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民許發(fā)根
“滾!”隨著一聲歇斯底里的怒吼,花瓷碗從屋內(nèi)砸向了屋外,“啪”的一聲,重重地摔在了門檻上,碗摔得粉碎,碗里的湯湯水水四下濺開。
“我為什么要滾?我白吃白喝你的啦?”坐在門口石墩上的李大娘左手端著飯碗,用夾著筷子的右手背抹著眼淚爭辯著。
“你有兒有女,還要老子天天苦錢養(yǎng)活你!滾到你兒子家去!讓他們?nèi)ヰB(yǎng)你!”許發(fā)根在堂屋喝著酒,抓起的筷子又重重拍在飯桌上。
“你想得美!你個沒良心的,這個家也有我掙下的家私!我不過就是最近身體不舒服了,才沒有跟你一起田里地里的去干活,以前哪樣活兒比你少干啦?我要你養(yǎng)啦?”
“你再廢話啰嗦的,老子就揍你!”
李大娘這輩子過得很凄苦!
身高馬大的她跟了第一任丈夫三年都沒有生育,舊社會不叫離婚,叫退婚,李大娘被退婚了。跟著第二任丈夫前前后后生了九個孩子,遺憾的是大多數(shù)都夭折了,老天總算開恩,好歹給她留下了一子一女。兒子14歲、女兒12歲的時候,第二任丈夫又撒手人寰了。
許發(fā)根在家排行老幺,前面有四個姐姐,他從小就嬌生慣養(yǎng),養(yǎng)成了跋扈暴躁的性格。因為他的祖輩當過縣太爺?shù)膸煚敚匀痪妥尠l(fā)根讀了私塾。發(fā)根能識文斷字,曾經(jīng)也走出過農(nóng)村去縣里發(fā)展,因為戾氣太重,各個行當都干不長久,最后還是回到了老家向一畝三分地刨生活。
被村民們茶余飯后津津樂道的是許發(fā)根前前后后娶過六個老婆,前三個是發(fā)根娶回家的,發(fā)根懷疑是老婆沒有生育,那幾年盡忙著結(jié)婚退婚的折騰,三年,結(jié)三次婚,村上的閑漢都說發(fā)根是“有錢沒錢,換個老婆過年”,直到前兩個老婆退婚改嫁以后都有了子嗣,大家才意識到是發(fā)根自己沒有生育能力。第三個老婆忍受不了發(fā)根的壞脾氣,在一次吵架后用一根麻繩結(jié)束了自己的生命。第四、第五任是發(fā)根倒插門,本打算搭伙過日子去的,結(jié)果時日不長,又負氣散伙了。一直到全國解放,四十多歲的發(fā)根還是個光棍。
終于在五十出頭的年紀,經(jīng)人牽線搭橋,李大娘帶著倆孩子從外地搬到發(fā)根家一起過日子。發(fā)根對倆孩子不好,經(jīng)常非打即罵,因為孩子,發(fā)根與李大娘是小吵天天有,大吵三六九,動不動還施展一下身手,體格高大的李大娘倒也沒吃什么大虧。
在吵吵鬧鬧中過了幾年,李大娘的兒子長大成人,帶著妹妹回老家去了。發(fā)根兩口子肯吃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除了自己的責(zé)任田以外還開墾了很多荒地,種玉米、種蔬菜、種西瓜,倒也從土地里刨出了金疙瘩,日子越過越紅火。
歲月不饒人,六十大幾的老兩口越來越感覺氣力不夠了,種不動地了,開出的那么多荒地撒點芝麻黃豆的,沒有精力管理,只能望天收,能收多少是多少。最近大半年,李大娘胃口不大好,渾身乏力,不能跟著許發(fā)根一起下地干活了,家里的矛盾也隨之漸漸升級,那天終于爆發(fā)了。
