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文軍
喓(yāo)喓草蟲,趯(tì)趯阜螽(zhōng)。未見君子,憂心忡忡。亦既見止,亦既覯(gòu)止,我心則降。
陟(zhì)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見君子,憂心惙(chuò)惙。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說。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見君子,我心傷悲。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夷。
《草蟲》是《詩經(jīng)·國風·召南》里的一首短詩。詩歌雖短,卻意味深長。
在解讀這首詩之前,我想先問你們一個問題:你們有沒有特別關心、特別在乎的人呢?如果有,那么當他們出遠門辦事時,你們會不會很擔心,生怕他們在路上出事?而當你們想象著他們平安回來的畫面的時候,你們會不會很高興,嘴角都不自覺地揚起來?我想,答案一定是肯定的。詩中的女子也是這么深深思念她的君子的。
這首詩的第一句有兩個疊詞,一個是“喓喓”,一個“趯趯”?!皢簡骸笔莻€象聲詞,模擬昆蟲響亮有力的“叫”聲。當然嘍,我們現(xiàn)在知道,那并不是昆蟲真的在用嗓子叫,而是它們的翅膀和大腿摩擦發(fā)出的聲響?!摆屭尅边@個詞現(xiàn)在用得很少,也很難寫,它形容的是蟲子跳躍的樣子。
值得注意的是,詩里還有兩個關于昆蟲的名詞,一個是“草蟲”,一個是“阜螽”。那么,問題來了,“草蟲”和“阜螽”分別指什么呢?說法當然也很多。有的書上說,“草蟲”是指蟈蟈,“阜螽”是指蚱蜢;有的書上說,“草蟲”是指草螽,而“阜螽”是指蝗蟲的幼蟲。哪種說法對呢?要我說,都不對。在我看來,這里的“草蟲”和“阜螽”并不是特指某一種昆蟲,而是泛指某一類昆蟲,而且一定是直翅目的昆蟲。一來,它們大多生活在草叢里,而不像蟬,主要生活在樹上;二來,它們大多擅長“叫”,而且“叫”聲各具特色;三來,它們非常善于跳躍,后足大多是跳躍足。這些都符合詩里的描寫。
為什么我會這么認為呢?因為人類認識自然、認識昆蟲,有個非常緩慢的過程。全世界已知的昆蟲有100多萬種,我國第一部詞典《爾雅》里有多少種昆蟲呢?大約有幾十種(注意:《爾雅》中的蚰蜒、馬陸、鼠婦、水蛭、蜘蛛并不屬于昆蟲類)。古人對于昆蟲的認知是很有限的。到了明朝,還有人認為螢火蟲是腐爛的草變的,蝴蝶是腐朽的麥秸變的呢,更何況是2000多年前的周朝?
那么,“草蟲”和“阜螽”大概是指直翅目的哪些昆蟲呢?首先,可以排除螳螂,因為螳螂的“叫”聲很不明顯。其次,可以排除螻蛄,因為螻蛄沒有跳躍足,它只有挖掘足(它的前足)。
所以呢,“草蟲”和“阜螽”有可能是寬翅紡織娘或者窄翅紡織娘,有可能是平背螽斯或者條螽,有可能是短額負蝗或者中華劍角蝗,有可能是蚱類或者蜢類,甚至有可能是蟋蟀。是的,雖然《詩經(jīng)·豳(bīn)風·七月》里邊有“十月蟋蟀入我床下”的描寫,但不代表蟋蟀在別的地方就不能有別的名字。即便是現(xiàn)在,同一種昆蟲,在不同地方還有不同的稱呼,對不對?
總之,“喓喓草蟲”“趯趯阜螽”都是大自然的一員,希望它們能與人類和諧相處。