英又是翻跟頭，又是大轉(zhuǎn)身，觀者眼花繚亂。山民沉浸在戲里，與戲里人物同喜同悲，叫好助威。

戲場成了孩子們嬉戲的樂園，成了青澀戀人“人約黃昏后”的會面地點，也成了未婚男女相親的地點。張家的女兒長大了，李家的兒子也到了成親的年齡。這個時候，說媒的人就走上門來，約定雙方在渾江渡口看戲“相暗親”?！跋喟涤H”是這里的習(xí)俗。媒人事先把男女雙方及其基本的家庭情況都做了交代，相親時雙方遠遠見面不說話，成與不成，沒有關(guān)系，免得尷尬。媒人在戲臺與女方家人見了面，互相寒暄。隨后，拉著女孩的手，朝不遠處一指，說：“閨女，你瞧這李家的大小子?！鼻∏蓪γ胬罴业拇笮∽右餐@邊看，兩位青年的目光接觸了極短的一瞬，驚慌得趕緊避開對方的視線。雙方的臉一下子變成兩頰緋紅，好像春風(fēng)吹開的桃花，又似夕陽下的晚霞。

等趕完了戲會，搶鴨子的重頭戲就開始了。渾江里疏疏落落地散幾艘花船。甲板上放了一排竹籠，里面都是活鴨子，金綠色的頭，頸上有一圈灰白色的羽毛，亮晶晶的眼睛滿是驚奇。大概是聽到江岸上的喧囂，它們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伸長脖子，歪著腦袋，側(cè)耳傾聽著什么。直到?jīng)]有了驚奇，鴨子才嘎嘎叫上兩聲，用嘴梳著身上的羽毛。

渾江兩岸擠滿了圍觀的看客，渾江渡口站著等待搶鴨子的水手，他們赤著上身，任憑陽光輕撫他們黝黑的皮膚。水手的額頭上用雄黃寫著“王”字，相傳這樣做能夠驅(qū)散蛇蟲。

搶鴨子的競技場設(shè)在渾江水面上，不知道是誰敲響一棒銅鑼，花船上的人將一只只鴨子拋向空中，鴨子凌空撲騰著翅膀，驚恐地叫著，撲騰到水面。短暫的驚慌后，鴨子才劃起水來。那些搶鴨子的水手早已按捺不住，飛身躍入水里，滑水時輕盈得如同掠水的小燕兒。一時間，河水翻騰，驚起漫天水花，似春雨飄灑……

水手們中流擊水，各顯泅水技能，爭搶著一只只寓意好彩頭的鴨子。在飛濺的水花中，鴨子們四處逃竄，紛紛潛入水中，一會兒又在不遠處露出一個個小腦袋。眼看一只綠頭鴨游向了自己，劃著漁船的漁夫也甩了褂子，站在船頭，兩手前伸，人頭朝下，傾斜著身子，猶如一只俯沖下來的魚鷹，直入水中。隨著鴨子的驚叫聲和撲翅聲，綠頭鴨的頸項已在漁夫手中了。

漸漸地，天邊的火燒云出來了，紅色向四下蔓延著，蔓延了半個天空，一層層逐漸淡下去。渾江的水也被夕陽染紅了，像巨大的紅綢在水中漂洗。不時，有抓住鴨子的水手雀躍出水面歡呼，心滿意足地往岸邊游去。他準備回家把這只鴨子做成美味佳肴，與家人共享一頓充滿傳統(tǒng)節(jié)日氛圍的端午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