吵吵鬧鬧了幾天,許發(fā)根答應(yīng)給李大娘1500元,讓李大娘搬去跟她自己的兒子住,從此以后,生死不相往來。李大娘的兒子兒媳、女兒女婿接到消息,都趕了過來,了解情況以后幫媽媽整理了衣物,用蛇皮袋裝上,臨走時兒媳從媽媽口袋里掏出那1500元砸到了許發(fā)根的臉上,頭也不回地攙扶著老娘離開了村子。后來,聽說李大娘是胃癌晚期,不能手術(shù)了,在兒女們悉心照料下挺了兩年多才走的。
剛剛趕走李大娘的那幾年,許發(fā)根過得很滋潤,喝酒抽煙打麻將。鄉(xiāng)鎮(zhèn)敬老院曾經(jīng)安排他住進去養(yǎng)老,結(jié)果一個月不到,他又回來了,嫌敬老院里面規(guī)矩太多,和同一房間里的另一個孤寡老人也合不來,還是家里自由。鄉(xiāng)村兩級組織商討決定,就讓他居家養(yǎng)老,水電免費使用,口糧由村里提供,零用錢由民政發(fā)放。那個階段,經(jīng)常看到許發(fā)根在村里背著手、昂著頭閑逛,誰家爭吵了,他總會點評一句:“養(yǎng)兒不孝,不如我絕屁股!”絕屁股,是村里人背后說他的閑話,就是絕戶的意思。
有段時間,他家成了閑漢俱樂部,閑漢們一大早就聚到他家燒水泡茶。因為水電都是免費的,他家使用上了時髦的電器,電飯煲、電水壺、電磁爐、微波爐、電炒鍋……一應(yīng)俱全,尤其冬天的那個電取暖器,跟個小太陽似的,更是大家的最愛。甚至有人拿他家當免費茶水爐了,拎著空水瓶去他家燒好開水帶回家。人閑事非多,聚在一起閑聊嚼舌頭根難免招惹口舌之禍,閑漢們的子女也約束起了閑漢,要求盡量不要去許發(fā)根家,免得惹火上身。有人悄悄舉報了許發(fā)根家大肆浪費公家電費的事。村里決定,給發(fā)根家安裝上了電表,每個月免費提供60度電,超過的電費要求他自己支付。從此以后,發(fā)根家門可羅雀了。
許發(fā)根最后幾年過得很凄涼。
坐吃山空,以前的積蓄越花越少,民政發(fā)放的補助只夠維持基本的生活,為了生計,他戒掉了煙酒,玩不起麻將只能坐在麻將桌旁看斜頭,應(yīng)驗了那句“腰間無錢自戒賭”的老話??慈舜蚺七€喜歡插嘴,發(fā)生過幾次爭執(zhí)以后,大家也就抵觸他了。不知怎么搞的,后來他又得了肺結(jié)核,雖然治好了,大家還是有意回避著他。大多數(shù)時候,他都坐在門口石墩上發(fā)呆,那個石墩,當年是李大娘吵架時的專座。偶爾也見他佝僂著身子拄著拐杖去菜地,身上那件泛黃的軍大衣全是破洞,焦黃的棉絮翻露在外,領(lǐng)口袖口堆積了黑黢黢厚厚的油漬,長期不洗澡,渾身散發(fā)出一股難聞的氣味,腌臜得不得了。
鄰居許超前幾天碰見發(fā)根聽他說自己感冒了,有點發(fā)燒,這不,好幾天沒有看見發(fā)根的身影,特意來敲門看看什么情況。門從里面插上了門栓,推不開,喊話也沒人答應(yīng)。許超預(yù)感不妙,趕緊電話聯(lián)系了村長,一起將門從門垛處拆卸開來,進門一看,嚇了一跳!只見地上趴著一個人,呈匍匐爬行的姿勢,衣服都沒來得及穿整齊,只套了件破棉襖,胸前扣子都沒扣上,褲子因為爬行已經(jīng)褪到了臀尖,露出了消瘦的大半個屁股,還光著腳。村長趕緊報了警。警察來偵查后排除了他殺的可能,推斷生病的許發(fā)根已經(jīng)幾天沒進食了,預(yù)感到自己快不行了,想著去打開門栓,免得自己死后沒人替他收尸。估計是實在爬不動了,沒能爬到門邊打開門栓半路就斷了氣,根據(jù)許發(fā)根尸體關(guān)節(jié)僵硬情況判斷,死亡時間至少24小時。村長組織了一些人簡簡單單地為發(fā)根置辦了喪事。
