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狼有些不耐煩了,它不再僅僅是在周圍游走,而是開始試著滋擾埋頭大吃的狼獾。狼猛地沖向狼獾之后又迅速地退卻,試圖以這種佯攻分散狼獾的注意力。
在狼的一次次進攻之下,我終于發(fā)現(xiàn)了狼獾頗為行之有效的以守為攻的防御方式。當狼發(fā)動偷襲時,速度是相當快的。但狼獾的反應也快得驚人,正在吞食肉塊的狼獾突然壓低了原本看起來就極為壯碩短粗的身體,拱起后背,半仰起頭,以獠牙迎接狼的進攻。如果狼的進攻僅僅是一次試探,沒有進一步的動作,那么到此為止,它繼續(xù)進食;當狼的進攻比較堅決,并試圖尋找機會搶走一塊肉,或者打算糾纏一下時,它就會迅速地將姿勢轉為背脊著地,迎面撲來的狼面對的就不僅僅是利齒,還有四只大得嚇人的尖利爪子。
面對張牙舞爪的狼獾,狼根本無從下口,不得不又一次退卻了。
苦苦等待當然不是辦法,盡管狼獾沒有將整頭馴鹿吞掉的胃口,但顯然狼開始相信即使它有耐心等到狼獾吃飽,這貪得無厭的家伙恐怕不會因為肚腹撐得慌就離開,說不定吃完之后會趴在馴鹿身上睡下去,睡醒了接著吃。
狼被這種想法嚇壞了。它孤注一擲地再次進攻,這一次幾乎傾盡全力。
我以為又是一次佯攻。它們再次滾纏在一起,也許只有幾秒鐘,在兇悍的咆哮與打嗝一樣的呼吸聲中,出現(xiàn)了突然的靜寂。
在這靜止的畫面中,似乎一切都解決了。狼好像勝利了,它終于將狼獾壓在了身下,并且兇猛地扭動著頭頸。這是犬科動物特有的捕食動作,通過用力撕扯增加咬嚙面,給對方造成更大的傷口。
狼得手了,它快意地搖晃著尾巴。
但隨著狼發(fā)出像小狗被踩了爪子一樣哀憐的叫聲時,我知道我的判斷又一次錯了。
當狼可憐兮兮地抬起頭時,我看到狼獾再次安穩(wěn)地掛在了它的頭臉上。
噢,可憐的狼。
與上一次不同的是,狼獾咬住了狼鼻子附近的皮膚。
狼站在那里想了一會兒,我想它是在思索如何掙脫這個怪物。顯然,疼痛與巨大的挫敗感讓狼喪失了思考的能力,它像那些落進圈套的野獸一樣,在恐懼的驅使下瘋狂地掙扎,想要掙脫束縛著它的牢籠。此時,它鼻子上的狼獾,就是它的牢籠。
狼壓低了身體,然后像馬一樣前俯后仰,用力甩動、轉圈,甚至翻跟頭,用盡了所有知道和不知道的方式。它一直在努力想咬住狼獾的什么部位,但無論從哪個角度都咬不到。
就這樣,狼像演獨角戲一樣,足足地折騰了十來分鐘。最后,它終于無力地站住了,目光呆滯地回到了現(xiàn)實世界,皮毛戧亂。這一番折騰仿佛讓它迅速地消瘦了,看起來像是患了重病一樣。
但是狼獾仍然像一枚巨大的果實,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貟煸诶堑谋亲由稀?/p>
狼大概已經(jīng)崩潰了。它無能為力,拼命地折騰一番之后,體力嚴重透支,頭頸已經(jīng)不能再支撐這頭猛獸的重量,慢慢地垂了下來。
而狼獾倒像是進入了某種休眠狀態(tài),幾乎是心滿意足地蜷縮著身體,懸垂在狼的身上。我想狼這一番翻江倒海般的運動的唯一作用,只是讓狼獾肚子里那些剛剛吞進去的肉塊重新編排了一下位置吧。
對狼來說,這是一種可怕的經(jīng)歷,會永遠地刻在它的記憶里。這種短墩墩看起來其貌不揚的動物,像魔鬼一樣可怕,一旦惹上就會被糾纏,難以脫身。一種可能要終生拖著這個東西的虛妄想象嚇得狼發(fā)出了小狗一樣的哀鳴。
對待狼獾最好的辦法,就是敬而遠之。越遠越好。
幸好,在狼幾乎絕望的時候,這枚“果實”終于熟到極致,脫落了。狼獾松開了牙齒,四爪朝天地落在地上,不過仍然齜著牙,準備迎接狼的反撲。
狼已經(jīng)沒有精力和勇氣了,它有些糊涂,甚至沒有馬上適應突如其來的擺脫了可怕的累贅的感覺,當場愣住了。
狼跑開了,沒有回頭,消失在灌木叢中。
狼獾慢吞吞地從地上爬起來,甚至沒有向狼離開的方向看上一眼,又爬到馴鹿的尸體上,繼續(xù)撕扯、吞食。它的脖頸真的擁有可怕的力量,當它低頭撕食時,竟然扯動了整頭馴鹿。
真是個妖怪!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