許發(fā)根宅基地上留下的那三間瓦房,在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轟然倒塌。
中大獎后的煩惱
這事發(fā)生在20世紀90年代初。
那個時候的農(nóng)村,春節(jié)期間就兩件事,拼酒與賭錢。家家戶戶迎來送往,輪流著擺宴席招待送包拜年的親戚,一個個喝得滿面潮紅、口齒不清、醉眼蒙眬、踉踉蹌蹌,都這樣了,還杯不釋手逞英雄。酒后賭錢,三文不值二文,個個情緒高漲、言語激進,把握不好分寸就容易產(chǎn)生矛盾。
商業(yè)頭腦發(fā)達的一部分人引進了彩票游戲,縣城里最繁華的商城前,人山人海,大家都在玩即開型刮刮樂彩票,2塊錢一張彩票,中獎率還挺高,電飯煲、電吹風(fēng)、五塊十塊、五十一百的獎項都有,特等獎是一輛桑塔納轎車或者十萬元現(xiàn)金。高分貝的營銷喇叭加上祝賀中獎?wù)叩泥枥锱纠驳谋夼诼暣似鸨朔钌畲碳ぶ虉鲩T口的每一個人,花小錢博大獎!誰都想試一試自己的運氣。
跟隨同村人前來的劉老漢,禁不住誘惑,從口袋里掏摸出2塊錢,也擠了進去,交了錢,在銷售人員鄙夷的目光下從彩票盒里挑選了張彩票,緊緊握在粗糙的手里,用灰黑的指甲小心翼翼地刮開。
“哇!特等獎!特等獎!出了個特等獎!”彩票點銷售員瞟了一眼劉老漢手里刮出的彩票圖案,大聲喊叫了起來。
手里的彩票被銷售員一把奪去的劉老漢,腦袋嗡地一聲,茫然而不知所措。現(xiàn)場的人潮都往這邊涌,都想看一看究竟是哪位大神被幸運的財神砸中了,趁著財神還未離開這個彩票點,也趕緊下注,說不定自己也能刮出個大獎!
自從被銷售人員簇擁著走上領(lǐng)獎臺,一直到辦理完手續(xù)拿到十萬元支票的劉老漢,裂開的嘴巴始終都沒有合攏過。
才五十出頭的劉老漢,這些年過得著實不容易,生了三個公雞頭子,都不是上學(xué)的料,老大初中畢業(yè)以后就跟著自己做起了泥瓦匠,老二買了輛二手拖拉機在采石場宕口拉石頭,小老三去年才找人好不容易進了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上班。當初分別給老大、老二蓋了三間大瓦房,讓他們結(jié)婚以后自立門戶過日子了。老二還沒成家的時候,老伴就生了一場莫名其妙的病撒手人寰,到死醫(yī)生都沒能診斷出究竟是什么病。如今老三也二十出頭了,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媒婆也介紹了幾個,姑娘家看到爺倆還住在老破舊的瓦房里,就沒有了后話。倒也是啊,現(xiàn)在農(nóng)村談媳婦,有棟小洋樓已經(jīng)是標配了。
前幾天,一家子坐在一起吃年夜飯的時候,劉老漢說到了這個話題,希望老大、老二幫幫老三。兄弟倆都表了態(tài),老大說,自己就是瓦匠,老爹也是老瓦匠,一家都有兩個老師傅了,備點材料,找?guī)熜值軅儙蛶兔?,豎起棟小洋樓不是問題。老二說,地基的石頭他承包了,在采石宕口干了這么多年,拖幾車石頭回來自己家造房子,老板應(yīng)該不會阻攔的。老二媳婦說,她娘家姨夫在集鎮(zhèn)售賣建材,到時候水泥鋼筋什么的,一定讓她姨夫按進價給老三,一家人不幫一家人,那還算人嗎?!聽得劉老漢心里熱乎乎的,看來為老三建房娶媳婦的事都有了著落,年夜飯一家吃得其樂融融。
今天是初三,按照鄉(xiāng)俗,是去老丈人家拜年,老大、老二都攜家?guī)Э诘厝チ死险扇思?,劉老漢閑來無事,搭乘鄉(xiāng)鄰們的拖拉機來到縣城湊熱鬧,沒想到老天爺眷顧,自己僅僅就掏了2塊錢,竟然中獎了十萬塊。十萬塊??!自己活了半輩子也沒掙到這么多錢!這要是全拿出來,堆在一起,得有一大摞吧!一塊磚頭那么厚?不止,不止,肯定不止!兩塊磚頭那么厚?也不止!至少得有三四塊磚頭那么厚!現(xiàn)在的工資一般都是三四百一個月,辛辛苦苦一年都掙不到五千,自己做泥瓦匠,風(fēng)吹日曬的一天苦下來,大工十八,小工十五,做一天才能掙一天,一天不做,一天就分文不掙,這十萬塊,要二十年才能掙得到!我這不是做夢吧?坐在返鄉(xiāng)拖拉機上的劉老漢,用揣在口袋里的手,悄悄而使勁地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疼!確實是疼!疼得劉老漢皺起了眉,嘴里也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涼氣,發(fā)出“咝……”的聲響。坐在旁邊的鄉(xiāng)鄰,察覺出了他的異樣,看了看他。劉老漢裝作坐姿不舒服,挪了挪屁股,稍稍調(diào)整了下坐姿,眉頭仍舊緊鎖著,可心里樂開了花。
一路上,劉老漢心里盤算著:按照現(xiàn)在的行情,建造一棟三開間小洋樓,毛坯要四五萬,裝修裝修,買點家具電器一兩萬,彩禮錢八千八,再買個三金——金項鏈、金戒指、金耳環(huán),差不多一萬五夠了,剩下的操辦操辦酒席。嗯,這十萬塊夠了,三兒子的婚事有保障了。娶誰家的姑娘好呢?老趙家的?那姑娘個子太矮,怕干不了力氣活。老李家的?那姑娘個子倒是不矮,就是皮膚黑了點,將來小孫子也是黑不溜秋的多難看啊!還是村后頭老孫家的姑娘好!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娘老子都是本分人,姑娘吃苦耐勞,將來小日子一定不愁過。唉!這仨姑娘當初可都是瞧不上咱家小老三的,今天中了大獎,回家蓋好小洋樓,到時候娶誰就是咱兒子挑啦!心里美滋滋的劉老漢,再也不覺得拖拉機的顛簸,更加沒覺得倒春寒里的風(fēng)是料峭的。
劉老漢滿心歡喜地回到家,前腳剛進家門,二兒媳就抱著孩子趕了過來。二兒媳的娘家就在村里,她在娘家打牌的時候聽到一起去縣城的人回來說:“你還在這打這小牌呢!還不趕緊回去?你老公爹今天彩票中大獎啦!十萬塊?。 倍合鼻逡簧穆犈贫嫉炔患昂?,就帶著小跑來到了劉老漢家,驗證這消息是真是假。
“爹,真中獎啦?”
“中啦!”
“真是十萬?”
“十萬!”
“天吶!咱家發(fā)財啦!發(fā)大財啦!”二兒媳高興地抱著孩子在地上直蹦。
這個爆炸性的新聞沒幾分鐘就傳遍了原本不大的小山村。
晚上,劉老漢一家圍著桌子喝茶,老大、老二借著酒勁詢問父親這錢打算怎么分。
“分錢?這錢是要給老三蓋房子娶媳婦的,怎么能分?分完了拿什么給老三蓋房子?”劉老漢聽說要分錢,驚掉了下巴,張著嘴、瞪著眼看著老大老二。
“爹,一碗水要端平,老三是你的兒子,老大、老二也是你的親兒子?!?/p>
“爹,我們當初結(jié)婚的時候不就三間瓦房嗎?憑什么老三結(jié)婚要蓋小洋樓???”
“爹,你要給老三蓋小洋樓,也要給我們家蓋!”
大兒媳、二兒媳你一句我一句,說得劉老漢插不上嘴。
“前幾天的年三十晚上,你們還都一口一個愿意幫襯小老三建房子娶媳婦呢!現(xiàn)在你們怎么就都這樣了呢?你們就眼瞅著小老三打一輩子光棍?你們對得起死去的老娘嗎?”
“爹,話不能這樣說,一碼歸一碼。我們?nèi)齻€都是你兒子,你今天中獎了,就應(yīng)該每個兒子都有份,不能全部給老三,我們又不是路邊撿回來的?!?/p>
“那這樣,給你們老大、老二一人一萬,余下的給老三蓋房子結(jié)婚,行了吧?”劉老漢思慮再三,做出讓步。
全家人都沒作聲,各自散去。
初四一大早,大兒媳就上了劉老漢的門,大聲嚷嚷,這些年嫁到劉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當初老二結(jié)婚的時候,她作為大嫂忙里忙外,老大結(jié)婚的時候老三才十歲,后來老娘走了,縫縫補補都是她這大嫂,現(xiàn)在中獎發(fā)財了,就分一萬給老大,太少了,不肯。一會兒,聽到動靜的二兒媳也趕了過來,妯娌倆一唱一和,大清早就唱了一出戲奉獻給了鄉(xiāng)鄰。
劉老漢讓三兒子去請老娘舅,鄉(xiāng)俗里出現(xiàn)家庭糾紛,王牌就是搬來老娘舅公平處理,平息糾紛。
初五,老娘舅來到了劉老漢家,酒足飯飽之后,提議,老大、老二每家分2萬,留下6萬給小老三蓋房子娶媳婦。大兒子、二兒子不答應(yīng)。每家兩萬五,還是不答應(yīng)。氣得老娘舅破口大罵老大、老二就是白眼狼,小畜生!
“那就一家三萬,留一萬給老爹自己養(yǎng)老。”老三建議。
“你倒是想得美!留給爹的那一萬最后還不都是你老三的?你的如意算盤倒是打得啪啪響!”老大、老二譏諷道。
“都別爭了!你們都在這等著,我現(xiàn)在就去銀行取錢!”劉老漢鐵青著臉,跨上自行車就去了集鎮(zhèn)。
不大一會兒,是銀行的專車將他送了回來?;貋砗蟮膭⒗蠞h將一個包裹重重地摔在飯桌上,從里面掏出嶄新的人民幣,雙手顫抖著分錢,分成三份,有零有整,每份33333.33元,多出的一分錢另外放在旁邊。
“這多出的一分錢,你們誰還要爭?!”老娘舅厲聲質(zhì)問。
大兒媳、二兒媳快速地擼起自己的那份33333.33元,夾著屁股離開了。劉老漢越想越氣,抓起桌上的酒瓶給自己斟了滿滿一杯,一揚脖子,喝得干干凈凈,然后將酒杯狠狠砸在了地上,當著三個兒子和老娘舅的面,猛地掀翻了桌子,頭也不回地走進了自己的房間。大兒子、二兒子悻悻地走出了家門,三兒子和老娘舅一張張撿起撒落一地的鈔票走進劉老漢的房間。
“爹,這不還有三萬三千三百三十三塊三毛三嗎?不對,三毛四!總比一分沒有強多了吧?有了這筆錢,加上我們以前存的,蓋房子不成問題!只要咱們身體好,遲早都能掙得到!”
“小老三說得對。老弟啊,別跟那倆王八蛋置氣,不值當?!崩夏锞艘舶参恐鴦⒗蠞h。
“老舅啊,可不能說我們是王八蛋!王八蛋不還是王八下的嗎?王八的舅舅也是王八嘞,你這是拐了彎兒罵到自己哩!”
老娘舅一愣,隨即“哈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
“哈哈哈……”
三個大男人在房間里開懷大笑。
作者簡介:
夏俊峰,男,江蘇鎮(zhèn)江人,江蘇省句容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有多篇作品發(fā)表于《青年文學(xué)家》《西北文藝》《蘇州文學(xué)》等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